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情浓gl》山南以外 文案: 她拥有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却从小被命运选中,印上杀手的烙印。 她举手投足百媚生姿,却偏偏只为一女子万般倾心。 她舍弃初贞,舍弃性命,穷途末路里扭转命运,只为赢得心上人一个回眸。 儿时的羁绊,乱世的隐忍,一个用情至深,一个屡屡后退。 千万人里,有千万种对爱情的诠释。 这是一个无关朝政,只有江湖的故事。 十里秋水 是你衣袂翩飞的痕 檐下春燕 躲着对酒当歌的人 你身体里郁郁葱葱 装着我纷乱的魂 情浓至深摇曳岁月的火 因你而起+不灭不息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洛旸 ┃ 配角:诀桑臻柳少凉 ┃ 其它:空gl 第1章 逃之夭夭 灼灼其华   江南春季   春水初生乳燕飞,江南正是大好时节,日丽当空,河水波光粼粼,水上有一轻舟,船内琴声袅袅,只见一男子,拂扇站在船头,他腰间佩戴一块和田玉,碧绿色里灵动透亮映的万物生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身高近八尺,不算挺拔,只是那秀气正然的气质衬托他莫名高大,身穿冰蓝色锦绣衣袍,嘴角没弯,清澈的眼中却印满了笑意,谦谦君子,温文如玉。   那专注目光始终停留在舟内抚琴的女子身上,眼底涌动着温柔万千。   而江岸上更是人来人往,柳絮纷飞,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抚琴少女,模样大概不过二十有余,一身白衣纱裙,乌黑秀发垂到腰间,薄唇微抿,挺直的脊背透着倨傲自持,黑眸晶亮深邃,面容清秀,整个人远远望去素静幽洁,恬淡自若,仿若一朵在春风里含苞待放的莲花,亭亭玉立。   所谓美女,就应是这样吧,以花为貌,以鸟为声,已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那玲珑淡雅,轻盈洁白的气质倒与这水墨江南浑然天成融为了一体,似乎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与呼吸都是被这雍容风雅花团锦簇的江南精心雕琢过的一般,超凡脱俗不染纤尘。   千里莺啼绿映红,本应是良辰美景时节,却忽闻江岸上传来阵阵马蹄声,轰隆隆犹如巨雷压过,打破了这本有的宁静。   手边琴音淡淡消散,舟上两人向岸边望去,尘土被粗鲁的卷起,空气里黑压压扬起一片尘埃,浓厚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千军万马伴随呐喊声,咆哮着奔驰。   “岸上为何忽然混乱不堪?”女子蹙眉,微风刮乱她墨色的长发,丝丝分明在空气里飘摇,美过了任何一寸柔和的风。   男子摇头,折扇敲打手心“看这些人的衣着应该是明教的人。”   “明教?”听到这两个字,女子敛目。师伯前日被明教纪血仇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今日撞到了明教的人,应属天意罢了,想着,面色忽显冷冽起来。   看她倏然冷下的面色,男子当即了然她心里想着什么,低头提醒“洛旸,莫要胡来,岸上明教弟子众多,而你我只有二人,寡不敌众。”虽说救人心切,可状况没明朗之前,理应先谋而后动。   “我不与他们打。”安洛旸说罢,起身便朝岸上飞去,看她飞舞的白色裙角,男子叹息一声,也随追其后。   领头的人忽然被拦住,霎时雷霆震怒,怒喝“来者何人?!敢挡我鬼斧去路!”   浩浩荡荡的马蹄也稀稀落落停下,纷纷打探是谁这么不要命。   “在下柳少凉,崆峒派第一大弟子。”男子抢先一步挡在安洛旸身前,将她护在身后,握扇的手不由暗暗收紧。   “崆峒?”鬼斧眼珠一转,粗壮的手臂上布满刀疤,略显狰狞“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别挡我路!”   “前日纪血仇打着已诗会友的幌子抓走了正去山下诵经的欧阳师伯,至今师伯影踪下落不明,是否也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安洛旸讥笑,像纪血仇那样的狂徒,又怎会有那些人文骚客的情操,这鬼斧又是耍着哪般无赖,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果然明教都是些粗鲁之徒。   “欧阳村能被纪教主看中,抓去谈天说地也实属是他荣幸,你们想要人那就去找纪血仇!别挡我路!”这鬼斧向来我行我素,正杀红眼哪有时间愿意和他们费这般口舌,话音一落,就驾马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离去,完全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明教向来行事嚣张,这样的无视也是早有料到。   “少凉,我去一探究竟,半个时辰后我会给你发暗号,如果没收到暗号就回崆峒转告我父亲。”   未等他答复,安洛旸便翻身跃上房檐,疾步追去。   安洛旸的轻功,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出众,不到片刻,她便追到了人群最前端,放眼望去,正有一粉衣女子驾马在前奔腾,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见她挥鞭策马举手投足间都姿态万千,想必这人儿也定生的妩媚。   可她腹部却一直在滴血,鲜红的,绚烂开在马蹄的每一步脚下,刺眼夺目。   身后明教弟子杀气腾腾,风起天澜,个个红了眼,街边百姓都吓得躲进家中,不敢出门。   安洛旸冷笑,这一大帮壮汉兴师动众就为了追杀一介女子?也不嫌羞,而这女人到底又是什么来头,值得明教这样大动干戈。   快步追上骏马,轻轻一跃,将粉衣女子揽入怀中,一纵身消失在了附近,向不远处茂密丛林奔去。   草叶深深浅浅在脚下翻飞,树木颗颗亭亭如盖,阳光经过绿叶的过滤淡去了大半炎热,在这林子里又奔波了许久,直到耳畔只剩下虫鸣声,安洛旸才放心停下脚步,怀中人呼吸薄弱,腹间一直流着血,脸上蒙着粉色面纱,所以低头只能看得到她那灿若桃花的双眸,向来淡然的安洛旸也不禁因这双漂亮的眼睛微微愣住,这女人的眼睛里好似安睡了整座江山吧,不然为何会这般沉稳瑰丽。   女子对上安洛旸的目光后微笑起来,眯起的眼睛弯弯的,溢出波澜壮阔的色彩,直袭灵魂,蛊惑人心。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清风在两人之间浮动,四周寂静,额前碎发散落,不明缘由忽然涌起怅然若失的错觉。   “姑娘轻功不错。”她笑着,声音盈盈动听,清清铃铃间还带着一丝轻佻,丝毫不像身负重伤之人。   女子边说边将那粉色面纱摘下,随着面纱滑落,呈现在安洛旸眼前的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云鬓花颜,明艳动人,鼻如悬胆媚眼如丝,脸上未加一丝妆容修饰,这让她的美丽干干净净触碰不得生怕弄脏,似误入凡尘的精灵,她这翩翩身姿像是在水间点水的鸟儿,任人如何追逐都难碰到她轻盈的尾巴,她美得虚幻,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可能因流血过多,面色看起来异常苍白,嘴角挂着的一丝鲜血,衬得她又多了些妖治,眉目粲如画,熠熠生辉。   此等奇女子,古今中外,都是难得少见。   “等下他们肯定会顺着血迹追过来,明教那些兔崽子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先想办法躲一躲吧。”   女子口气轻缓,丝毫没有惧怕,眼眸不经意垂下,卷翘的睫毛盖住那美得过分,旖旎的波光潋滟。   闻言,安洛旸心中那莫名的情绪稍纵即逝,低头敛目,声音平淡,没有过多焦距的眼神显着有些冰冷“你那么肯定我会救你。”她淡然的语气总是有本事将一句疑问转换成乏善可陈的陈述。   “感觉罢了。”女子笑着,扬起好看的眼睛冲她眨了眨,软弱无骨的玉体甚至还肆无忌惮的在她怀里蹭了蹭像猫一样试图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安洛旸再无理会,拿过女子摘下的面纱捂在她流血的伤口上,继续朝林子深处奔去,这里有一处只属于她的世外桃源,除了她以及柳少凉,剩下无人能找得到。   明教顺着血迹追逐,却突然断了线索,气的鬼斧破口大骂。   “刚才把那娘们劫走的人是谁?!”他喘着粗气,杀气腾腾,到手的猎物跑掉这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耻辱!   “报告,好...好像是...崆峒的..安洛旸。”一弟子哆哆嗦嗦跑上前,小心翼翼生怕答错了会遭到砍头之灾。   听到这个名字后,鬼斧狠狠劈开身旁一棵树,目光幽深的思量了一会儿,才仰头怒喝一声撤!   视野从茂密丛林逐渐转到一片开阔地,四周华实蔽野,果味飘香,地上纷纷沾满花瓣,高山环绕,伴有淳淳流水,一座木屋,赫然矗立在这高山流水间。好一个山高水长天清云淡的地方!   屋内窗户半敞,空气里都是花香与檀木好闻而干净的气息,床榻整洁,安洛旸轻车熟路,将女子平放到床上,先放了只白鸽,然后才翻找着药箱。   此时的女子倒没刚才那般淡然,早已昏睡了过去,安洛旸解开她衣衫,将伤口上撒药,包扎。   忙完一切后,她挪步到屋外,悠然泡起了茶,细细品尝。   眯起眼睛,有一片桃花落在发上,她伸手掸去时,倏然想起了与柳少凉在这里相识的点点滴滴,内心不禁感慨,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岁月真是如数春秋,弹指一挥,多少时光已在这不知不觉间荣升成了过去。   那天本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午后,她本正坐在树下看书品茶,眼前却突然袭来一抹刺眼而强烈的光束,晃得她睁不开眼,半响,光束渐渐变弱消散,然后安洛旸便看到了昏睡在地上的柳少凉。   他似乎就是被那束光带来的,身穿着很奇特的服饰,发型也很怪异,剪着短短的头发,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打扮的人,令她顿时心生戒备。   迟疑踱步过去,探了探男子的脉搏,平定沉稳,并无大碍,只是暂时昏迷,体内并无精气流转,看来只是平常人罢了。   随即起身将他扶进了屋内。   柳少凉醒来后显然对此时身处的场景困惑不堪,他开口问安洛旸的第一句话听起来也是天方夜谭“不好意思...请问我这是在哪?你..是拍戏的吗”   安洛旸对这男子的话语根本就是云里雾里,她不懂拍戏是什么意思,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试探的认为这男人可能是因为受过刺激而变得神志不清。   天地良心,只有柳少凉知道他自己疯没疯。   他觉得冤枉极了,只不过背包出来穷游一趟,身为二十一世纪有为青年,一不偷二不抢,伤天害理的事没做过,这么却偏偏倒霉的在这片竹林中迷了路,可迷路就迷路,这老天又狗血的跟他玩什么穿越剧!!   他娘的四舅姥姥!柳少凉欲哭无泪,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他想回家,他的狗还没人喂呢!   而这只有鸟拉屎的地方,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似乎这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单程旅途罢了。   在安洛旸这里经过了几天细心照料后,能试的办法她也试过了,绞尽脑汁,倾尽全力,全都无济于事。   经历了第九百九十九次失败后,他忽然也想通了,索性怎么都回不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天吃过早饭之后他为安洛旸泡了杯茶,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才发现这气质卓佳的女人,竟然生了一张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的脸。   “这里的江南真是美,比我曾经所看到过的,要美很多很多。”   “我们的城市总是被灰尘与雾霾笼罩着,很少能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他可能只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打算留下来了,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洛旸,你会收留我吧?”   抬头望向她的双眸,游离又哀伤,隐隐闪着期待,生怕会得到拒绝。   所以向来心软成患的安洛旸,当然是将他留了下来。   带着这个陌生男子回到那时还不算昌盛的崆峒习武,直到现在,他渐渐已经成为了自己可以信任依靠的人,如左膀右臂舍弃不得。   这世间万物总是会突然遇到属于自己的奇妙缘分。   “姑娘伴着这桃花,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一句诗经呢。”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也不知美的是那桃花,还是那女子。   延绵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安洛旸扭头望去,那女子不知何时早已苏醒,正依靠在门前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你醒了。”她似乎是询问又不像询问,安洛旸收回视线,那人毫无遮拦的打量让她些许反感。   “嗯,醒是醒了,就是这浑身软弱无力伤口疼的我直想掉眼泪呢。”女子卷起柳眉,半真半假的抱怨,语毕后居然还掩面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举止轻浮妙曼,生的又是一副倾国倾城面容,多半也将是个祸水,安洛旸不动声色地继续喝完杯中茶,伸出手指“顺着这条小路就可以下山了。”   “不急,我还没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呢。”   “我救你不过是事出有因罢了,不必多谢。”   安洛旸说得再明白不过,但那女子也丝毫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她缓缓向安洛旸走来,踏着一地花瓣,轻盈的脚下仿若步步生莲,而后在木桌前停下了脚步,抬头,伸手接住树上飘落下来的一瓣桃花,渐起的风势卷着花香犹如爱人温柔的手掌慢慢拂过,她闭上眼睛嘴角盛开起了犹如新生儿般干净而满足的笑容,嗅起了花香,风将她粉色衣角吹乱,身后是更加放肆飘落下来的花瓣。   美得,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   风势毫无留恋的停下之后,女子有些可惜的将手中花瓣缓缓夹入两指之中,睁开双眸望向安洛旸的目光依旧笑意盈盈却渐渐失去温度。   “这桃花开的是艳可惜却总有凋落的一天。”她自顾自的呢喃,眼睛里雾蒙蒙看不出感情,只是装满了这大片鲜艳的桃花“姑娘日后恐怕就会为了今日的举手之劳而感到后悔呢。”   “此话怎讲。”安洛旸悠然自得为自己续着茶,就连随口的一句问题都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女子笑着坐到其对面,伸手也为自己倾上一杯茶,手指一松花瓣掉入杯中,飘在茶上,孤零零的美艳,就像她眼底的目光一般。   “因为呐。”她品了口茶,故意卖着关子,语气不紧不慢,势必要吊足了安洛旸的胃口。   “因为什么?”蹙起眉,安洛旸显然失去了太多耐心。   看着她冷漠的面孔,女子眨眨眼睛笑起来。   “我的名字,叫桑诺曦。”   终于,话音落地后,她很满意地看到安洛旸那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中微微有了一丝破裂。   是啊,我叫桑诺曦。   作者有话要说:   新鲜出炉的文文~请多支持,~求花花,求评论,求鼓励~ 第2章 莫等秋霜冷冷叹花残   遇见安洛旸,用很俗的一句话说,就是柳少凉这一生中最美丽的意外。   他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毫无交集罢了,却因为这样的阴差阳错而相识相知,穿越到了这个弄不清哪朝哪代,被历史遗忘的罅隙。   不过很庆幸他第一个遇到的人是安洛旸。   这个淡雅温润,外表倨傲,却内心柔软的女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守护在安洛旸身边,跟她分享一切愉快有趣的事情,相同,他也在这里学会了很多,得到了很多。   如果不曾遇见她,也许柳少凉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也许他在苟且偷生,也许早就战死沙场,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的游刃有余,自在潇洒。   在这枯燥陌生的世界里,安洛旸就像一束光,帮他照亮了前行的路,带他去了解这个年代,认识这个年代,习惯这个年代,并在这里学会生存。   而在这乱世中,他也愿意为了安洛旸而变得更强大,有一天也能换做他站在她身前,帮她扫除前方的所有荆棘。   十年如一日,他不知道他能给安洛旸多少,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又会突然回到原本的世界,未来太远,可他明白,有句话叫倾我所能尽我所有。   桑诺曦,这个名字在江湖中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陌生。   从半年前她的出现开始,就给这本来安逸的江南,带来了一场场的残忍与杀虐,她从北一路杀向南,在整个江湖留下一个又一个噩梦。   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杀手,武功高深莫测,善于用毒,手法极其隐蔽恶劣,而且毫无道德章法,无论是正派亦或邪教,不管暗杀对象是妇人、孩子或老人,只要给的银两够多,她都会接受,并且从未失手,因为这样的胡乱杀虐也使得她仇人众多,邪教,正派,乃至官府,无人不想取她首级,但凡是想动她的人又全部会在半路死于非命,传闻,她总会脸带面纱与人相见,所以至今只有极少数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却一直这样相传关于她的描述,语笑嫣然,步履偏偏,天资绝色,举手投足百媚生姿,貌美如花,仿佛妖孽下凡,勾人心魂。   她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江湖中,倒真像是死神派下来的使者。   而关于她的出身背景也一直成迷,有人说她本就是中原人,有人说她来自西域,天下想找到她的人数不胜收,有的是寻仇有的是为一睹芳容,却又都因惧怕,望而却步。不怕的,也都中途丧命。   她,如此传奇,妖治,如同罂粟花般美艳却剧毒无比。   今日一见,安洛旸很是惊讶,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俏脸生的美艳动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想不到看起来这样貌美娇弱的女子竟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   “这么大胆坦露自己身份,就不怕我杀了你?纵你武功高强,但可别忘了你现在是身负重伤之人。”安洛旸眯起眼睛,话语间,手中握起折扇已抵到桑诺曦喉间,只需稍稍一用力,就会使她毙命,而她又有些好奇,是怎样的人居然可以将大名鼎鼎的桑诺曦伤成这般模样。   “说起来,要不是被暗算,我怎么会受这些小伤。”仿佛猜到了安洛旸心思一般,桑诺曦自顾自地答了起来“明教那些人,就喜欢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事,真让人瞧不起。”皱起眉,对自己的伤势,居然像个孩子般不满的抱怨起来。   看着她半真半假的神色,安洛旸冷笑,加大了手中力道,今天倒不如杀了这害人精,还那些平白无故死在她剑下的人一个公道。   “话说你救了我,明教一定会找你麻烦的。”颈间溢出鲜血,跟身上的伤比起来,这样的疼痛倒有些微不足道,桑诺曦没做理会,不在乎的语气衬托着嘴角那本来明媚的弧度也刺眼极了。   “你不信我会杀了你吗?”安洛旸把眼睛眯的狭长,尖刻冷疑,她倒想看看,这女人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桑诺曦诧异的挑起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传说般,胸口一小下一小下的起伏,终于笑出了声,“我当然不怕你杀我,要说死,我早已死过很多次了。”对这场生命,她毫无顾盼流连,她倒是想死,却不能死,日日夜夜在这世上浪费生命,忍受煎熬,这样的人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了断了,所以何来的怕字可言。   笑的太用力,眼泪都跳了出来,她用那漂亮的指腹轻轻扫去,盯着安洛旸的眼神隐晦的蒙上了白雾。   盯着这双眼睛,安洛旸顿时心生复杂,她不觉得悲伤是一位杀手该有的感情,而又是怎样的生活能把一个人打造成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躯壳呢?   不过也是,一个杀人如草的恶魔,看待生命这般脆弱的东西早就是麻木不仁了吧,这样的人会在乎些什么。   可她眼神里那些不知所云的哀伤又是为了哪般呢?这样的情绪在她身上体现,多么讽刺啊。   安洛旸紧盯桑诺曦那双灿烂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用力看穿一般。   说来也可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却不知为何竟对她有种熟悉感,她居然会对一个魔鬼感到熟悉,呵。   曾经柳少凉不止一次说过,安洛旸虽看起来冷清,其实心肠软的一塌糊涂,她这样的人不适合生活在乱世,而应该出生在他所生活过的时代。   很多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乡,仿若一个世外桃源般,满是安洛旸从没听过和见过的事物,若有生之年真有缘分,她倒很想见一见那样的壮阔。   安洛旸站起身,洁白衣衫在日光下散发着干净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此刻做的事情多么愚蠢,如果今日不除掉这女人,恐怕日后再无机会。   那双悲悯空洞的眼睛又浮现脑海,安洛旸摇了摇头,眉眼低垂,看着脚下碎碎落落的花瓣,复杂的笑笑,她终究是做不到。   折扇收回手中,迈开步伐,与桑诺曦所在的方向背道而驰走着。   “知道吗,在这中原你是第三个见过我真面目的人。”桑诺曦看着她背影,眼眶如潮水般渐渐泛红,胸膛里翻滚着岁月的细渣,酸酸胀胀。   “那又如何。”安洛旸背影顿了顿,却并没有转过身。   “第一个已经被我杀了,第二个瞎了。”桑诺曦歪着头,无所谓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瑕疵,眉目却越来越哀伤。   “崆峒派,安洛旸,要想杀我尽管来找。”   裙摆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弧度,安洛旸扔下这句话后就洒脱离开,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当桑诺曦微颤的双手,和溢满泪水的眼。   果然,早就知道是你,可听你亲口说出这名字时,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安洛旸安洛旸,洛旸洛旸。   隐忍了那么久,终于在见到你的这一刻,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所有坚持全部瓦解。   你于我而言,终究是剧毒,见血封喉。   片片桃花悠然飘落。   黄昏,暮色淡然。   当安洛旸回到崆峒已是酉时,院内聚满了人,气氛萧条而冰冷。   她刚入院就被柳少凉拉到了一旁,用腹语传声道:鬼斧来了,可能是找你要人,先别出声。   闻言,她微微一笑,示意让柳少凉不用担心,随即起步,镇定自若走进了人群中。   “父亲,女儿回来了。”她对安北平鞠了个躬,完全把鬼斧示若空气。   “先回房吧,为父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是。”   “等等!”鬼斧开口,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安洛旸,场景更加诡异起来,崆峒弟子们都下意识的握紧刀柄。   “安大小姐请留步。”   安洛旸皓首,冲鬼斧眯起双眼,相比白天,这厮现在还真是礼貌多了。   “找我何事?”她欠了欠身子。   “敢问,今日我明教追杀的那位女子,是不是被安大小姐救走了?”   “我只记得今日您气势汹汹,话都没说完就带人离开,剩下的,洛旸便不知了。”   “你不要装傻!你可知道她是谁?!”鬼斧本来脾气就暴躁,几句话不到,就开始蛮横起来了。   “古语云,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你们明教浩浩荡荡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介女子?找我又能有什么用呢。”她要笑,还要笑的堂堂正正。   “呵呵,没想到光明磊落的崆峒正派也会耍起无赖了。”鬼斧紧咬牙关,腰间的斧头泛起了紫光,他堂堂明教副教主被一个女流之辈这般嘲笑,面子上稍有些挂不住了。   “你们怕是认错人了。”说崆峒不光明磊落,这话安北平可不喜欢听。   “认错人?安长派,我可从来都不会犯认错人的毛病,因为那可是会出人命的事。”鬼斧紧盯着安洛旸,话语间满是威胁。   “那既然你说是令女劫走了人,有何证据吗?而欧阳兄自从那日跟纪血仇离开后,一直都了无音讯,如今看来,谁是谁非,你比我更清楚吧。”   “呵。”鬼斧冷笑,撕破脸开门见山道“总之,不把那女人交出来,这辈子你们都别想让欧阳村回来了!”说完直接和几个随从纵身离开,消失在这血色的残阳里。   “明教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周围的崆峒弟子开始恨恨不平起来。   “师父,他纪血仇虽说厉害但我们也不能示弱,越是忍着他们越觉得咱们好欺负!”   “是啊,师父,不如今晚我们就一起去营救师伯吧,区区一邪教,我们还怕他不成?!”   “营救师伯!”   “营救师伯!”   周围响起了络绎不绝的口号,安北平锁紧眉头捊着胡须轻叹“如今明教发展的越来越宏大,若与之交战,必定两败俱伤,我怎可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去打背水一战?”   “师父!我们不怕死,我们就要救师伯!”   “明教暂时还不敢将欧阳村怎么样,所以救他的事还是从长计议。”身为一派之长,他行事不可以像这帮愣头小子般莽撞不计后果,每一个决定都需慎重,因为每动一步都可能牵动崆峒的走向,他不可大意。   “可是师父...”   “少凉。”安北平挥手,打断所有人略有不甘的心思“你带大家去正殿上课吧,洛旸,你随我来。”   “是,师父。”柳少凉恭恭敬敬向安北平合拳鞠躬。   黄昏,飘散着一种杂草烘干与沉默的气息,安洛旸随父亲,来到了藏书阁。   将门关合,安洛旸站在一旁等待着父亲的发话。   “今天一整日你都去了哪里?”安北平拂着胡须,精锐的目光落在她眉间,他的女儿,他再了解不过了,鬼斧虽说蛮横,但也不可能平白无故上门要人,这期间肯定是有蹊跷。   “回父亲,洛旸确实是救了人。”她明白父亲已猜出了大概,只好如实回答。   “所以,你真的救走了桑诺曦?”   “是。”   “哦?”安北平眉心一震“那她人现在在哪?”   “是女儿无能,被她跑掉了。”   安北平沉默,不露思绪的轻敲着桌上的几本书,发出哒哒声。   受了伤的人,纵使武功高强,他也不相信那人就会这般如此轻易的逃走,她女儿又不是废物,怎么会连个受了伤的人都打不过?安洛旸向来正直坦荡,如若能让她放过这样一位狂徒之魔,那理由对于了解她的人来说,就是在明朗不过了。   他皓首,苍凉的摇摇头,许久,才缓缓开口“洛旸啊,身在这乱世,心肠太软终是祸根啊。”如果人人都这样,对不该心软的人也抱有仁慈,那天下将会有多少无辜人丧命啊。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在女儿眼里,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事。”安洛旸长身玉立,表情平平淡淡,她向来认为自己只是平凡之人,并不像他人眼中所认为的那么不食人间烟花,她行事谨慎,也难免会做错事,可无论怎么样,都遵循自己的内心便好。   “洛旸,你从小天资聪慧,性情善良,很多事我知道不需要多说,你自己都会悟懂,救人是对,但这事,如论你心肠再软,也别忘了那可是一位背负千条人命的魔鬼啊。”   脑中晃过桑诺曦空洞的眼神及自嘲的微笑,实在不忍将那美丽女子与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可听着父亲语重心长的叹息,安洛旸垂下眼帘。   “这件事就先罢了,我希望你日后不要在做这般糊涂事,还有你欧阳师伯的事,也不用再过问,我自会解决,天色也不早,回去歇息吧。”   安洛旸沉默,望着父亲转过去的身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恭敬退出了藏书阁。   残阳如画。 第3章 千金纵买相如赋   夜已深,月明星稀,月光洒在大地上,如一缕银色轻纱,那弯弯月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躲在云朵身后,像一位娇羞的少女,树叶摇动着好似在读一首诗经,池塘里荡漾起清冽而神秘的色泽。   安洛旸坐在凉亭内,一身绿色纱裙 ,飘飘然然,五官秀美,在月色下更加生动可人。   她低声微笑,嘴里缓缓轻吟柳少凉曾教过她的一首曲子: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余音久久不散,几缕花香穿透空气很应景的长驱直入而来,闻起来像是桃花香又不同于桃花,似乎是很多花粉综合的味道,热烈却不刺鼻,这般好闻的花香甚至是在这花团锦簇的江南,也从不曾出现。   “真是好听的曲子,从来没听过呢。”耳畔夸赞的声音即动听又轻浮,不用回头她也猜到来者是何人了。   “话说你们崆峒的戒备也太松了吧,这么简单就被我给闯进来啦。”桑诺曦笑着,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骄傲。   “你打算来取我性命了吗?”她低头漫不经心的挑弄着琴弦,目光慢慢聚拢。   “当然不是。”桑诺曦用双手托起脸颊,瞪着好看的桃花眼紧盯安洛旸“洛阳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呢,跟你很像。”今晚这绿色的纱裙也很衬安洛旸的气质,显得她皮肤更白皙,水水嫩嫩像个邻家少女。   闻言,安洛旸居然有些想笑,她实在不能相信,桑诺曦来崆峒,第一句要聊的居然是洛阳很美。   “既然不是来取我性命,那不知姑娘夜深造访此地有何贵干?”安洛旸可没有那样的心情与她探讨群峰绵延大好河山。   “安姑娘昨日救了我性命,我当然是来报恩的。”桑诺曦揪起一粒葡萄丢进嘴里,眯起眼睛怡然自得地晃着腿,俏脸又突然皱在一起,呀,这葡萄可真酸,这么酸的葡萄洛旸怎么能吃得下。   “哦?”安洛旸柳眉轻挑,语气清冽“殊不知蛇蝎心肠的桑诺曦还真有这知恩图报的情怀。”淡淡一句话,却毫不掩饰充满了嘲讽。   桑诺曦当然听出了这话中的讥笑,却也不恼“我听说,欧阳村被纪血仇抓了去?”   闻言,安洛旸瞳孔微微暗沉收紧,手掌不动声色覆在琴弦上“本派的事,与你无关。”   “倒是与我无关,但倘若说我能帮你救出欧阳村呢?”   可笑,她崆峒上上下下几千人,救本派师伯还需要用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萍水相逢放了她一命便是格外开恩,如今不想与这人再有丝毫瓜葛。   “本派的事,我们自会解决,不劳您出手。”   “我这不是帮你,我是要你与我做交易。”她眯起眼睛,寒光隐隐乍现“如果我先救出了欧阳村,到那时你可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看她目光中涌动的锋利,安洛旸收紧指尖,聚集精气。她现在才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救了一只魔鬼罢了。   微扬嘴角,桑诺曦突然措不及防地凑近了安洛旸,近在咫尺的面容,带着好闻的花香,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   “其实我今天晚上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安洛旸刚刚提高了戒备,却见眼前人突然凑了过来,心里冷疑,正要出手,哪想到这人儿却轻轻阖上双眸,凑前,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   睫毛像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她脸颊,带着些许痒意。   安洛旸诧异,那一闪而过的触觉冰冰凉凉,她甚至感觉到了那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鼻尖,却只有一瞬间,马上就消失的荡然无存。   她目光霎时变得尖刻,扬手挥去一掌,桑诺曦却快她一步起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消失前,她还隐隐看见了桑诺曦那得意洋洋的笑容。   安洛旸气的握紧拳头,下次,非杀了这轻薄的女子不可!   恼怒的蹭了蹭芳唇,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荒唐可恨的女人?!拉出去上刀山下火海几万次都不为过,后悔当初真不该放过她。   紧咬下唇,起身,向庭院外走去。   走过石道,心不在焉,还差点撞到了人,抬头后才看清来人是柳少凉。   “洛旸?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柳少凉低头打量着眼前人,只见她面色微红,眸子里怒气冲冲,而平日里好看的薄唇,现在也变得红肿起来。   “没什么,被蚊子咬了。”安洛旸尴尬地转过身,别扭的样子却可爱极了。   “这蚊子还真是色,专挑你嘴巴咬。”看着她这副不常见的模样,柳少凉也好心情的调侃起来了。   她狭长的双眼立刻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出手去点柳少凉的天神穴,刚刚被那妖女轻薄了不说,连柳少凉都敢与自己这般说笑?实在让她恼怒。   惊得柳少凉急忙躲窜,开个玩笑罢了,这女人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柳少凉一般要守着手中的东西,一边还要躲掉安洛旸的攻击,两人武功上本来就有悬殊,这让他更加吃力万分,欲哭无泪。   看着他蹦跳的样子,也觉好笑,安洛旸收回手,悠然站在原地。   “别生气,喏,我特地给你送桂花糕来了,很甜很好吃的。”柳少凉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胆战心惊的凑前,疑虑的提防着,怕她又突然攻击自己,送个糕点容易嘛!真怪自己嘴欠。   望着那满满一盘的桂花糕,安洛旸心情渐渐缓和下来。   “亏你有心,多谢了。”她接过来,五颜六色的桂花糕摆在托盘里,圆圆滚滚,可爱极了,让她都有些不舍得吃。   “不谢,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这个词,据说是柳少凉他们那的家乡话。   他说,只跟觉得重要的人说晚安。所以他几乎每晚见到安洛旸时,都会对她说晚安。   而安洛旸不知道柳少凉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有些话,在没分清轻重前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所以每次她回的都是。   “好梦。”   纪血仇,明教教主,此人行踪隐蔽,善于用剑,性格狂傲自大寡恩少义天性凉薄。   在龙门山下的洞庭,是纪血仇常常隐居的落脚地,他安与享乐很少回明教,关于教中琐事也都由鬼斧全权负责罢了。   巨大的石洞里,有弟子把守,处处布满机关,外人难得入内,就算进来也是有去无回。   纪血仇平日里也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嗜酒成性,整日无酒不欢。   这地府难进,但对桑诺曦来说,想闯进来却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隐蔽在洞穴上方,听着纪血仇和面前人喝酒交谈。   眯起眼睛,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欧阳村,看来这俘虏的待遇还真是好,能喝酒能吃肉的,显而易见,不过是叛徒一个!   挠挠耳朵,再打了几个哈欠,桑诺曦终于听不下去这两人的对话了,太无趣味,缓缓戴上面纱,纵身而跃。   “话说好歹也是堂堂明教教主,以为你们会谈些什么有用的事,结果每句话都围着女人转,真是无聊死了。”她语气轻佻不屑,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一袭粉装,纱质的柔软如同她人一样,轻飘飘的美艳。   “你是什么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使纪血仇眉心一紧,起身怒视着粉衣女子,醉意全无。   “我是谁这不重要,今天我就是跑个腿来把他带走。”桑诺曦单手托着脸颊,慵懒的神态,伸出食指指了指欧阳村。   猖狂又目中无人的举动,惹得纪血仇雷霆震怒,还没有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况且还是一区区女流之辈!   “来人!都怎么看门的?!全死了!”看这女人是针对自己来的,又不像什么等闲之辈,欧阳村惊慌失措大喊起来。   “别喊了,这洞里的弟兄,都睡觉呢,一会儿才能醒。”桑诺曦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起身,目光落在欧阳村身上“在这有酒有肉过的还真是潇洒,老家都不想回了吗?”一改轻浮的模样,目光正色起来,带着咄咄逼人的寒冷与令人生畏的杀气。   “你...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欧阳村向后退步,暗暗握紧剑柄。   “少跟她废话,敢闯我纪血仇的府邸,今天我就让她有去无回!”纪血仇拔出身旁的天虹宝剑,刀光剑影,一时晃得人失神,带着乘风破浪的架势,直刺向桑诺曦喉咙。   而她轻轻一跃,脚尖垫在剑刃上,一脚直击纪血仇胸口,形势逼人,纪血仇急忙收剑,迅速转身躲过这一击。而桑诺曦根本不打算给他喘息的余地,转身又是一掌劈下去,两人霎时打得不可开交。   欧阳村躲在一旁,不知是该帮忙还是不帮,不过看那女子武功了得,能跟纪血仇打得不相上下,没搞清楚身份前,他还是静观其变,小心为妙。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本小姐不陪你玩了。”桑诺曦扬手,从袖口处丢出几枚银针,根根布满剧毒,纪血仇急忙运气用剑去挡。   “跟我走吧。”趁纪血仇分神的功夫,桑诺曦快步飘到欧阳村身前,伸手将他提在怀里。   欧阳村顿时大惊失色的不敢挣扎,眼前状况,容不得他轻举妄动。   见她要跑,纪血仇将剑扔出,在空中踏出几步去追。   但无奈已为实过晚。   追去洞外,早就不见人影,只剩在被惊起的鸟群,在深谷里鸣叫盘旋,久久不散。   接近酉时,崆峒派的大庭院内突然炸开了锅,弟子们都兴奋无比,因为他们的师伯回来了。   弟子蜂拥而上,询问师父近日如何。   欧阳村只是面露难色,微笑着默不作声,敷衍几句后,扬扬手吩咐弟子们都去习武,他想独自歇息片刻。   师伯能回来就已是好事,明知这几日师伯肯定受苦疲惫,所以弟子们便恭敬的散去。   安洛旸正在书房读书,黄昏的光线扫在诗经上时,是柳少凉推开门告诉她欧阳师伯回来了。   她低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思绪,而后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放下书,思量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先探望一下欧阳师伯。   从她记事以来,欧阳村一直就如同父亲一般照顾着她,与安北平的严厉正色不同,欧阳村多半是给她纵容与关爱,母亲去世以后,她大部分的童年里每天都重复着枯燥而严苛的训练,遇到欧阳村后才重新感受到了孩子应享受的温暖。   是师伯教她弹琴画画,陪她跳皮筋,跟她一起看落日,丰富了那本来慢慢遗忘的童年,让她能成长的更好。   欧阳村对于她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欧阳师伯。”安洛旸站在门前,等待答复。   “洛旸吗,进来吧。”   得到应允后,安洛旸才迈步跨进了欧阳村的居室。   欧阳村此时正在书桌前写着毛笔字,一笔一划有力而洒脱,最后一笔落下后,他抬头冲安洛旸笑了笑。   “几日不见,我们的小洛阳好像又长漂亮了不少。”   “师伯说笑了。”安洛旸露出了难得温顺地微笑“在纪血仇那里,他们有没有伤害您?”   闻言,欧阳村似乎很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般沉下面色“既然我已经回来,就不必担心了。”回答的也是寥寥几句话。   安洛旸是细心之人,也就没再多问。   “天色不早,那师伯就早些休息吧,明日洛旸再来看您。”   “好,你也早些歇息,等下我与你父亲还有事要谈。”欧阳村慈祥的笑着,心里却阴冷的刮起狂风,他要霸占崆峒,一定要早些让安北平那老家伙退位,而在这之前一定要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那洛旸先告退了。”   退出欧阳村的居室后,安洛旸独自一人漫步在庭院内,有飞虫偶尔飞来飞去,弟子们都已去大殿上晚课,寂静的很。   从欧阳村的形色可以看出,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方便说得。   而到底又发生了些什么呢?看样子师伯也不像是受过伤,气色稳定,明教并没有为难他,那纪血仇掳走师伯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难不成真是已诗会友?谈天说地罢了?   这怎么可能呢,道不同不相为谋。   太多疑问,思绪万分,慢慢走回了闺房。   吩咐仆人等下打来几桶水,准备沐浴一番。   关上门后,安洛旸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日子她都没有休息好。   “头痛吗?”身后忽然袭来温度,飘着好闻的花香,来者从后面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覆盖在了她揉着太阳穴的手上,触觉凉凉的,又温柔而细腻。   心里一惊,安洛旸抽回手,拉开与身后人的距离,这女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居然都不知道,是她太掉以轻心吗?   “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把欧阳村给你救出来啦。”手里的柔软抽离,桑诺曦意兴阑珊的耸耸肩,随即扬起脸颊,像个孩子要讨糖吃般得意,俏脸红扑扑的,模样动人极了。   安洛旸不动声色,冷疑的看着眼前人,这女人脸上的变化被她尽收眼底,那表情还真是丰富。   这人武功到底是有多深厚,三番五次夜闯崆峒,都无人察觉。   “你干嘛这么冷冰冰的,我....”   啪---还没等她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脸颊上,白皙的皮肤霎时印出了红彤彤的手印。   “你干嘛打我?!”桑诺曦不敢相信地望着安洛旸,眼里满是委屈与震惊,扁扁嘴,就差点哭出来。   其实安洛旸本想给她一掌,扬起手的时候,哪知下意识竟变成了一记耳光,不过看着她脸颊上红彤彤的印记,也算是平息了一些怒火。   “这是对你昨天无理行为的惩罚。”她说得不轻不重。   闻言,桑诺曦震惊的眼神里缓缓转变成了笑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还真是洁身自好,莫不成那你是初吻?”要是初吻那被打也真是值得了,昨天亲完她后自己小心脏紧张的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害的半宿没睡好,她也是很纯良的角色好不好,她也是第一次亲别人,虽然她长得不像什么纯良之人。   这一问,差点将安洛旸气个半死,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无耻。”安洛旸冷色“你三番五次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你说呢?我帮你救了欧阳村,你当然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了。”桑诺曦心情很好,眼睛弯弯的,凑到她面前。   “我昨天并没有说要答应你什么。”   “可是我帮你救了人。”桑诺曦瞪大眼睛,认真的与她争辩。   “我没让你帮我救。”   桑诺曦哑口,她的小洛旸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讲理了,哼。   想着,她又变回了那副痞痞的样子,懒散坐到凳子上“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嘴角扬起坏笑,俨然一副无赖模样。   “小姐,热水烧好了,我帮您提进去吗?”门外响起了仆人的声音。   “先放在门口就好了。”   “是。”   稀稀落落,脚步声渐行渐远。   两人互相对视着,眼神中全然看不出对方的心思。   “我在欧阳村身上下了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出二日,他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安洛旸震惊的看着她,这女人怎么会如此卑鄙,就连说着别人生死的事情,也是平平淡淡,难道人命在她眼里就不值一文吗。   “而你放心,他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桑诺曦补充一句,劝她放弃挣扎。   安洛旸有些恨,恨当初自己怎么会一时心软没杀了她,心里一片冰凉,她好心救人却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难免苦涩,暗叹间拿起桌前的折扇,这人无情,她又何必心软。   从她握起折扇开始,桑诺曦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出掌压在扇子上“你都不听听我的要求吗?就要杀我?”   “我不想听你临终遗言。”安洛旸讥笑,指间幻化出火光直击她胸口。   桑诺曦伸手一挡,轻轻松松接住了这一招“省省吧,你杀不了我,就算崆峒所有人冲出来都杀不了我。”   说话间反攻为主,点了安洛旸的穴位,顿时令她动弹不得,安洛旸心内一惊,糟糕,太轻敌了!   “洛旸,我不想和你打,更也不想伤害你。”她看着安洛旸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位情人,深情极了,烛光下灯芯融化在瞳孔里“我只有一个要求。”   深情转眼变得认真,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量“我要入崆峒派,明天开始昭告天下,以后我桑诺曦就是你们崆峒的弟子,谁要还是跟我过不去,就是与崆峒为敌。”   安洛旸无法动弹,只有冷眼看她,荒唐,她怎么可能让如此危险的人来崆峒,因为她,崆峒的名声在日后定会一落千丈,武林中又会树立多少敌人,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她目的不明朗,也许会出现更多危险,这样做完全就是将崆峒推向死路。   空气中渐渐凝缩起来,桑诺曦早已料到这样的僵持,继续开口。   “如果不答应,那你就只能等着给欧阳村收尸了。”她语气不轻不重,目光落到别处,又错落回了安洛旸的眼眸里,真假难辨的诚恳“你不要怪我,即使不需要你,我也自有办法来崆峒,只是有了你就多有一份把握罢了。”她目光迷离起来,看尽安洛旸眼中的凄凉,心内隐隐作痛,她这样也是迫不得已,有一天洛旸会懂的。   “欧阳村的命,和崆峒的名声,两者份量相等,就看你心里的天平倾向于哪一边了。”桑诺曦眯起幽深的目光“还有不到两日,我等你消息。”   她起身,走开一步后撇头望着眼色疲惫的安洛旸,她背影笔直略显消瘦,昏黄的烛光下泄露出心疼之色,将刺着花纹的小瓶放到桌上“等下沐浴时倒几滴,这是我特意调制的,可以缓解疲劳舒展筋骨。”随手解开她穴位。   那人已离开,看着桌上的青色花瓶,安洛旸陷入沉思。 第4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昨日一夜无眠,翻来覆去后,安洛旸还是做了决定。   她相信即使是自己不答应,已桑诺曦的性情,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到崆峒的,只是到那时她不知那样疯狂的女人又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她这样千方百计,来崆峒的目的绝不单纯,如果是这样,显然也不会轻易对崆峒做些什么,应小心提防,缓兵之计,所以眼下重要的还是崆峒的核心力量。   连师伯都保不住,那又如何守住崆峒?守住这上上下下几千弟子?   吃过午饭,匆匆赶到安北平的书阁,正巧撞见欧阳村从书阁走出来,面色阴郁,眉紧锁,疑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连两人面对面走过,他都是心不在焉的没有察觉。   推开两扇门,安北平正坐在桌前读一本经典《了凡四训》。   “父亲,这是女儿特意为您沏的花茶。”安洛旸面色平静,将茶杯放在父亲书桌上。   放下书,安北平抚了抚胡须,欣慰地点头笑笑,托起茶慢慢品尝。   “刚刚我看到师伯,还以为你们发生了争执。”她见父亲情绪温然,也就放心一二。   “你师父这次回来情绪略有不稳,多担待便是。”   “是。”   “不得不说,今年这花开的还真是艳啊。”窗户半敞着,安北平眯眼向外望去,日光流离地荡漾在眼角,被抚摸的皱纹,诉说着时光的魅力与它强大的所向披靡。   “嗯,桃花开的也艳。”安洛旸嘴角含起笑容,她和母亲最喜欢的就是桃花。   “那颗桃花树以前还是小小一颗,记不清从哪年开始就长得亭亭如盖了,我这个当爹的随着年月也是越来越老喽。”安北平笑着,有自嘲也有欣慰,花树长大了,女儿也大了,种树人和做父亲的却老了。   “哪有,爹还很年轻,正直壮年。”   “也就我女儿还夸我年轻,可惜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你母亲也走了有十年了吧。”   “母亲没离开过,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关心着我们呢。”安洛旸总是具有超出同龄人的自持与释然。   “嗯。”安北平放下手中的茶“今天你过来找我恐怕是有什么事吧。”做女儿的心思,隐藏再完美,也逃不过父亲的眼睛。   “是,我是有一事...可不知该如何跟父亲开口。”   这不像安洛旸的语气,她说话从来不犹豫,也不会吞吐,从小到大,安洛旸总是会从容解决任何困难,这回看来怕真是遇上难事了。   “哦?是何事?说来听听。”这不禁也让安北平好奇起来,露出宽许的笑容。   “我想...”安洛旸紧握住拳头,一般她在做强烈思想斗争的时候总是有这个动作,她知道这要求很荒唐,可如果不这样做,师伯岂不是要白白丧命?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请父亲收桑诺曦,入我崆峒派。”斩钉截铁,她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倒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安北平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他只是眯起眼睛拂了拂胡须“洛旸,你要知道我崆峒是名门正派,当初爹创起崆峒又是经历了多少磨难,你要我收一个妖女,先不管外人怎么说,就这崆峒上上下下弟子也会对我这当师父的起动摇之心,付出这么大代价收她为徒,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不瞒父亲,其实这次欧阳师伯回来是桑诺曦出手相救的。”   听到这句话后,安北平倒着实为之一振,和欧阳村说话时他就总是躲躲闪闪,仿佛瞒着什么事,最后更是找借口匆匆离开,莫不成他隐瞒的就是这事?显然这其中又不像那么简单。   “就为了这个,让她入崆峒?”显然这个理由没办法说服安北平。   “桑诺曦在师伯身上下了毒,不出一日,师伯就会毙命,所以想要解药,必须让她入崆峒。”   闻言,安北平陷入深思,桑诺曦这样费尽心思想要来崆峒肯定是有目的的,为了一条命,将崆峒千条命做赌注,他这个做长派的岂能这般糊涂。   “都知桑诺曦善于用毒,她的毒怕真是无人能解,父亲...”面对父亲的沉默,安洛旸大概猜出了一二,要说解毒,在这短短两日根本很难找到高手,崆峒向来舞剑习武,对用毒解毒根本毫无研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能冒这样的险。”不需要思量,这是作为一个长派本能拥有的顾虑。   “父亲,这样做岂不是将欧阳师伯的生死置之度外而不顾?!”   “欧阳村固然重要,那我崆峒上千弟子的安危我又岂能置之度外。”这确实是一个很难的决定,而作为一派之首,他必须要理智的权衡。   这样的选择,安洛旸也是挣扎了一夜,最后她发现,她不能不管欧阳师伯的死活!她做不到。   “我知道这很荒唐。”安洛旸紧咬下唇“但我相信崆峒上上下下百千弟子,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会和我一样,选择救师伯。”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不要再提。”安北平敛目。   “父亲,您怎么能见死不救?那是欧阳师伯啊!”安洛旸心里凉了半截,师伯为崆峒也同样付出了很多,如今父亲怎么能将他的生命视若无睹呢?本以为他们应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你现在是在反驳我吗?”安北平冷着脸,皓首。   “女儿不敢。”   “你知道你刚刚有多胡闹吗!现在给我去大殿罚跪!”   “是。”安洛旸躬身,顿了顿“但还望父亲多加考虑。”   欧阳村是崆峒里除了安北平外,最重要的师长,如果他死了,那崆峒也定会涣散。   而且还是死在这长派见死不救上。   安北平也不想白白失去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但崆峒更大的安危又让谁来负责?   看着安洛旸离去的背影,安北平若有所思地垂下了满是怒火的双眸。   “师姐,起来喝口水吧。”转眼安洛旸已在这大殿跪了整整一天,对于习武之人,这时间倒不算长,可安洛旸却偏偏不用内力护体,这可就有点吃不消了,依然跪的笔直,这女人真是倔强。   “是啊,师姐,你就起来吧,你跟师父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一旁围着几个弟子,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劝阻。   平时师姐对他们都很好很照顾,关键时刻他们也是很心疼师姐的,师姐向来沉稳孝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居然会惹怒师父。   “大家不必挂记我,我不累,倒是你们一直在旁边会让我分神。”   一时间,弟子们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   “帽儿,你先带大家出去,这里交给我就好了。”柳少凉从人群中走出。   “那好吧,柳师兄,交给你啦,平时就您和师姐走的最近,好好劝劝师姐。”   “我明白,去吧。”他扬起安稳的笑容。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起步坐在了安洛旸对面,平视着她“你到底说了什么惹怒了师父?”记忆里,安洛旸是从来不会犯这种错的。   安洛旸抿紧双唇不回答,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漆黑的瞳孔却依旧倔强。   “好,你打算这么一直跪下去也可以,我陪你。”   起身,柳少凉也并肩跪在了安洛旸身旁。   “这事与你无关。”一人做事一人担,安洛旸不想扯上无关的人。   柳少凉笑了笑,无动于衷“你若不愿说,那我就陪着你也罢。”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时辰后,安洛旸终于忍不住,她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我不需要你来陪我,我自己犯的错我来承担。”   “我知道。”他的侧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我猜得到是因为什么事,应该与桑诺曦有关吧,如果一开始我就阻止你不去帮她,也不会有这些事情,所以这件事我也有一半责任。”   “我说过了与你无关。”可能跪的时间真是较长了,安洛旸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轻飘飘,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你要是真不想让我跪着,那你就起来。”柳少凉的眸子沉下去,他担心这个女人,担心到不需要掩饰。   “我不能起来,如果我起来,师伯就可能会丢了性命。”安洛旸竭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滚,可终究挨不过柳少凉这般死缠烂打,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那样太过狼狈,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曾经那么亲近的人离自己而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母亲去世后,她体会过这撕心的痛,身在乱世难免经历分离,可如果能挽留下来的,她一定要竭尽全力。   柳少凉一时间有些接不住这句话的重量,他猜了千万种原因,就没想到会是这样。   “如果桑诺曦不入崆峒,师伯就会死..”安洛旸咬紧牙关,重复了一遍“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感情,可内心却早已似被毒虫啃咬过千千万万遍。   柳少凉的话还没说出口,错错落落,安北平迈着稳健的脚步缓缓走来。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从门外宣泄进来的光还呈微蓝色,那是初生的日光,如孩子般清朗。   他目光越过桑诺曦,最后落在了柳少凉身上。   面色冷清,缓缓开口“少凉,你去通知大家来大殿集合。”目光落刻在安洛旸身上,严肃而深沉。   “今天我们崆峒,要收一位新弟子。” 第5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弟子个个都睡眼朦胧,被师父召唤到大殿后,全然不敢有昏睡的模样,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的盘腿整齐坐在殿内。   清晨带着几许清凉的风,太阳刚从天边探出头,方圆几里内都是一片安详。   安洛旸站在父亲身旁,膝盖的疼痛险些让她站不稳,汗水微微侵湿了散落下来的几缕秀发。   香火已被点燃,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欧阳村在副座入席,面色始终凝重,心事沉沉。   两响钟声过后,禅坐的安北平缓缓睁开了双目,眼神沉稳穿透。   “今日将众弟子召集过来,是为师有要事宣布。”环顾了一圈大殿内的弟子“今日我崆峒,将收纳一位新弟子。”   每个人都屏息期待,新弟子,却能让师父师伯这样大动干戈将大家召集过来,可见此人绝非是什么等闲之辈,会是什么样的人?在众人疑惑中,殿外,那绝美女子穿着浅红色衣衫缓缓走了进来。   眉目澄清,嘴角含笑,步履偏偏,清冽空旷的钟声在她入殿后响起。   铛铛铛,沉稳有力的三声。   很多弟子在这崆峒很少下山,见过的女子也是局限,这姑娘美的超凡脱俗,顿时惹得在座一阵唏嘘。   花香弥漫在大殿,那女子含笑的目光第一个不经意投向了安洛旸所在的方向。   “小女子桑诺曦,承蒙众位抬举。”红唇微启,把自己称为小女子,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恶寒。   果然,话音一落,弟子中扬起一片哗然,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或看着那女子,她是桑诺曦?!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桑诺曦?!!就是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桑诺曦,如今却毫无掩饰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扬言要入崆峒正派!这未免太堂而皇之了!   “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大家多照料。”桑诺曦转身,笑意盈盈地鞠躬,纤细手腕上挂着几枚银环,靠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响声。   “师父!这不行,她怎么能入我崆峒?!”   “师父,这样的害人精应该是杀了为好,师父,三思啊!!”   “师父,师父!”   弟子们络绎不绝的反对,桑诺曦听着那些让自己去死的声音也不恼火,依旧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看不出她眼神里到底是装着怎样的情绪。   “你们师伯这次回来是多亏有桑诺曦相救,才得以脱身,对于师伯的救命恩人,你们还有何异议?”安北平发话,声音洪亮威严。   顿时,殿内稀稀落落安静了下来。   欧阳村脸色铁青,咬着牙,挤不出一句话。   “纵使这样...也不能..也不能让一个怪物来崆峒。”还是有弟子,恨恨不平盯着桑诺曦,要不是力量悬殊,他肯定拿起剑刺向她。   “我们身为正派,无论对方如何,总要给予一次改过的机会,当初为师收你们的时候,你们之间又全是正人君子吗?你们有机会重修!为何不肯给别人一次机会?”   “可是师父...!”   “师父..她可是罪孽深重的桑诺曦啊!”   “我们身为名门正派,不能做这样的糊涂事!”   “可她救了我的命!”欧阳村这一说话,倒让安北平及安洛旸有些意外,从纪血仇那里回来后,欧阳村的性情一直都是郁郁寡欢,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替桑诺曦说话,难道真是只是因为桑诺曦救了他吗?而对那天的事欧阳村也是一直只字未提,让安北平不禁心生疑惑。   “谁说这是糊涂事?你们入崆峒后,我教你们的第一课就是知恩图报,你们不会忘了吧?!”   师伯和师父都开口发话了,弟子们倒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欧阳村垂目“桑诺曦,你听好了,入我崆峒后如果还做那些残害性命之事,定当立刻赶出师门!”   “徒儿明白,徒儿已性命担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师门的事。”她目光炯炯,温顺至极,将这出戏演到淋漓尽致。   “无需多说,此事已定,桑诺曦,就过来给历代祖上烧香吧。”   “是,师伯。”   弟子们怒视着桑诺曦烧香磕头,看着师父师伯亲自为她头上掸下崆峒圣水。   大家都无可奈何又无从反对,心有余却力不足,他们没办法违背师门的决定。   “如今她已是我崆峒派弟子,愿大家都能不纠过往和平相处,接下来还有早课,都散去吧。”安北平的目光在桑诺曦与欧阳村身之间流连片刻,收紧视线。   “师父....”   众人不甘,久久不肯离去。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安北平厉声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推我让,师命难为,弟子不情愿的慢慢散去,桑诺曦冲安北平深深鞠了一躬“谢师父给我这次机会,还..谢谢师伯。”   欧阳村没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起身离开。   安北平抚着胡须,将桑诺曦好一番打量,这女子眼中满是红尘滚滚,又一身孽缘,不禁摇头轻叹“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桑诺曦眼前顿时落下黑线,这老头第一次见面就咒自己命不长?看在现在他是师父有是洛旸父亲的份上,先不计较,要不铁定翻脸。   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还是冲安北平笑着。   “不知师父何出此言?”摆明了一副虚心讨教的温顺模样。   “随口念起一句诗词罢了。”日后崆峒还是要多加防备,这人目的不明,不能让她趁虚而入毁了崆峒,待到时机成熟,还应将她逐出本派。   安北平起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安洛旸,拂袖离开。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这时桑诺曦才有时间好好打量安洛旸。   却只见她面色苍白,额头满是细汗。   安洛旸抬头看着桑诺曦,动动薄唇,还没等说出话,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幸好及时被一旁赶过来的柳少凉扶住,他将安洛旸护在怀里,望向桑诺曦,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充满敌视。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都最好离她远一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寂静的大殿内,转眼只剩下桑诺曦孜然一人。   想起刚刚一幕幕,所有人提防她,视她为怪物的场景,无所谓的笑了笑。   十年又相聚,不愿再别离。   拥有的岁月怕陪着你都不够,又何必在乎别人呢,安洛旸,将这三个字在心底轻轻念起,柔软的如托起了一片花瓣。   几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那是桑诺曦初下中原的第三天,图里雪山,是她要走的必经之路。无奈风雪太大,夜晚被隔绝在了山上,徒步许久,终于寻得一木屋,推门而入。   那时她刚十四五岁,脸蛋被冻得红扑扑,挂着些许稚气。   屋内有一老人在烤火,老人身着白衣,满头银发,白眉已过眼角,面带笑容,像极了小时候听人说起过的神仙。   “小姑娘,外面很冷吧?”身前的火烧的噼里啪啦,桑诺曦眼巴巴,真想靠过去暖和暖和。   “嗯。”桑诺曦呆愣愣的点头,那时就已是美人胚子了,眉目清秀可爱动人。   “快过来烤烤火吧,爷爷这还有吃的。”   一听可以烤火又有吃的,桑诺曦顿时兴奋不已,拼命点着头,眼睛闪呀闪,走了一天路,她早就饿了。扑过去,拿起地瓜,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老爷爷,您叫..叫什么呀,日后见到您,我一定多还您几个地瓜。”桑诺曦好感激好感激老爷爷,老爷爷人真好,又让她烤火又给她地瓜吃,她日后一定要报答爷爷,送给她很多很多地瓜。要不是碰见老爷爷,她觉得自己都可能会冻死在这雪山上。   “哈哈。”老人爽朗地笑了“吃吧,我不用你还。”   闻言后,桑诺曦更是开心了,笑的比蜜还要甜。   “真是个好看的娃,可惜,日后却终要为情所困,孽缘啊孽缘。”   “我不知道什么叫为情所困,但我是不会被谁困住的。”   “哈哈,小东西。”老爷爷大笑着“这风雪交加的,你怎么一个人?”   说到这里,桑诺曦不高兴的嘟起嘴吧“都是桑阑那个坏家伙,说好了一起去中原,她却不管我,自己一个人先下了山。”   “你说的桑阑,是你姐姐吗?”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她才不是我亲姐姐。”桑诺曦眼睛亮晶晶,却一闪哀伤。她的家人,早就都不在了。   “因为我是神仙啊。”   “神仙?”桑诺曦迟疑后哈哈大笑起来,老爷爷可真有趣怎么还像小孩儿一样喜欢听故事呢“我才不信这世界上有神仙呢。”小时候会信,长大就不信了。   看她笑着老爷爷也笑了,这娃生的漂亮很是让人喜欢。   “孩子,看在你我有一面之缘,请听我虚心教诲,之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不要执着,要看开放下,凡事皆空,人生苦难,没什么是真的是永恒的。”   桑诺曦仰头,一脸的迷惘,她那时还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好了,记住我的话,雪已停,下山去吧。”老爷爷拍拍她的头。   “怎么会停?刚刚下很大啊。”桑诺曦疑惑地起身推开木门,却只见外面果真皓月当空,晴空万里。   扭过头,老人却早已不见。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   望着熟睡的安洛旸,桑诺曦慢慢收回思绪,当初太小,她无法理解老神仙的那句话,现在想想:为情所困。   确实,她桑诺曦也许真的会为情所困,困在这个叫安洛旸的女人身上,让她坚持的,努力的,隐忍这么多年的原因全是为了这个女人。   看着那已经淤血变紫的膝盖,桑诺曦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眼眶开始温热起来。   那么多人都恨不得杀了她让她去死,她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唯有她,安洛旸,只有这个女子敢站在她身边,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她选择的人,不会错,也绝不后悔。   “嗯...”可能是有些痛,床上人皱起眉,缓慢睁开了眼睛,挺翘的鼻翼上布满了汗珠。   “你醒了?再忍一会儿,这个刚涂上去的时候会很痛,但是痊愈的非常快。”   安洛旸疑惑地看着她,顿时心生戒备。   “你放心,欧阳村的毒已经解了。”她桑诺曦,向来说到做到。   安洛旸不吭声,目光依旧紧盯着她,那瞳孔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呐,痛的话就咬我。”桑诺曦将一直手臂送到她面前,一定是安洛旸眼花了,她居然从她眼神中看到了心疼和愧疚?这人一边难为着自己,又何必总是这样惺惺作态。   安洛旸倒也不客气,张嘴,死死地咬在了桑诺曦那白皙如藕的胳膊上。   都是因为这个人,自己好像真的在做一件糊涂事,一开始不杀她就是个错,一错再错,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   直到有血滴下来,桑诺曦也没吭一声,安洛旸感觉到嘴里蔓延的血腥味后,才松开了她。   “不出半个时辰,淤血就会散开。”桑诺曦拿起手帕,擦拭了她嘴角的鲜血。   “你来崆峒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安洛旸面色冷然,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万斤重。   “如果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你信吗?”看着安洛旸默不作声的脸,桑诺曦心里笑着,总是有那么多疑问,说了答案你却不信,又何必再问。   洗好毛巾后,她开始擦拭自己留血的伤口,这女人下嘴还真狠,看着胳膊上那歪歪扭扭的牙印,桑诺曦不禁笑了起来。   “洛旸,你的牙还真可爱。”   洛旸,叫的那么自然,听起来,又有几分熟悉。   “不要叫得这般亲密,我们并不熟。”安洛旸蹙眉,她不明白桑诺曦到底在想着什么,明明是很危险的人,可相处之后又觉得她性格多变,如果她要对崆峒不利,以她的武功本可以早早下手,可她并没有,直到现在,安洛旸甚至感觉她似乎并不是要做什么伤害人的事,这女人性情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慢慢就熟悉啦,还有我跟你说哦,以后我就住在你的隔壁,因为她们都怕我没人敢和我一起住,这样也好,我可以享受单间的待遇啦!”   她看着桑诺曦略显孤单,又孩子的举动,思绪万分。   “桑诺曦。”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和师伯....”   “病了就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桑诺曦打断她的话,不作回答,插科打诨的紧了紧她的被子。   “晚一点再来看你。”   这故意的闪躲,令安洛旸心中疑问越扩越大,难道她与师伯之间?真的有什么外人不知的秘密吗?   推开房门出去后,果不其然就撞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柳少凉。   “她怎么样了?”见到她,柳少凉心内一紧,千万个提防。   “不出半个时辰就会痊愈。”桑诺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睡了,别打扰她。”   柳少凉不出声,眯起眼睛,满是戒备。   转身,倦色已散。 第6章 皇图霸业谈笑中   欧阳村本在屋内好端端的写字,可一阵风吹来手中毛笔却无缘无故断了。   果然,抬头便看见了正坐在对面的桑诺曦。   “还练书法,师伯倒是蛮有雅兴。”桑诺曦打量着那几个打字,青山常在,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反而,欧阳村是很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这个人的。   “你来干什么?”他紧张起来,所有的不悦全挂在脸上。   “你说我能来干什么?别忘了你偷的书还在我这里呢。”   “桑诺曦。”欧阳村尽量压低嗓音,脸色狰狞“我今天已经尽力配合让你入了崆峒,你最好就不要在外面造谣生事!”   “我没想要惹事啊。”她单手托腮,若有所思“我只是想来告诉你,如果你还和魔教有勾结,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欧阳村冷笑“你觉得我会怕你吗?虽说不明了你千方百计来到崆峒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要是敢杀了我,恐怕这里你也呆不下去了!”   “有道理。”桑诺曦赞同地点点头“你是不是还觉得,就算我把你的事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他们敬爱的师父想练魔教武功,还和魔教有勾结?”   欧阳村将双手背后,眯起眼睛,阴冷而狡猾地笑着“你明知故问,我们本可以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扰,你为何非要与我作对?!”他欧阳村才不会那么蠢,武功秘籍被偷,纪血仇那边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他早就偷偷通风报信说是桑诺曦偷了秘籍,从前这女人行踪隐秘,但现在光明正大入了崆峒也是好事,毕竟想找到她或者杀了她,就没有以前那么难了。   桑诺曦也笑着,这老头子总是自作聪明,连他被下了毒到解毒,这里里外外发生的事他都浑然不知,还在这威胁自己?随即面色一冷,两人之间隔着的檀木桌顿时轰蹋。   “你错了,我们并不同路,欧阳村,我杀你轻而易举,你最好老实一点。”   扔下这句话桑诺曦转身离去。   书,笔墨纸砚,狼藉一地,欧阳村低头缓缓露出一丝阴冷笑容。   晌午。   优哉游哉地漫步到了花园,阳光大好,鸟语花香,假山旁,看见有好多弟子正在练剑,手法青涩,毫无力道,看着这群孩子差劲的剑术,桑诺曦撇撇嘴“喂,我说,有你们这么练剑的吗,不知道还以为在玩过家家。”   闻言,几个弟子望过去,看见笑意盈盈的桑诺曦后,全都统一嫌弃地皱起眉头。   “走走走,咱们到别处去练吧。”   “是啊,别在这了,咱们惹不起人家。”   弟子们嘀咕,收剑就准备离开。   “哎,别走啊,我可以指导指导你们。”   “不必了。”帽儿冷哼,几个小师弟躲在他身后,虽然情绪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   “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你们的剑法,我帮你们正确耍一下。”她桑诺曦笑着示好,这帮小兔崽子居然还不领情?   轻勾手指,帽儿手中的木剑便飞到了她手中。   手持木剑,她将刚才看到的几招半式贯穿在一起,再加上自己的理解,流利而漂亮的耍了出来,剑式中几乎毫无破绽,剑风柔美却招招致命,浅草被剑气连根削起,如同行云流水,好一套精美的剑法,看的几个小师父目瞪口呆。   收回剑,桑诺曦得意洋洋地倚在大石柱旁“想要跟我学剑法的留下来,不想学的立刻走人。”   几个小兄弟面面相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免恶寒的撇撇嘴,没人要和妖女学剑,他们自己会练!   挥挥手,一拥而散。   桑诺曦不屑地冲他们背影吐吐舌头,老娘还不稀罕教你们呢!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安洛旸就慢慢感到膝盖上的疼痛已逐渐消散,她试着活动了几下,已经跟往常一样了,没有任何不适。   一番梳洗整理后,打开门就看见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柳少凉。   “伤好了?”男人俊逸的脸上挂满担心。   “嗯,已经痊愈了。”安洛旸点头,这桑诺曦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用处的,却丝毫忘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也不会受这伤。   “那就好。”男人舒了口气“师父正在藏书阁等你呢,怕是有话说。”   “好,我知道了。”安洛旸走前一步,后又迟疑地看了看柳少凉“你...也陪我跪了那么久,膝盖不疼么?”   难得被心上人关心,柳少凉笑了笑“没事,我是男人。”   安洛旸眸子里晶亮晶亮的,没再多说,笑笑离开。   “父亲,您找我。”   “伤好些了吗?”安北平正在给笼子中的鸽子喂食,怡然自得的优雅。   “嗯,无大碍了。”   “你知道今天为父找你是要说什么吗?”   “应该是桑诺曦的事吧。”   摆摆手,安北平转过了身“不要太将她的事放在心上,我收留她也不只是因为你,这其中也自有我的打算。”   “女儿不解。”难道父亲也是想留下桑诺曦的?为了什么?师伯也肯为桑诺曦说话,这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明明是个恶魔,却又有这么多人想在她身上得到些东西。   “那些还不重要,你大可先不必知道,眼下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父亲请讲。”   “洛阳啊,你今年也满二十了吧。”   “是。”   “不小了,有没有意中人?。”   安洛旸明白安北平言下之意,女儿大了,该出嫁了。   “父亲不必操劳洛旸的私事,因缘还需多看缘分。”说实话她也不小了,很多同龄人在她这样的年龄早就结婚生子了,可是面对男女情爱之事,安洛旸却一直兴趣索然,没有多少心思。   那柳少凉在她身边多年,她自是明白男人的心思,可却迟迟不肯接受,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罢。   “洛阳啊,我老了,这崆峒以后也该由你来接管,人心险恶,你又是女流之辈,如果没人陪你一同打理,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放心呢?”   “父亲,您为何突然说这些?”安北平从来没操心过安洛旸的婚事,今天一提,倒真是稍显突兀。   “最近我心里总是不安,感觉以后的日子不会风平浪静了。”   “父亲怕是多虑,这江湖本来就风起云涌的,哪有真正平静的日子。”   安北平摇摇头,这其中有很多事当然是安洛旸还不知道的。   “崆峒几门武学里,你练到了第几门?”   “最后一门。”   “是啊。”安北平拂须眯起眼睛,窗外边有两只蛐蛐在相斗“是时候了,也该是时候了。”   安洛旸疑虑,不明白父亲到底要说什么?   他转身,从书架最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本子。   “洛旸,这是花架式最后一门武学。”   “这才是最后一门...?”安洛旸难免有些惊讶,父亲居然瞒了这么久没告诉她,她本以为飞盾式已是最后一门。   “我一直没告诉你的原因有很多,这本秘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到了适当的那天,你自会知道原因的。”他只希望真到了那一天,洛旸不会怪他。   “为何父亲现在不说?”   “万物都有它本来的定数时机,凡人当然不可违背天理。”安北平站在窗前“关于那桑诺曦,你还是要小心为妙,别太大意。”   “女儿知道。”   握着手中泛黄的本子,安洛旸微微紧了紧手掌。 第7章 只叹江湖几人回   转眼,桑诺曦已经来到崆峒有五天了。   这段期间,有很多别派的弟子或剑士都有意无意的在崆峒周围招摇,听闻桑诺曦在这里,勾起人无数好奇。   安北平传令下去,这些日子桑诺曦不许乱走动,甚至去前庭都不可以,所以这段时间经常能看到的是她自己在庭后练习剑术。   说是入了崆峒,可桑诺曦真正可以学到的只是基本的剑术套路罢了,她知道这些人都暗中警惕着自己,也不恼,索性将仅知的剑术改编加强,没事耍着玩玩,权当消遣。   本来弟子们都不想与这妖女学剑,可是她在这里耍的又那般好,让人眼馋,一开始有三三两两弟子跑来偷学,而后偷学的人越来越多,索性也就都不鬼鬼祟祟,光明正大跟在桑诺曦身后练,结束后又都散去,没有交集,似乎又千丝万缕联系了起来。   桑诺曦来了以后,柳少凉倒也是轻松了不少,以往都是他教弟子们剑术,现在有了桑诺曦,他倒也是放心,坐在一旁偶尔跟着督促几句,多半时间又都是在打瞌睡。   日子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   那个人人口中的嗜血恶魔,好像并没有相传的那么可怕。   看着她微笑时,只感觉,她无非也就是一个正直风华正茂年轻美丽的女子而已,她也可以拥有这样舒缓浅淡的生活。   她并不可怕,只是太过耀眼而已。   而太亮的东西,又难免会刺伤人。   练完剑术后,天已经黑了,随便吃了些东西,穿过花园往回走。   夜很深,四周静谧安逸,只能听见蝉鸣,脚踩过细草发出沙沙声,这样的寂静会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   她在安洛旸的窗前流连了好久,透过窗看去,屋子里黑漆漆,只亮着一盏夜灯,可能早就睡了,但偏偏就这样,也能让桑诺曦看的出神,曾经跋山涉水寻了十年的人,好多次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而费劲千辛万苦找到后又不敢相见,怕她的出现会带来伤害,阴差阳错,无论怎样忍耐,如今又和自己近在咫尺,这种心情,怕是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与体会的。   十年此短,十年彼长。   渐渐感觉到一丝凉意后,她才走回自己房间。   莫名,空间里隐藏着一丝陌生的气息。   “是谁。”黑夜里,桑诺曦压低声,怕惊动了隔壁熟睡的人。   屋内静悄悄没人回答,而后片刻,窗户豁然打开,有一团黑影窜了出去。   她立即疾步追出去。   夜色里,对方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的模样,尽量避开了房子,选择小道逃窜。   对崆峒内部地形都如此熟悉,一定是本派的人。   欧阳村!桑诺曦恍然惊觉。   “还往哪里逃?”身影轻晃,桑诺曦盾到了黑影前方,将他死死逼近角落里。   “这么快就被你追上你。”欧阳村扯下黑色面罩,月光下露出阴冷的笑“桑诺曦,你的死期到了。”   “是谁的死期还不一定呢。”她娇媚地眯了眯眼睛“想去我房间里偷什么。”   “我欧阳村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冷笑,随即已掩耳盗铃之势扔出几只暗器,然后翻墙逃脱。   转眼,二人在黑夜中双双离开了崆峒。   半山腰,月色更加冷清了,带着鬼魅的色彩,偶尔能听到几声狼叫,颤栗的萧条。   桑诺曦停下了脚步,这欧阳村很怪异,也不和自己打,就是一直逃窜,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蹊跷。   而且晚上,对她来说非常不利。   月光下的空气冰冷,转身,她决定先回崆峒。   可不料,身前身后却霎时间闪出几百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将她包围起来,举步维艰。   这些人,都穿着明教的服饰。个个手里拿着尖刀,月色下闪着阴森森的光泽。   “桑大美女,这大晚上的,是出来赏月吗?”人群让开了一条路,为首走过来的是纪血仇,身后跟着鬼斧与欧阳村。   纪血仇穿着紫色繁花大袍,身高八尺,站在她面前,气势咄咄逼人。   “上次在我府邸中交过手后,你走的太匆忙了,都没时间好好聊一聊。”纪血仇凝视这张容颜,原来这就是桑诺曦,那个惹得满城烟雨的桑诺曦,上次事后才得知蒙着面纱闯府邸的人是她,要是早知她的身份,那又怎舍得让这样的美人跑掉。   桑诺曦站在原地,打了个哈欠,那神态美丽懒散,不过她并不是有意卖弄什么风骚,而是真困了。   “不知我和纪教主,有什么可聊的么?”   “明知这天下人都想取你性命,居然还暴露踪迹入了崆峒,你到底是在计划什么?”纪血仇眼中寒光乍现,顿了顿“哦,对了,我那本魔天乱咒是不是也被你偷去了?”   “我说这位大哥,你们明教都很喜欢这样半夜劫人吗?”上次鬼斧也是,半夜围堵了她,害她身负重伤,男人办事就不能堂堂正正吗?   “不不不。”纪血仇笑了“我们只是不小心发现了你的秘密而已,桑大美女白天武功高强,到了夜里却显得脆弱不堪,你这具身体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呢?”都怪他很少回明教,错过了这么多有趣的事。   “你的问题还真多,如果你对我那么感兴趣,可以改日再聊。”桑诺曦蹙眉,如墨画的脸上隐约露出一丝不悦,她很少生气,因为生气很可怕,怕吓到人。   “交出魔天乱咒,否则,今天你可能逃不出我手心了!”纪血仇正色,嘴角裂开了猩红的笑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桑诺曦嗜血成性,还是我纪血仇冷血无情。”   桑诺曦笑着,目光不轻不重落在他身上。   “就算你今天死了,你刚入的那崆峒派,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为你难过为你报仇吧?啧啧,小美人儿,你可真可怜。不如来我明教吧,我还可以给你个教主夫人的职位当当,何乐而不为啊?”   “是啊,我很可怜的。”桑诺曦装模作样地皱起柳眉,还真是一副可怜动人的模样却永远挂着不屑“去明教就算了吧,我已经警告过一些人了,如果不老实,我杀你轻而易举。”她目光看似不经意的落到了纪血仇身后,聚拢在欧阳村身上。   就像是无所谓的一句话,有大片云朵飘过来将月亮紧紧盖住,那剩下的可怜光线,似乎只能看清每个人黝黑的瞳孔。   随即一声凄惨的叫喊,云朵散开,月亮又钻了出来。   众人都被这喊声所吓到,闻声望去,欧阳村已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满身都爬满了不知名的小虫。   他的尸体在转眼间被尸虫啃咬的只剩下一具阴森森白骨,这女人出手太快,甚至连她怎么出手的都没人知道。   桑诺曦慵懒地伸了伸腰,目光落回在纪血仇那已经铁青的脸上。   “快点,速战速决吧,我困了。”她的语气就像是命令,没人情感的命令。   纪血仇怒视着这张俏脸,胸膛不停翻滚着挤压着克制不住的情绪,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教主,这□□太狂妄了,就让我来先会会她!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她再跑掉!”   一声怒哄,鬼斧率着几百人冲向了桑诺曦。   电光火石,霎时间就打得不可开交。   桑诺曦放出毒虫,毒虫快速爬到他人体内,开始嗜血,几十人在几秒内就倒地七窍流血。   鬼斧从背后杀过来,桑诺曦躲过后,又运气接了他一掌。   随手捡起一把剑,翻转着直刺过去。   各种颜色的内力包围住中间那鲜红的火焰,她所到之处必卷起狂澜,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浅紫色裙摆在夜空中飘舞着,像精灵的尾巴。   她舞动着,接着从四面八方刺过来的招式,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眸子隐隐闪起了幽紫色光芒,诡异极了,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强忍着心头内的一阵刺痛,疏忽间刺过来的剑划伤了她的胳膊。   鲜红色的血开始一点点渗透衣衫。   她将手中剑向正前方杀过来的几人丢出,内力一推,剑外散发出红色光环,如同长了翅膀,长驱直入,划过了五人的咽喉。剑落下,笔直的□□地面。   眸子中的紫光越来越亮,发色不知为何也开始渐渐变白。   她痛苦的跪在地上,娇艳容颜此刻狰狞万分“谁再敢靠近,我就要谁死!”她怒哄,体内的疼痛逼得她想撕烂这具身体,理智已经被疼痛摧残模糊。   周围遍布倒下的尸体,血迹斑斑,那闪着紫色幽光的瞳孔越来越亮,就像死神的请柬,邪魅狂狷。   好多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吓到,犹豫着不敢向前。   人类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眼神,怪物这一定是怪物!   鬼斧在身后咒骂着命令他们向前,弟子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做敢死队。   桑诺曦的黑发已转眼变成了一头银发,飘散着,充满危险的气味。她就像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美丽神秘带着毁灭。   紫眸银发的她,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剩下的五十几人,颤颤巍巍慢慢靠近,就在距离一米的时候,掉落在地上的那些剑全部飞了起来,还没给这些人回神的机会,冰冷的剑就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们胸膛。   满地尸体纵横,血流成河,吹过的风,是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瞳孔里的紫色开始慢慢消散,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桑诺曦扶着一把剑,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鬼斧和纪血仇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这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景象。   这女人到底是人还是妖。   “你们两个,还要继续吗?”她抬起头,扬起了微笑。   那抹残酷的笑容直接撞进了纪血仇的心底。黑夜是她杀虐的幕布,遍地的尸体是她冷酷的罪证,而她终究美得如火花般灿烂。   胸膛里扩开一圈呼吸,纪血仇的瞳孔开始收缩“我倒要看你桑诺曦还有多大能耐!”   持起天虹剑,卷着火红色光芒挥去。   鬼斧也疾步杀了过去。   桑诺曦转战在两个男人之间,纪血仇出的每招每式都席卷着令她致命的霸气与力量,她甩出毒针,也是被他轻松躲过。   “交出魔天乱咒,我饶你不死!”纪血仇怒喝着,运集体内一半精气融入剑里劈了过去,火红的,幻化成一条巨龙。   桑诺曦也急忙运出内力接挡。   ---轰---两股内力碰撞到一起,又快速弹开,震折了数十颗树。   桑诺曦的嘴角渗出鲜血。她早已精疲力尽。银发开始褪为黑色。   纪血仇乘胜追击,看出桑诺曦已体力不支,出剑,狠狠刺在了她的腹部。   “快说,魔天乱咒被你藏在了哪?”纪血仇俯身捏起她的下巴。   看着男人眸子里盛满的怒火,桑诺曦笑了“就你们明教那一招半式,我还不稀罕学。”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眼神还是那么不屑与轻佻,找不到一丝恐惧。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女人的美依然那么盛气凌人,她嘴角的鲜血与她被风吹乱的长发,居然都成了这美中的一部分,她眼神明亮毫无畏惧,连这清冷寂静的月色,都成了她的衬托。   这镇定与有恃无恐太过刺眼。   “啊!”被桑诺曦彻底激怒,他大喊一声,随即狠狠抽回了天虹剑。   银色剑刃上满是鲜血,在夜色中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腹部是火辣辣的灼痛,随即开始温热起来,鲜血从那洞口中源源不断涌出。   纪血仇扬剑打算挥出致命一击,桑诺曦眼中寒光乍现,狡黠的微笑像只优雅的狐狸。   剑刃上卷起滔天的红光,划着笔直的趋势向她胸口咆哮。   刀光落下,周围忽然卷起了剧烈的狂风,风势浩大,飞舞的树叶高高叠起将桑诺曦紧紧包围其中,风尘跳跃,方圆十里内黄沙漫天,迷得人睁不开眼,风声呜呜,像一匹野狼的哀嚎。   狂啸的风持续了好一阵才逐渐停止,留下的尾巴又与土地缠绵了一番,归于平静。   月明星稀,夜色清明无比。   那抹俏丽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在了这山林中。 第8章 春风十里不如你   “桑阑。”   趴在她后背上,耳边是呼呼风声,桑诺曦闭上眼睛小声呢喃。   鲜血从她的鼻子及嘴角不断涌出,染红了那人的白色衣衫,一大片,像红色的墨水荡开。   “我这次伤的好像有一点重呢。”她声音轻飘飘,语气温柔的仿若随口念着一首童谣。   她儿时最爱的是哪首,隐约还记得。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乐土乐土,爱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乐国乐国,爱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三岁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   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如果这乱世中真的还存在那所谓的乐土,她一定卸下一身戎装,第一个朝那儿奔去。   这晚风可真暖啊,惹得她昏昏欲睡。   贴着那温热的背,时间都开始倒流回了十年前。   十年前,那个春风十里,温暖如昨的洛阳城。   风和日丽,金黄遍地,人正少年。   呼呼声慢慢停止,睁开眼,四周是波光潋滟的湖水,女子将桑诺曦平放到地上,随即点了她几个穴位。   那女子一身白衣,蒙着面纱,轻纱下方绣着一朵金色的梅花,这清雅的梅花倒与她冷漠冷冽的气质格格不入,瞳孔散发出锋利的碧绿色,纤细的手腕挂着好几个银环,轻轻晃荡碰撞在一起,连成了一串玲珑的叮当声,连没穿鞋的脚踝上也挂着银环垂下几串珍珠,晶莹透亮,常年不穿鞋的脚依然光滑圆润,每走一步足下就盛开出大朵大朵五颜六色的花,闪着幽紫色的微光,身上浑然天成洋溢着冰冷危险的气息,像铺天盖地的罗网,压得人心生畏惧。   她将桑诺曦衣服解开,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撒上白色药粉后,也不做包扎,直接粗鲁合上了她的衣服,漫不经心,像在对待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   那药粉疼的桑诺曦顿时清醒过来,倒吸一口冷气剧烈咳嗽着,可怜巴巴的眼泪都洒了出来。   “我说桑阑,你什么时候能学着温柔点?”她痛的连抱怨的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腹部的伤口像是突然被洒下了一层细盐,火燎燎的难受。   绿色眸子平静地盯着她,夜晚安睡在她身体里,语气毫无波澜“如果你要是扰乱了父亲的计划,应该明白,死的人就不止是你,还包括那个你找了十年的女子。”   难得温馨的场面,却在提到安洛旸那一刻开始瓦解,桑诺曦的面色几乎是在霎时间冷了下来。   “如果你敢碰她,我就杀了你。”她每一个字都落得很重,目光锋利的与她对视,满腔热血也开始冰冷起来。   “杀了我?”闻言,女子嘲讽地笑了,打量着桑诺曦的眼神满是轻蔑,俯下身子睥睨的将目光横插直入进她灵魂“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了我?连你自身性命都难保,在这中原呆久了,我看你也是要和他们一样,变成废物了。”   “不用你救,我也不会让自己死!”   桑诺曦的目光里开始渐渐涌出少见的狼狈,却还要扬起头颅保持倔强,俏脸在月色下朦朦胧胧,那逞强的模样看起来也是可人儿极了,桑阑也不禁心软了几分,   “好了。”她漫不经心地站起身,面纱后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笑容“我该走了,小诺曦,记得乖乖完成你的任务哦。”   女子俯身,好心情的眯起眼睛拍了拍桑诺曦的脸,完全没有了刚才冷冽强势的样子,取而代之换上了一妖娆轻薄的神色,眉宇间倒真与桑诺曦有几分相似。   桑诺曦紧咬下唇,死盯着眼前这得意洋洋的女人,真恨不得立刻把她眼睛挖出来!   “姐姐就不送你了,以你现在这状况,轻功是用不了了,走回去吧,这地方距离崆峒也就二十公里的路,天亮之前你应该能到了,小心伤口哦,好妹妹。”   桑阑碧绿色的眼眸散发出鬼魅妖娆的光,在桑诺曦要动手打人之前,她倒是知趣的消失了。   顷刻,湖边,就只剩下她孜然一人。   几十里路,全是上山路。   她额头早已布满细汗,伤口也渐渐开始渗出血来,带着撕扯般的疼痛,这一路上唯一让她走下去的动力就是换着花样不停地咒骂桑阑,下次再见到那女人,非要她好看不可!   一个激动又不小心扯痛了伤口,可怜巴巴的俏脸光荣的又挂上了几滴眼泪。   在天际渐渐泛起白肚皮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崆峒派的大门。   那激动的心情无法言喻,恨不得就地跪下来抱着石狮磕几个感恩的头。   守门的小师弟,被桑诺曦这满身是血的样子着实吓到了,站在那哆哆嗦嗦的,嘴巴里吐出的句子始终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别怕,我就是晚上馋了,摘野果的时候不小心摔山下去了。”桑诺曦眨眨眼,试图扬起一抹温柔地笑容,却惨白阴森,更是吓得两人差点没哭出来。   她倒能编,但好歹也编个靠谱的理由啊。。。   天色还早,所以弟子们都没起床,晨色灰蒙蒙的,雾水打透了衣衫。   走向自己房间时,正巧遇到了开门准备出去的安洛旸。   突然被她撞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桑诺曦有些尴尬,扯扯衣衫尽量掩饰着不安“起这么早啊。”声音也显然没了多少力气,柔柔软软。   安洛旸一身白衣似雪,袖口处有精致的金色花纹,冷然地看着她,长身玉立,这副玉骨冰心的样子,让桑诺曦微微泛起了花痴。   “跟我进来。”淡淡一句话,然后转身走回房间。   桑诺曦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她居然在邀请自己?难道安洛旸就没学过一个词叫引狼入室吗?反应过来后,跟进去,随手将门关上,她半倚在门旁,慵懒极了,这次是真的很累。   “你今天真漂亮。”桑诺曦身体疲惫,可炽热的眼神依旧毫无遮拦的将她全身打量了个遍。   安洛旸一点都没因为她的赞赏而感到开心,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说些没用的。   “过来。”安洛旸指了指桑诺曦,又拍了拍身前的椅。   她这回倒是很听话,没再说什么废话,乖乖坐了过去。   “把衣服脱掉。”   桑诺曦显然是没法消化她的这句话,瞪大了好看的眼睛抬头望着她“一大早就这样...不太好吧..况且我还是身负重伤之人,经不起你折腾的。”说罢,又娇羞地低下了头,脸颊上瞬间升腾起两朵可疑的红晕,那模样小媳妇极了。   看着桑诺曦这娇羞的模样,安洛旸嘴角有些抽搐,这女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明明是关心人的一句话,却也说得万分淡漠。   语毕,也不用经过她同意,直接就上前开始解她的衣服,桑诺曦晕晕乎乎的,面色潮红,也开始协助她一起解衣服。   外面的脱完了,连同里面的肚兜也要脱,幸好及时被安洛旸制止了。   她仔细检查着那腹部的伤口,肉已经向外翻开了花,约有三厘米深,还时不时流着血。   安洛旸拿出药箱和纱布,开始小心翼翼地给她伤口涂抹药水。   晨曦的光芒,带着新生的温度照射进屋子里,熏染着安洛旸的脸,她的睫毛在阳光下毛茸茸的,又长又浓密,眉头微皱,全神贯注的盯着伤口,怕她疼,还总是帮着轻轻吹气,粉嘟嘟的嘴,桑诺曦真想上去咬一口。   “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还要对我好?”桑诺曦认真的看着她的侧脸,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这女人总能勾起她的好奇与兴趣。   “留着你或许有用而已。”那女人连头都不抬。   “哦。”桑诺曦有些落寞地点点头。   随即,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桑诺曦很坚强,明明伤口很痛,可她也咬着唇默不作声,乖乖的看安洛旸帮自己上药,能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在她看来,安洛旸简直温柔地一塌糊涂,又怎忍心开口喊疼呢,反正在桑诺曦眼里,安洛旸一直都是美好的不像话,捧在手里都怕碎。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半响,安洛旸开口问,她本来不想问的,只是无奈,她擦药的时候,身旁那目光太过灼热了,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因为你好看啊。”桑诺曦笑盈盈“我喜欢看着你。”   安洛旸蹙眉,这女人总是这么荒唐,整日疯疯癫癫举止轻浮的,总是爱说这些捉弄人的话。   “伤口恢复看来还需要一阵子,这段期间你就好好静养吧。”   将她衣服合好,收拾着桌上的药水与一团团血红色纱布。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受伤的吗?”桑诺曦好奇。   “有什么可问的,像你这种人随时丢掉性命都不足为奇。”   “哦。”桑诺曦低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去,心里疼了一下。   “饿了吗?”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话有些说重了,安洛旸难得放柔声音开始关心她。   “嗯。”一扫刚才的失落,桑诺曦立刻抬头眼睛眨呀眨的“好饿的~”故意拖长了尾音,撒起娇来。   安洛旸还是很难适应桑诺曦对自己撒娇的模样,淡淡点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熬些粥。”   “你亲自给我熬吗?”桑诺曦眼睛亮晶晶的,一点都不像身负重伤之人,或者她向来如此。   “要不然呢。”   “那我一定都通通喝掉!”桑诺曦高兴极了,洛旸亲自给她熬粥喝哎!想想都幸福死了。   回来后,却不见那人的身影,安洛旸端着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看见了蜷在自己床上的桑诺曦。   走近一瞧,那人已熟睡了,侧卧着身体,呼吸均匀,这女人倒是把这里当成她自己房间了,一点都不见外。   安洛旸正犹豫要不要把她叫醒的时候,却听见那人说话了“你回来了。”声音哑哑的,像破碎的古钟,   “没睡?”   “睡了,但听见你回来就又醒了。”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双手半握拳揉了揉,像个小猫一样,她坐起身,也许真是太疲惫了,美眸里挂着几许红丝。   “好香呀,你喂我。”她抬头,扬嘴笑着,像个耍赖的孩子,只是声音哑的过分。   “你自己没有手吗?”偏偏安洛旸是如此不近人情。   “我胳膊也受伤了啊,抬一下都很痛的。”   桑诺曦撇着嘴,说罢就要试着抬起胳膊证明给安洛旸看,一不小心还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的她直皱眉,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安洛旸,仿佛在说,我伤成这样,你忍心吗?   “好了,我喂你。”   安洛旸无奈,将她打断,真不想看她这幼稚的把戏,舀起一小勺粥,送到她嘴边,可谁知那人却蹬鼻子上脸“太烫了,你帮我吹吹。”俨然一副骄纵大小姐的模样。   这回安洛旸倒是没和她多计较什么,很顺从的吹温后再送到她嘴边,每一勺都是如此。   这样的顺从,倒是让桑诺曦欣喜若狂,食欲大开吃的一粒不剩,还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那鲜红的丁香小舌,莫名卷起了一丝旖旎的气息,她这副魅惑众生的样子估计此刻被任何男人看到都会很难把持住吧,只可惜她想勾引的偏偏是个古板呆漠的女人。   “吃饱喝足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要去做早课了。”   “不要,我要你陪我,你看我伤的这么重,没人照顾怎么办?”见她要走,桑诺曦急忙拽住她衣袖,将衣衫都扯出了褶皱,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堪吗?多看一眼她都不情愿。桑诺曦受挫,很受挫。   安洛旸盯着她,不说话。   “反正...我需要人照顾,别人都怕我,就你不怕我。”桑诺曦心一横,耍起了无赖。   安洛旸看着她,表情淡淡的,还是没有任何情绪,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你睡吧,我会照顾你。”   桑诺曦觉得自己伤的太值了,要不然就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今天的安洛旸异常顺从她,以后她一定要多找几个人打自己,受了伤就可以享受皇室级的待遇啦,想着心爱的小洛阳日后为自己捶腿盖被喂饭倒茶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你就在这里陪我。”她拍拍自己身边空出的位置,意思是就在这张床上陪着她。   “嗯。”安洛旸点头,不太明白这女人为何笑的像傻子一样,替她紧了紧被子“睡吧。”   果然果然,安洛旸真的替自己盖被子了!今日老天真是眷顾自己,桑诺曦开心极了,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安洛旸身上的气息淡淡的,带着让人舒心的芬芳。   很快,在她身旁,桑诺曦进入了梦乡。 第9章 洛阳城里见秋风   桑诺曦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漫长啊。   还做了一个清晰而遥远的梦。   梦里,那是洛阳满树开花的夏天。   她的家,在城南,父亲是当地的知县,用草长莺飞二月天这句话,来形容她记忆里的洛阳,最不为过了。   那时候不过八九岁的她,总是爱穿着很花哨绮罗锦绣的衣服,穿梭在大街小巷里,买几个糖人,吃一碗馄饨,惹是生非过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家仆人跟在身后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又或者穿过好几条小巷,等所有人都被她甩在身后的时候,便寻找那条熟烂于心的小路,脱掉鞋子挽起裤脚,奔跑在麦田里,田埂上的草扎的脚心痒痒的,鼻息里都是午后青草熏干的气息,偶尔会发现一两只鸣叫的蝉,它们奋力颤动着渺小的身躯,透明的翅膀中有浅色纹路,偶尔跃起扑腾扑腾飞向目光的尽头,这样的场景总会给桑诺曦带来难以言喻的震撼,如此微小的生物,却能拥有这般顽强的意志,在地下生活十年,享受一个月的阳光,却还是要尽全力舞出最美的弧度。   这天下果真是充满着神奇。   玩累了,她就坐在田边望着那一片无尽的金黄,直到夕阳西下。   小时候不懂那么多,只觉得夕阳很好看,像金灿灿的大月饼,人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月饼呀,抱着这样的好奇。所以她总爱去看。   比起这些,恐怕她最爱的就是欺负那个比自己小二岁的弟弟了,每次看着弟弟泪眼婆娑满脸愤怒,却又惧怕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后她就会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可是无论怎么欺负弟弟,那个傻子哭过后还是喜欢继续屁颠屁颠的粘着她。   当然了,那时候,她也不叫桑诺曦,她的姓氏很美很美,如同那段灿烂的年华一般,她姓花名漾,花漾。   日子平凡而美好,那段光阴,是她所有记忆里,最耀眼的部分。   后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过后,她的身上仿佛就被下了诅咒一样。   在她的后背处隐约出现了很小的蝎子图案,像纹身一般,却只有晚上能看到,鲜红色的,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随即,凡是在黄昏之后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全会莫名身中剧毒,七窍流血而死。   渐渐地,这消息在洛阳城开始传播开来,全城人都纷纷躲避她,她经过的店铺,就会立刻关门打烊,谁都不想靠近她,就连她碰过的东西都没人敢在碰,她仿佛成了大家眼里的怪物或瘟疫一般。   她渐渐也感觉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每到夜晚她的肌肤都仿佛被千万只毒虫吞噬般泛着痛楚,对这样情况她即恐惧却又无能无力,就连父母也开始躲避她,每晚她都要自己咬紧牙关忍受着全身撕心裂肺的痛,偶尔忍不住就会发出凄惨的哀嚎,那声音绝望悲哀,在空旷的夜里听的人胆战心惊。   生命给了她这么大的痛楚,她一个人拼命承受着,一个才不过十几岁的孩子。   那天黄昏,她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在河边,对着月色自言自语。   弟弟花决却在这时哭着跑过来,他说别人都说姐姐是妖怪,但他不怕,他要找姐姐。   花漾慌张起身,生怕连累了弟弟,警告他不要靠近自己。   两人就在这躲闪中,花决脚下一滑,掉入了湍急的水流中去。   花漾惊吓地急忙跳进水中去救弟弟,后来她全身湿透精疲力尽爬上岸,也没能找到花决。   就连尸体都一直下落不明。   花决葬礼过后,花府上上下下,终于开始重视起了这件事情。   父亲与母亲悲痛万分,将她独自关进了房间里,没人靠近一步,整日不让她出门。   房门下方打一小门,每天匆匆送过饭后又离开。   任凭她如何哭闹,父亲都没有心软过一回。   她永远记得父亲和母亲那绝望又带着恐惧的眼神,她一定真的是恶魔吧,就连弟弟的葬礼,都没让她参与,就连亲生父母都能狠心不对自己心软,一定是恶魔。   只有恶魔才会让世人惧怕背弃。   噩梦,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的吧。   睁开眼睛时,屋内光线灰蒙蒙的,原来她这一觉竟睡到了黄昏。   屋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与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但精力倒是着实恢复了不少,身旁有温热的气息包裹着淡淡的幽香。   “你醒了?”安洛旸放下手中的书,接触上她转过来的目光。   原来她真的一刻都没有离开,看着这张秀气的脸,在灰蒙蒙的光线下她的声音听起来都带着细沙般的质感,桑诺曦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这就是她一直过着的生活,温暖而缱绻。   “嗯。”桑诺曦笑着,眼里满是细水长流的温柔,这种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表情,差点让安洛旸产生错觉,会不会是一觉醒来,她就变了一个人。   她慢慢坐起身,目光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眼底静静荡漾着对这一刻安稳的满足,抓起安洛旸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紧了紧“谢谢你,洛旸。”   那目光真诚,不带有一丝做作,而恰恰,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说这句话。   安洛旸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避开她目光“饿了吗?”   “还好,不饿。”她理了理额前散落下来的一绺发“外面怎么这么吵?”终于注意到了除了这个屋子里以外其他的事情。   “哦。”安洛旸垂下眼帘,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就像一把柔软的梳子“欧阳师伯去世了,尸骨在十公里以外的树林被发现。”   桑诺曦目光平缓地注视着安洛旸,脸上挂起一种若即若离的微笑。   “他们在布置大殿,明天会宴请各大门派,来为师伯吊唁。”   安洛旸的声音毫无起伏,本以为她会很悲伤,结果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悲伤的痕迹,她目光错落地望向窗口,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很小,淡然的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情。   只不过是明天,睡一觉,也许睁开眼睛,就到了明天。   “桑诺曦。”她眨了眨眼睛,黄昏的光线透进屋子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光线内浮动的灰尘,它们似乎一直都那样,赖以生存在光里。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崆峒。”她不是第一次问这句话了,而这次并不是一个疑问句,她只是轻轻说出这句话,双手托住下颌,皱起眉头,目光一直盯着窗口,她是问给自己听的。   “因为你啊。”她笑着,都说了是因为你,说一百次一千次你也不信能怎么办。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身旁人转过了身子,与她的眼神接触上“如果你敢计划着什么阴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桑诺曦的表情先是平淡后转化为惊讶,再然后她开始捧腹大笑起来,真的很想笑,太好笑了,这与嘲笑没有关系,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听起来真不错,死得其所。”她笑的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如果安洛旸最后真是她的归宿,那只要能死在她剑下死在她怀里,这一生又有什么遗憾呢。   安洛旸望着她,看她笑的越开心,眉头皱的越紧。   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会对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就像她现在更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很开心地笑着,眼泪却顺着她眼角流下来。   桑诺曦,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还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安洛旸起身,站在了床边“明天无论发生什么,或者是你听到什么,都当做没听到没看到,全部都交给我来解决。”   桑诺曦渐渐停下笑声,伸出食指扫去那些模糊了视线的泪水,她连抬头的姿势都那么娇艳慵懒。   看到那女人的目光时,她便明了了。   安洛旸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无论她知道的部分轻重,但她也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第10章 提剑跨骑挥鬼雨   太阳升起的时候,总是要以流离而慢吞吞的姿态降临,在那样的光景里似乎岁月都变得幽深而冗长。   它不紧不慢地散发着它的魅力落入在大地上,如天神一般,只要它出现,它的子民都必须毫无怨言的起身,开始新的一天。   它是主宰者,没人能抗拒它的力量。   宾客一一入席,辉煌的大殿在一天内就被布置成了气氛压抑的灵堂。   各门派掌门人依次上香,表面上悲痛不已,心里却各有各的算盘,在这纷乱的年代,少一个敌人远远比多一个朋友重要。   桑诺曦并没有出席,这不仅是安洛旸的意见,也是安北平的命令。   毕竟,她身上存在的非议太多了,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可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   “安长派,节哀顺变啊。”泰山派掌门是第一个发话的“欧阳兄生前豪爽大方,这么多人都挂记着他,欧阳兄在天之灵也一定很欣慰。”   “我们人在江湖,生生死死早已是身外之物了,只是难免还会感叹可惜啊。”   安北平正襟危坐,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今天我带欧阳师弟的在天之灵,感谢众位的到来。”   “哪里哪里,安长派言重了。”众掌门也纷纷回礼。   安洛旸站在父亲身边,随着鞠躬道谢。   “只是,欧阳兄到底是被谁所杀?”峨眉掌门卢凤若,开始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不明了,尸体被发现时只剩一句白骨。”安北平如实回答,幸好有身旁的衣物才得以分辨出尸骨的身份。   “这真凶你一定要找到啊,不然欧阳兄可是死的冤枉。”恒山派吴月雄,吴掌门正色道“不过安长派恕我直言...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那个桑诺曦....安兄你怎么会如此糊涂,收她为徒,说不定此次欧阳兄的死就和她有关呢,传闻她可是用毒高手啊。”吴月雄见缝插针,小人之意,惺惺作态着。   “是啊,安长派,你们崆峒的事本来我们不该多说,可是收桑诺曦为徒这事真是着实轻率啊。”卢凤若倒是很诚恳。堂堂一修仙正派,本来就不该收那样危险的女人为徒。   “师父!明教纪血仇前来吊唁。”柳少凉走上前打断了这段对话。   安北平眉心微挑,拂了拂胡须“请纪教主,上大殿。”心里沉重下去,这纪血仇的出现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   听说明教的人来了,各位掌门都面露不悦,纷纷回座位坐好,有的还找借口先离开了。   纪血仇一袭黑袍,袖口是金线秀的花纹,头戴玉冠,腰间系着天虹宝剑,左右手食指上分别戴着一枚翡翠指环,好一个举世无双俊公子的模样,可惜却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紧随他身后的是鬼斧和几位随从。   “安长派,好久不见啊。”纪血仇合拳问候,嘴角的笑容阴冷无比。   “纪教主,真是别来无恙。”   闻言,纪血仇得意大笑起来“哈哈,我终日在深山修炼,美女美酒作陪,何乐而不为啊?”   “纪教主生性洒脱,敬佩敬佩。”安北平面上挂着笑容,内心却做早已做好迎接波涛汹涌的准备。   “敬佩倒不必了。”纪血仇扫视了一眼檀木桌上放着的茶壶与茶杯,面露不悦“怎么?今天我们都来为欧阳兄吊唁,无酒无肉,就只有这苦茶水伺候我们?”   “纪教主。”柳少凉听不过去这话了“今天是师伯的忌日,大酒大肉怕是不好吧。”   “哼。”纪血仇鼻息里发出冷哼“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啰唆质问我了?”   “纪教主。”安北平上前一步“今日就罢了,改日我一定设宴亲自请纪教主。”   很多掌门都看气氛不好,起身纷纷打算告辞,免得牵扯上自己。   可哪知,纪血仇却将他们通通留住。   “诸位先别走啊。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说的。”他嘴角越发邪魅,顿了顿,打算吊足大家胃口“安长派,你难道不想知道杀害欧阳村的人是谁么?”   茶水开始渐凉,崆峒弟子一桌桌开始往壶里续起了热水。   “哦?莫非纪教主知道些什么?”安北平心内呼的一沉,他不知道这纪血仇等下将会说什么,武林各大门派今日都聚在这里,他可不希望发生难堪。   “我知道真凶,而且我是亲眼看见他杀了欧阳村。”纪血仇扬起冷笑,目光尖刻,那桑诺曦能跑得了一次两次,她就不信她的运气每次都会这样好!   在座一阵欷歔。   “昨日深夜,我带着一些兄弟下山找乐子,正巧撞见了欧阳村被杀害的一幕,在距离崆峒十几里的地方,而杀他的人,正是你新收的好徒弟,桑诺曦。”他特地将桑诺曦这三个字念得很重,嘴边刮起冷风。   果不其然,纪血仇满意地看到了安北平聚拢的瞳孔,和一片哗然声。   听到这里,大殿外倚在窗下的桑诺曦,望着深蓝的天空打了个哈欠。   “你有什么证据吗?”虽然不相信桑诺曦,但身为一派之首,安北平还是要象征性的维护自家徒弟。   “我没有什么证据,当时我只是看到欧阳村全身爬满了毒虫后不出几分钟便七窍流血而死,欧阳村到底是不是中毒死的,这一点安长派应该比我清楚吧。”纪血仇冷笑,观察着安北平的神色。   “我父亲不清楚,但我很清楚真相。”   这时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安洛旸,缓缓走进了人群中央,她长身玉立,面色坦荡。   阳光真是耀眼啊,桑诺曦歪过脑袋,轻轻闭上了眼睛。   “事情的真相就是你,你们明教,杀了我欧阳师伯。”安洛旸语气不轻不重,却没温度。   “安大小姐,你可别血口喷人啊。”对于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纪血仇颇感意外。   “我说的实话。”安洛旸站得笔直“昨天深夜,我正要入睡,却听到了桑诺曦房间有响动,于是便悄悄尾随她出去,离崆峒十几里外,她被你们明教一百多个弟子团团围住,欧阳师伯是被你们杀害,而桑诺曦为了救师伯,才身负重伤。”   这番言语,让纪血仇颇感惊讶,显然对于昨日夜里之事,安洛旸确实是略知一二的,可她偏偏避开了欧阳村叛变的部分,显然这女人是想要保住桑诺曦更要保住欧阳村的名声,纪血仇冷哼,这崆峒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大小姐编的真是精彩,谁不知桑诺曦武功高深莫测,区区几百人就能让她身负重伤?况且她深夜不睡,跑下山做什么?安大小姐你给我个解释?”   安洛旸当下心里一沉,这谎言破洞百出,如果她下一句话答不好,很可能将自己也卷进这件事中。   “你们明教人设了什么诡计你们心里自然清楚,本来这是本派私事我不想拿到台面上说,耐不得纪教主固执,她中了你们的埋伏,一开始你说是带着弟兄下山找乐子,可你们谁见过要带着一百多个弟兄连夜下山找乐?况且在山脚下我们还找到了你们明教弟子的尸体,说我造谣?那这些你通通作何解释?我和师伯的关系有多亲,恐怕在座掌门也都知晓,从小父亲不在的时候,都是师伯来带我,我怎么会拿他老人家的死来开玩笑?!”安洛旸一口做气,字字珠玑,暗暗握紧拳头,希望这番话里不会被听出什么破绽。   窗下的桑诺曦站起身,笑着拾起地上的蚂蚱,离开。   “你处心积虑这么为桑诺曦辩护,当初你们崆峒又想方设法收她为徒,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计划什么统一武林的事情呢?”纪血仇眯起眼睛,他实在想不到安洛旸会这么帮衬桑诺曦,这桑诺曦对崆峒来说,难道很重要?   “纪教主说笑了,统一武林,我们崆峒还没有这么宏伟的志向。”安洛旸隐喻的暗讽着。   “好啊,既然你要撕破脸,那我奉陪到底,欧阳村勾结我明教想要谋权篡位!你可知此事?”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让它到嘴边却飞了。   “纪教主,你嘴里的事实一会儿变一个,恕我已不能轻信。”安洛旸不屑笑着,悠悠鞠了一躬。   对她这嚣张,纪血仇霎时铁青了脸“欧阳村勾结我明教,我可是有证据,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就算是这样,欧阳师伯已逝了,就算他离经叛道,也得到了他该有的惩罚,我们崆峒也不愿去追究过多,逝者如斯。还师伯一个清净罢了。”   一时,说得纪血仇哑口无言。   见势不妙,鬼斧在纪血仇耳边低语“教主,不然就告诉他们桑诺曦偷了狂天魔咒的事?”   纪血仇狠狠瞪了一眼这大块头,鬼斧真是个榆木脑袋,现在只是怀疑桑诺曦偷了秘籍,如果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本派秘籍丢了,那恐怕想抢的人比现在还多,完全是给自己多添麻烦罢了。   “纪教主,如果令女口中所说属实的话,那恕我崆峒以后怕是不再欢迎纪教主的大驾光临了。”安北平走向前,挡住安洛旸,面上客客气气,语气却徒然冷了几分。   “好,为了一个桑诺曦你们与我明教结下梁子,那我们日后就走着瞧!”没想到一个杀人狂魔桑诺曦,却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帮衬,还真是小看那娘们了,哼,纪血仇冷下脸,扬起黑袍离去。   明教的人走后,刚刚这些安静的门派又开始聒噪起来。   “安长派,这明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您可不能让他们觉得崆峒好欺负啊。”吴月雄添油加醋。   “本来我们三大正派可以联合起来灭灭明教威风的,可是你知道,这种没把握的事,没人愿意做啊,而且据说已经有一个门派归顺到明教旗下了。”   “哪有人归顺明教,你可不要听人胡说!”吴月雄冷眼。   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安北平皱起眉头,说是名门正派,不过都是一些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生怕粘自己一身灰,躲都嫌来不及。   冷眼道“今日多谢诸位远道而来,改日我安某一定设宴邀请大家,时候不早,大家就请回吧。”   衣袍在空中有力挥舞,转身,严厉的声音如雷贯耳“少凉,送客!” 第11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   夕阳西下,长亭晚风。   安洛旸独靠凭栏,望着湖水,手边是一壶已凉了的花茶。   她的额头上还有未散的汗水,晶莹剔透如晨曦的露珠。   父亲那日给她的秘籍,已经练了三分之一,这里剑术招式都极为有趣奇特,引得安洛旸沉醉在招式中频频流连忘返。   目前江湖中形势越来越危机,又隐藏太多她浑然不知的秘密,在一切爆发前,她必须要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   “要不要来点音乐?”不知道柳少凉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着他们故乡的方言,怀里捧着一把古筝。   安洛旸皓首,笑了笑,腾出身边的位置。   “我保证这首你也从来没听过。”眨眨眼睛,柳少凉双手抚在琴弦上,琴线锋利剔透,手中一滑,清朗的曲风宣泄流出: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   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歌曲激扬又婉转,作词大气洒脱。   那歌中所唱的对词令安洛旸心生向往,一阵感慨,这世间果真有活的如此洒脱之人。   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只是何等的磅礴胸怀。   安洛旸托腮望着他,情不自禁感叹“好听,真是好听的曲子。”   “那当然,我唱过的曲子有哪首不好听,哪首你不喜欢?”怎么说在大学时候他也是校草一枚,又多才多艺,那追着他屁股后面跑得小姑娘两只手可是数不过来。   “骄傲自大。”安洛旸被她这得意的样子逗笑,不过确实,他唱的曲子每一首都新奇动听,让安洛旸心生喜欢。   “洛旸。今天你说得那些事都是真的吗?”柳少凉话锋一转,凝重起来。   “什么?”   “桑诺曦是因为救师伯受伤的?”   他慢慢盯着她的眼睛,却看不出什么思绪。   “是不是真的很重要吗?”安洛旸仰头望着星空笑了笑,任何事情,不愧对自己良心就好。   “你不觉得,你对桑诺曦有些过分袒护了吗?”从一开始他可以理解,安洛旸护着桑诺曦是为了救师伯,可到了如今又是因为什么呢?师伯已死,桑诺曦又充满危险,为何不趁今日索性将罪状加到她身上,逐出门派,也算能让这崆峒上上下下松一口气。   “有么。”疑问的语调很低便直接降成了陈述句,她发现了一颗最亮的星星,就忽然想起了桑诺曦那张一边笑着却泪流不止的脸“我只是觉得..她身上一定有很特别的秘密。”也许,她并没有大家听到的那么坏。   “生在这样的年代,有时候就连你亲眼看到的也不能太相信。”   “我懂。”她笑着“不过..说出来都有些奇怪,有时候听她说话,或者相处久了,总会给我很久以前就认识她的错觉。”   “也许真的认识你呢,所以她千方百计的要来崆峒?”这样的假设也并不是不可以成立,至少成立了,那桑诺曦一切古怪的行为倒可以解释清楚了。   摇摇头,安洛旸倒了杯茶,发现已经凉了后,自嘲地笑笑“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像桑诺曦那样个性鲜明的人,如果以前认识,她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洛旸,桑诺曦绝非等闲之辈,你与她相处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为好。”柳少凉一脸担忧。   “我自有分寸。”   “夜风很凉,早些回去吧。”柳少凉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安洛旸含笑,拿过手帕自己擦汗,不动声色将两人距离微微拉开一些,不愿显得过分亲密。   柳少凉心内泛起苦涩,每靠近一步她都会退后一步,两个人永远都是这样,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看似很近,却永远走不进她的内心,安洛旸,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桑诺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站在凉亭外,穿着一件绮罗锦绣的衣服,领口很低,露出了两边的肩膀,锁骨精致漂亮,妖艳迷人。   穿的这么显眼,又是在这样的夜色里,让人不发现她都难,就连身上的花香都隐隐飘散出几里,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安洛旸,安洛旸却皱起眉头,果然是妖女,晚上也要穿的这么风骚。   看着柳少凉和她的洛旸在这长亭夜下你侬我侬,本来很是幽怨,不过对视到安洛旸的目光后,她便很开心的扬嘴笑了起来,如朝阳般意气风发的笑容,在安洛旸眼中却刺眼极了,都知道她美,也不必这般得意卖弄吧。   如果此时桑诺曦知道安洛旸是把她想的这样肤浅,肯定会气的吐血吧。   “我们回去吧。”安洛旸起身。   在两人经过她身边时,桑诺曦伸手拦在她身前“我有话和你说。”嘴上抹的鲜红,面色从明朗顿时沦为不明朗,她都美成这样了,安洛旸难道瞎吗,都不肯多看一眼。   “明天说不可以吗?”那女人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   “很重要,就要现在说。”   安洛旸知道以桑诺曦的性格,是要非磨到她答应为止的,所以只好先让柳少凉离开,她留了下来,也好,她也正有一些话要说。   安洛旸侧头,微微思索了一会儿问“说吧,什么事?”   看着柳少凉渐渐走远的背影,桑诺曦的目光才落到她身上“我这身衣裳好看吗?”   “你自己喜欢就好。”安洛旸垂下眼帘,漫不经心。   “可我在问你好不好看。”   “如果你留住我就为了说这个,那我还是先走了。”   “谢谢你今天又帮我了一次。”桑诺曦急忙改口,她的洛旸真是榆木!不解风情。   “我只是为了崆峒而已。”顿了顿,索性也将心中疑问说出来“你是怎样知道,我师伯勾结明教的?”   “那次去龙门山找他,看到他与纪血仇饮酒作乐相谈甚欢,一目了然罢了。”   “是这样。”安洛旸心里一空,她的模样不像是说谎,她终于明白那日收桑诺曦入崆峒时师伯为何会替她说话了,无非是桑诺曦抓住了他的把柄,怕被走漏风声罢了。   可能师伯也没料到,最后他还是死在了桑诺曦的手里,竟有些嘲讽的意味。   “所以,你怪我杀了他吗?”   安洛旸笑笑没回答,要说怪她,那今天就不用帮她了,她只是心里有些难过吧,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滋味真是不好过,而她也从没想过让师伯死,昨天那胆战心惊的一晚,桑诺曦出手实在太快,就算她想救欧阳村,也根本是来不及,可能这就是他的命吧。   “桑诺曦,这件事不要再跟别人提起。”师伯已经逝世了,无论他做过什么,还是在大家心里留个好印象吧,过去的已是过去。   “你真是心软。”桑诺曦笑笑,不过她就是喜欢洛旸这好心肠的性格“好,我答应你。”   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快速不高兴的黑着脸“这么说你昨晚确实是一直跟着我?后来看我伤成那样,都不救我。”她嘟嘴抱怨,纪血仇的刀马上就要劈下来,那一剑要是真打在身上,她现在肯定早就飘去西天了,难道洛旸都不怕人家死,都不怕再也见不到人家嘛!   说起昨晚,安洛旸不得不又对桑诺曦刮目相看,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桑诺曦都伤成那副样子了,最后居然还会使出那么强大的招式,这女人身体里到底蕴育着多少力量。   可只有桑诺曦明白,她根本很难躲过那一招,幸好桑阑及时出手相救,才能捡回这条命,心里却还一百个不乐意,她才不稀罕被那臭女人救!   不过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桑阑行事谨慎,不然要是被安洛旸看到她,那事情只会越来越难办。   “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么。”安洛旸敛目,这女人在短短时间内面目表情居然可以如此变幻莫测,一会难过,一会委屈,高兴或者暗暗自喜,看的安洛旸直打了个冷寒,转身准备离开。   “安洛旸。”桑诺曦从身后抓住她,迫使她面对自己,两人这时离得很近,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仁中倒映的自己,又不知道这女人想做什么,安洛旸不动声色的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可谁知桑诺曦却顺势将她紧紧圈进了怀里。   “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她不由分说地将头靠近她胸口,女子身上好闻的体香钻进鼻息,头发痒痒的扎进她脖子里。   “你在胡闹什么?”安洛旸想推开她,突然的亲近让她全身紧绷。   “你是在装傻吗?”闻言,桑诺曦抬头笑着眨了眨眼睛“我为什么会对你这样你真的不明白?”   “我应该明白吗?”安洛旸脸上写满了困惑,眸子里雾蒙蒙的,也忘记了挣脱。   “你应该明白的。”看着她这副呆样,桑诺曦玩心大起,身子又向前倾了倾,她目光在她脸上缓缓流离着,最后停在了那醉人的唇上,反复痴缠“你应该知道女子也是会喜欢女子的。”   安洛旸迷茫的表情开始转变成惊讶,她几乎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桑诺曦。   这女人要是思春就随便找个男人去,连女人她也要调戏,真是饥不择食!   看她这副恼怒的模样,桑诺曦更开心了,凑前打算吻上她的唇。   “桑诺曦!”安洛旸惊呼起来,桑诺曦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的行为在安洛旸心中掀起了波澜,可是她真的是以为错了,安洛旸惊呼,并不是因为她的那句女子也会喜欢女子,也不是因为她凑过来想要吻住她的行为,而是本来两人就站在湖边,桑诺曦这样向前倾身,一时间让安洛旸失去了平衡,所以最后只听----扑通---一声,两人就保持那个奇怪而相拥的姿势,双双掉入了湖水里。   湖面泛起偌大的水花,惊得鱼儿四处逃窜,在掉入湖水那一刻,安洛旸只感觉眼前一黑,没有以往那般平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这只妖孽!   安洛旸自顾自地向湖边游去,深呼吸平静着情绪,可就在马上要到岸的时候,她只感觉肩膀一沉,那力道拉的她猛喝了好几口湖水,呛得她猛咳不止。   好不容易缓过气,就只见一双阴森森白皙的手死死缠住了她的脖子。   “桑诺曦!”安洛旸怒喊,她觉得她二十年读的书修的教养,在认识桑诺曦的那一天开始,全部都可以沦为摆设,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胡搅蛮缠的女人。   好死不死,那胡搅蛮缠的女人居然还动作妩媚地拨开一绺湿漉漉粘在眼前的秀发,明显忍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却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衬托她的楚楚可怜“我腿抽筋了。”   那一刻,安洛旸真想直接将她溺死在这湖水里算了。   上岸后,安洛旸干脆将桑诺曦视若空气,顺了顺额前的发打算离开。   “我脚抽筋了,走不动。”桑诺曦急忙拉住她衣角,可怜兮兮地嘟起嘴,衣服湿漉漉的紧贴在她身上,身体那曼妙的曲线被淋漓尽致勾勒出来“你抱人家啦~”   可惜安洛旸对女人没兴趣,尤其是对桑诺曦更没兴趣,任凭她怎么撒娇勾引都可以无动于衷。   “你昨天伤成那样都能脱身,今天只是脚抽筋就走不了了?”安洛旸冷漠的看着她“如果你不想走也好,那就在这呆着吧。”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品尝,看她日后还会不会如此胡闹。   “阿嚏----”情急万分,桑诺曦逼着自己打了个喷嚏。   安洛旸转过身去的背影还是停住了,晚风这么凉,她全身都湿透了,这样下去生了病的话搞不好会导致伤口再度发炎。   “没关系,你回去吧,是我不对,连累了你一起掉进湖里,不用管我,就惩罚我大病一次,以后也会长记性了。”她装着委屈,眼角泛起薄云,还特意把大病和不用管我这句话加重,心里却因为这低级趣味乐开了花,她的洛旸真是太可爱了。   安洛旸努力安慰自己平静下来,走回去搀扶起她的胳膊。   “腿根本动不了了,可能...你得用抱的。”   “桑诺曦,你别得寸进尺。”安洛旸黑着脸,警告她。   “我认真的,没骗你,你要不信就先走吧,我爬也能爬回去了,我...”   “行了。”安洛旸打断她的话,要和这女人争执,说上三天三夜都无法证明什么。   深呼一口气,还是走向前将她抱了起来。   “我倒真想让你爬回去来着,所以现在开始,你最好闭嘴。”   太幸福,太不容易,桑诺曦面色潮红拼命的点着头,我会闭嘴,我会乖,能被洛旸抱在怀里真是幸福极了!桑诺曦红着脸故意在她胸前蹭了蹭,她的洛旸身上软软的,味道又好闻,真想吃一口。   不过她现在可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安洛旸绝对可能直接将她摔在地上。   往回走的时候,还碰到了几个刚从斋堂回来的师弟,话说每天晚上她出来都碰不到,为什么偏偏今天晚上就这么巧?现在要是有个地缝,安洛旸绝对敢钻进去。   几个师弟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这两位大美女浑身湿漉漉,还有一位被其抱在怀中,表情更不用说,娇羞的要命。   “师....师姐。”几位师弟齐刷刷排列站好,脸红的像番薯,显然他们还没办法快速消化此时此刻看到的这一幕,什么断袖磨镜,这些禁忌的字眼全部在脑中飘来飘去。   怪不得师姐总是很维护桑诺曦,原来私底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早点回去休息。”安洛旸脸色冷若冰霜,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桑诺曦却是冲他们眨了眨眼睛,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安洛旸,你这心软的毛病,可真是被吃的死死的。 第1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自己擦干身子。”安洛旸毫不留情地将她狠狠丢在床上,压抑着心里翻腾的怒火。   “好痛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温柔了。”桑诺曦娇嗔,眨着星星眼“别走了,今晚就留下来嘛。”   看着她这副卖弄风骚的模样,安洛旸脸色愈发冰冷,一晚上,她真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将一旁的毛巾拿下来狠狠砸在她脸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虽然被打,可蒙在毛巾下精致的容颜还是软软的笑了,这么可爱的安洛旸,她如何不爱。   安洛旸回房后简单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倦意来袭,脑袋里却清醒无比,一幕幕扫过她曾经与欧阳村在一起的记忆。   无法想象那个对自己如同对待亲生女儿的师伯,居然背地里与明教勾结。   心隐隐作痛起来,难道这世间真的没有能完全信任的人了吗?   人性本不该如此凉薄的。   “我进来咯。”零散思绪被打断,门外人似乎根本就没想要征得她同意,直接推门而入。   她穿着一身红色纱裙,笑意盈盈。   这回的装扮还有所收敛,不过那大红颜色还是分外惹眼。   “这不是你的房间,下次不要想进就进。”安洛旸烦躁的蹙眉“你又来干嘛?”   “我觉得你现在一定会很烦,特意拿来了一瓶好酒陪你解忧愁。”   “承蒙你美意,不必了。”安洛旸挺翘的鼻梁微皱,如果这人要是不来烦她,她倒是可以清静许多。   “这酒我亲自调的,喝了后心情会很舒畅,尝尝嘛。”她自顾自地摆好杯子,倒上酒,目光诚恳“真的很棒。”如果洛旸不喝,她可是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酒香闻起来很醇厚,万里飘香,安洛旸平日里就没有喝酒的习惯,况且她今日心情不佳,更不愿与这女人饮酒。   “我累了,你请回吧。”她疲倦的垂下眼帘,容颜在昏黄灯光下,稍显柔和了许多。   桑诺曦就是知道近日发生的事情会惹得安洛旸疲惫,所以才特意调了这酒帮她缓解疲倦,浮生若梦为何几欢,人就要及时行乐,她的洛旸怎么就是不懂呢。   “你陪我喝几杯,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来崆峒。”扬起嘴角,桑诺曦决定使出杀手锏,她就不信安洛旸还会无动于衷。   这句话果然霎时勾起了安洛旸全部的好奇心,她试探的盯着桑诺曦眼睛,有些疑虑。   桑诺曦笑笑,她明白安洛旸的顾虑,放下酒杯目光落向床边“你听过关于沧海的寓言吗,在它退潮后,整个中原马上就要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她阻止不了一切,至少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她提起的沧海,安洛旸多少有些印象,记得曾经读过一本书叫《饕鬄纪》,书中主要写的是寓言故事,有一篇写道:沧海逝去,人间烽烟四起,战火连天,必遭浩劫。   当初她也是反复斟酌了这句话好久,翻遍了藏书阁想找到更多线索,可除了《饕鬄纪》寥寥提到过关于沧海的预言,剩下其它古籍都是别无记录。无奈毫无头绪,只好作罢。   她本以为那只是传说,可现在桑诺曦提起来,就证明这事情绝非子虚乌有,沧海退潮,人间烽烟四起,随随便便一句传说,究竟有几分可信?   看着她陷入沉思的面孔,桑诺曦慢悠悠喝了一杯酒,入口芳甜辛辣,刺激着口腔中的味觉,美味之极。   “放心吧,没毒。”桑诺曦将酒杯递给安洛旸,眯着眼等她喝下去。   安洛旸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酒杯。   看着她喝尽杯中酒,桑诺曦又自顾自的将杯子斟满清酒,继续道“而我来崆峒,确实是跟你有关,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日后你不必提防我,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以及伤害崆峒的事,我自有我做事的理由,总之我只能说这么多,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只会给你惹来危险罢了,而你可以知道一小部分,懂得保护自己就够了。”   安洛旸冷疑,她跟桑诺曦之前素未相识,为何这女人要因为她来崆峒?桑诺曦说出的信息量太少,有些部分可信,但断断续续之间又徒增了很多疑点。   “那你知道这么多,不怕有危险吗?”   闻言,桑诺曦笑了,缓缓绽放的笑容像夜里寂静的昙花“我本来就活在这危险之中。”倘若哪天危险消失,那可能她的生命也会就此消逝了吧。   摇摇酒杯,她眨了眨眼睛“我干了,你随意。”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跌跌撞撞,喝的她那叫一个痛快!   安洛旸慢慢缓和了面色,也陪她一同饮了第二杯酒,这酒的味道清甜辛辣,甜味甘醇占多半,入肚后酒香遗留齿间久久不散,引人流连忘返,没想到桑诺曦居然还会酿得一手好酒,殊不知这恰恰是那人为了她苦心钻研的成果罢了。   “我对你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要不然她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自己,安洛旸似乎隐约抓到了一丝头绪,那线索在她上方飘着,伸手去碰,却又忽然断了。   “是,你对我有很大的用处,日后你慢慢便知了。”桑诺曦觉得好笑,高挺的鼻翼轻轻皱了起来。   “那这样听起来,你是想阻止这天下大乱的形势?”一个恶魔有可能不是恶魔,而是想做这天下的救世主,这结论听起来真有些惊世骇俗。   “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想保护我很在乎的人罢了,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纵使万劫不复我都不会放弃。”桑诺曦深色的眼眸在摇曳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但她眼中那凝固的坚定,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蔓延到了安洛旸胸口。   她在桑诺曦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人都失去的东西,那似乎是一种信念,一种无畏惧的执着,那样燃烧的气烧深深撞击着安洛旸的灵魂深处。   她甚至没有了任何怀疑的理由,只是最后这一个眼神,她竟然愿意相信桑诺曦说的所有。   这酒的度数很高,对于不胜酒力的安洛旸的来说,没下三杯就开始微醺起来。   两人细细碎碎,从一开始谈论天下,到现在居然开始扯起了家常,桑诺曦说她小时候喜欢吃糖人,安洛旸点头说她小时候也喜欢吃不过父亲一般都管着她,桑诺曦说她真可怜,得意洋洋叙述自己那时候吃糖人都不用给铜子儿,因为她是小霸王,大家都怕她,安洛旸晕晕乎乎,说桑诺曦真坏。   醉过知酒浓,几杯酒下肚,安洛旸平日里的冰冷防备也消失的荡然无存,目光迷离,笑着和桑诺曦谈天说地。   桑诺曦滔滔不绝,讲述着这些年她翻越过的雪山,缠绵过的长江黄河,她跃得过那气势磅礴的辽阔,却迈不过这烟雨缭绕的江南,她冷眼看过碎了一地的天下,却偏偏醉倒在这温柔乡。   安洛旸安静的听着,看她瞳孔里越发耀眼的光亮,朦朦胧胧间,觉得桑诺曦是如此美,不同与平日里那芬芳绝艳的身影绰绰,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来自更深处的美,只需看一眼,便是惊心动魄。   脑袋昏昏沉沉,安洛旸单手托着脸颊,试图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感觉,半梦半醒的打着瞌睡,白皙脸蛋布满红晕,看她这副模样,让桑诺曦不忍心生怜爱,压抑的感情因为这温存的场景全部大胆破土而出,伸出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安洛旸皓首,突然一愣,可她醉醺醺,桑诺曦温柔地眼神在她看来也是毫无危害,愣完后眼皮又沉了下去,脑袋继续摇摇欲坠,双手还不甘的试图托住这失控的脑袋,这模样萌的桑诺曦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一番。   “安洛旸你知道吗?我有多想你。”她的手慢慢帮她托住柔软的脸颊。“还有要谢谢你,在所有人都怕我的时候,只有你始终陪我站在一边。”桑诺曦目光贪婪而炽热的流连在她五官上,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都那么好看,真想看一辈子。   安洛旸目光涣散,她怕真是醉了。   但桑诺曦这段话,却让她涌上来无边无际的熟悉感。   灯光下有飞蛾扑过来,然后泯灭,这真是勇敢又愚蠢的生物。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到她眉宇间“我说...桑诺曦。”酒精的作用太强大,她感觉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开始打结了“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当然。”桑诺曦笑着,握住她的手“也许太久,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安洛旸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思绪开始混乱起来,越想保持清醒,困意就越陷越深,终于闭上眼睛,随即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十年前在洛阳,我永远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场景。” 第13章 常记溪亭日暮   十年前,桑诺曦已经忘了自己被父亲囚禁在这房间里已有多久了。   她每天都过得昏昏沉沉,除了偶尔吃饭的时间,大部分她都在睡觉,似乎只有睡着了,时间才能变得不那么难熬。   那天她刚吃过午饭后,突然听到有人敲响了房门,她满是疑惑与忐忑地走过去,屏住呼吸,胸腔里的跳动一下下扩散。   “请问里面有人嘛?”门外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童声,柔柔的像只黄鹂。   她喜出望外,连声回答“是的,有人!”   “原来真是被关在这里呀。”外面的声音低下来“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说有人被关在这里,他们都说你是瘟疫要远离你,可是我听说过你,你只不过是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呀,怎么会是瘟疫呢?”   门外的小女孩细心打量着眼前这扇门,被粗重的铁链紧紧封锁着,时间也许很久了,链子上都生了青苔。   闻言,她明亮的眸子霎时黯淡下去“他们说得对,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我才不会听他们胡说,你自己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很无聊吧?”小女孩坐在了门旁,她怎么会是瘟疫呢,她只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罢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闯了什么祸,才惹得大家都不喜欢她,非要将她关起来。   “习惯了就还好。”   “我叫安洛旸,我家就住在洛阳城最北边的小河旁。”   “我...。”   “和我做个朋友吧,以后我会每天偷跑这里来陪你聊天。”门外的小女孩很热情,自顾自的说了那么多。   女孩白皙而稚嫩的小手顺着送饭的小窗口伸了进来,摆出要握手的姿势。   她顿时局促地红了脸“不行...你..你不怕我伤害到你吗?”   “我不怕,我会武功哦,可以保护自己。”   “你会武功?”她笑了,一个小孩子说自己会武功,还真是可爱,虽然她也是小孩子。   “对啊,我爹爹很厉害,是我爹爹教我的哦。”小女孩得意洋洋“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呢?”   “你...真的想要和我做朋友吗?”   “那当然。”外面的人笑了“我手都举酸了。”   “我手脏,就...不和你握手了。”她那么腼腆,一点也没有了曾经飞扬跋扈的样子,在这孤独的世界封闭已久,突然有人怀揣热情出现在她生活里,一时间难免会有些手足无措。   “那好吧,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漾,花朵的花,荡漾的漾。”   “花漾?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安洛旸,洛旸,似乎就是为了这洛阳城而生。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凑近房门大声道“但是..你每天日落之后都不要过来可以吗?我真的怕自己伤害到你。”   “你不要把自己想成怪物,你是不会害人的。”   “你还是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两个小女孩,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从此以后安洛旸也在桑诺曦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重量。   是她将桑诺曦从绝望中救赎出来,带给她力量,给她希望,让她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还是会选择与她相遇。   托了桑诺曦那瓶酒的福,安洛旸这一觉睡得真是很舒畅。   早上醒来后发现关于昨晚喝了酒之后的事情居然也是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还隐隐记得桑诺曦提起的关于沧海的事。   想到这,她便起身,开始洗漱更衣。   弟子们都去自习了,难得清静,柳少凉本想正缝这春末时节在庭院喝茶赏花,桑诺曦却好巧不巧在这时出现了。   这女人身上总染着太多尘世孽缘,让人心生抵触,望着踱步而来的人,柳少凉轻皱眉头,如此娇媚的女子,即使在他那年代也是很少见的,她的媚美到骨子里,举手投足放纵却不放荡,不同那些天生就只会卖笑的女子,她这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娇艳如残阳。   “天气还真好啊,柳师兄。”桑诺曦挂起招牌笑容,破天荒的主动讨好。   柳少凉一愣,微微皓首“是,难得的好天气。”又不知这女人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小心思。   “你会的曲子好像很多?能教我一两首吗?”桑诺曦坐过来,眯着弯弯的眼睛。提到昨天她就不爽,花前月下谈笑风生,怎么想怎么碍眼。一万个不爽,却还是要卖力的笑着。   “为何要教你?”柳少凉反问,他可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时如此亲近了。   “因为好听啊,我也想唱给洛旸听。”桑诺曦不屑,她也想让洛旸看着自己笑,夸赞自己。   “你为何费尽力气,非要讨好安洛旸呢?”他开始好奇了,其实对于这女人一直都很好奇,只是今天才开口问罢了。   “喂,这不叫讨好。”桑诺曦撇嘴,她又不是小狗。   “那叫什么?”   “喜欢啊,我喜欢安洛旸,很简单的道理,所以就希望她能开心。”桑诺曦回答,堂堂正正的回答着,丝毫不掩饰她心里的想法,纵使是这样不论,不被接受的感情,也被她说得如此理所应当。   她就是要明目张胆说给柳少凉听,她要让他知道,他的情敌有多优秀多可怕。   柳少凉迟疑,要说一开始他是心存怀疑的,可到了现在,他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的故事,在二十一世纪里也都是普遍习以为常的事情。   而当下这朝代,是很少有人能接受这种不伦的情感的,可如果是这样也好,多日里来的担心便可折断,只要她不会伤害安洛旸就好,疑点清朗,心中戒备便可略放一二,他笑着,哼起了歌,其实每次看见桑诺曦这女人,都会莫名想到这首歌:   青城山下白素贞   洞中千年修此身   啊...啊...   勤修苦练来得道   脱胎换骨变成人   啊...啊...   一心向道无杂念   皈依三宝弃红尘   啊...啊...啊...啊...   望求菩萨来点化   渡我素贞出凡尘   难得奇特又动听的曲风,他唱过的曲子都少见极了。   白素贞,她小时候听过,一个关于蛇精的传说,或者是爱情故事。   小时候她还经常好奇雷峰塔里到底住没住着白蛇,她佩服白素贞,为了爱情勇敢执着,奋不顾身。   望着他轻唱的侧颜韵光倒影倾洒在那刚毅的鼻翼上,桑诺曦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子,长得俊俏不说,又会这些懂得讨女孩儿欢心的手艺,将这样的人天天放在安洛旸身边,她可有点不安心了。   “我知道你会的曲子多。”她孩子气地鼓起两腮,不教就不教有什么好显摆的,起身打算走人,这男人越看越碍眼。   “那你不是要向我学?不学了吗?”他笑。   “你不是不肯教我”   “我只唱三遍,你听好了,这三遍学不会就与我无关了。”   “好,就三遍。”一言为定,桑诺曦自信满满,她从小对乐律还是有着惊人天赋的,相信听三遍一定能记得。   梳洗好的安洛旸,走过花园,正巧撞见柳少凉与桑诺曦说话唱歌的模样,两人聊得很开心,安洛旸站的又远,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忽然想起昨夜柳少凉紧盯着桑诺曦的目光,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受,站了半响,转身离开。   酉时过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微雨。   这江南就是这样,小雨不断,说下就下。   烟雨缭绕着,雾气蒙蒙。   一小天,安洛旸都能听到隔壁桑诺曦弹琵琶的声音,断断续续,偶尔附着小声的哼唱。   伴着这琴声,读着书,也竟不知不觉熟睡了过去。   醒来后,雨还在下,身上不知是谁给她盖了一件衣服,而隔壁早没了琴声。   ---咚咚咚---门外忽然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一下一下,在这阴沉的雨天惹得人心里发慌。   那人气喘吁吁,语气惶恐万分。   “师姐,大事不好!有人死了!” 第14章 人间无常苦苍生   崆峒殿内气氛压抑,门柱上挂满白灯笼,地上陈列着几十位崆峒弟子尸体,用白布遮盖了全身。   外面是淅淅沥沥丝毫没有要停止的雨。   弟子们整齐的站在一旁,眼含泪光,上午还好好的兄弟,如今已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师伯刚刚逝世,如今几十兄弟又被毒死,一时间,崆峒上上下下都沉入了紧张与悲哀里。   眼下,崆峒能掌事的首领就只有安北平,安洛旸与柳少凉了,略显凄凉。   本来在江湖几大门派里,崆峒是起步最晚的,可因为安北平雄心壮志,发展也算迅速,如今,却真是难挨。   走进大殿,安洛旸不发一语,她蹲下身,掀开白布,尸体还有温热,脸色青紫,明显是中毒很深的表现。   检查过后,又将白布盖上,注视了一眼安北平,扭头命令两三弟子将尸体抬出去,找块好的地方,埋了。   “今日有没有见过什么行踪异常的人出现在崆峒?”她环顾四周,开口道。   “没有,今天一直都好端端的,晌午我还和师弟们一起吃饭说笑来着,没想到..没想到短短半天就..”帽儿终于克制不住,第一个留下了男儿泪。   “事情发现在什么时候?”   “刚刚,我饿了,想去斋饭找点吃的,没想到,就看到大家全都倒在厨房内,上前才发现已经中毒很久。”   “我检查后发现,地上有爬过的痕迹,明显大家在中毒后都想呼喊或求救,却很难移动步伐,,我推测,这些人是被叫到厨房的,吃过什么东西后才中了此毒,地上有翻打的碗筷,而且明显□□很强很迅速,直接麻痹了四肢,让他们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据我所知,中原内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奇特的□□。”柳少凉言。   闻言,一直站在边缘的桑诺曦不动声色锁了锁眉。   能有人把大家叫到厨房,说明这人也是本派弟子,所以大家才会相信这个人。   安洛旸皓首“现在马上给我清点崆峒人数!加强戒备!”   “是!”   “传下去,今天谁也不许离开殿内,我一定要查清此事!”   至始至终,安北平都一言不发。   “师父师姐!这还用查吗?整个崆峒内会下毒的只有桑诺曦一个人!只有她!她千方百计来到崆峒,蛇蝎心肠的女人!自从她来到这后,我们就灾事不断!先是师伯去了,现在师弟们也走了,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毁掉我们崆峒!”一弟子站出来,流着泪指向桑诺曦怒吼“杀了她!为兄弟们报仇!杀了这妖女!”   “杀了她!”一时间,大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断断续续跟着附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桑诺曦靠在柱子上,目光平静,这些小兔崽子平日里没少在她这学剑,关键时刻好事想不到她坏事一箩筐,等着,咱们秋后算账。   安北平将目光移到桑诺曦身上,这女子依旧正色站在众人面前,丝毫没有退缩慌张之色。   “全都安静!”安洛旸提高了嗓音“现在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罪人,每个人也都有可能是清白的,在真相没大白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去质疑的权利,至少现在,大家都是崆峒的弟子!都是一起的,我也不忍心去怀疑任何一个人,此刻如果我们越混乱就会让那罪人越开心,所以大家都理智,我会查清此事。”她要稳住大家,一定不要先内乱。   “报告师父师姐,崆峒上上下下包括死去的兄弟,不少一人。”   人数正确?那就说明这人还没走,杀了人还不走?留在崆峒,他还想做什么呢?先抛开这些疑点不说,只要这人还在崆峒内,就绝对不会让他逃走!   “父亲,不早了,您先回去歇息吧,我和柳师兄会查清此事的。”安洛旸转身,不想让父亲跟着操劳此事。   安北平不语,半响,起身离开。   “现在开始酉时去过厨房的全都跟我来御书房,其余的弟子留在大殿谁都不许离开。”   转身,她不经意的目光落在桑诺曦身上,然后紧了紧。   真的会是她吗?   想起昨日两人酒前说过的事情,确实没什么理由去怀疑她,况且就算桑诺曦要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审问进行到深夜才结束,弟子们完全有充分不被怀疑的理由,安洛旸感到很头疼,要去质疑相处几十年的同伴,真是很心痛。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世界上没有任何毫无破绽的局,只是她一定要找到这其中的缝隙,才能一点点看清真相。   脑中闪过桑诺曦的脸,她起身踱步到了桑诺曦的房间里。   推开门,打量着这里,格局和自己房间里大同小异,檀木的桌子上堆了几本书,落着灰一看就是很少翻阅。   屋子里空荡荡,就窗台摆了一盆花。   翻了翻书柜后发现里层有几包东西,她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吹散到花上,花朵立刻枯萎,这分明是很强的□□。握紧那几包□□,眼睛暗了下去。   “少凉,你带大家出去,我有事单独和桑诺曦说。”安洛旸推开大殿的门,面色冷然。   柳少凉不放心,还是留了几名弟子守在门外,以防不测。   桑诺曦半倚在粗大的红柱子上,上面雕刻的金色花纹硌的她骨骼有些痛。   “这是我在你房间里找到的。”安洛旸将那两包粉末扔在桑诺曦脚下“你要说些什么吗?”   桑诺曦没有看安洛旸扔过来的东西,目光静静与她平视着“这是玖天涣骨散,中毒后会全身无力陷入昏睡,七筋八脉暂封,却死不了人,与那几十人被下的毒不一样。”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你来崆峒是计划着什么阴谋,我绝对会杀了你。”   “所以呢?你怀疑是我下了毒?”她笑,手指因为上午弹琵琶而划破了口子,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才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除非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她语气一直冷冰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你要什么解释,对于你在我房间里发现的东西我要给你解释?如果我真想毁了崆峒,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何必等到现在动手。”桑诺曦心里泛起苦涩,昨晚说了那么多,结果还是得不到信任吗?   冷眼,安洛旸扬手挥起折扇不说二话直击她要害部位。   桑诺曦一个转身,轻松躲过。   “到底是不是你下的毒?!”安洛旸继续攻击。   “我说不是,你会信吗?”她出手快速的点了一下安洛旸手中的折扇,只见那扇子顿时变成了长翼的老鹰飞离她手中。   没有折扇,她运起内力去劈,可桑诺曦速度快的惊人,让人根本抓不住她的踪影。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竟找不到了桑诺曦的踪影。   安洛旸提高警惕,紧握拳头。   突然,那人却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脖子,低头,将唇凑近她的耳根摩擦“你觉得,如果下毒的是我,我要逃,你有能力抓到我吗?”   安洛旸恼怒,向后踢去,那人躲开,弹了个指响,又消失在了大殿内。   回过神,安洛旸发现自己手中竟稳稳握着折扇,可刚刚这扇子明明变成鹰飞走了,是何时回到她手中的?   这女人,到底藏得多深,她究竟有多强大。   “你刚刚见到的,不过是桑家的幻术罢了。”这人再次出现到她面前,歪头冲她笑着。   这就是在西域,名震天下的幻术?只听闻过,一直以为是传言,没想到却真有人会用。   “不是我下的毒,信不信随你,你难道忘了我昨晚和你说过的话吗?”   “不怀疑你,却也没有理由相信你。”   “安洛旸。”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桑诺曦的内心,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将最真实的一面毫无防备的展示给安洛旸看,难道她还不了解自己吗?她桑诺曦在安洛旸眼里果真就是那么不堪的恶人吗?!她对不起全天下,对安洛旸,她扪心自问也是问心无愧。   柳少凉带着弟子在外等候,没想到在假山旁,又发现了一名崆峒弟子的尸体,而这人明显是被刺死,不是毒死。   他顿时猛然惊觉,一开始他就觉得事有蹊跷,这人既然留在崆峒就是心有成竹不被轻易怀疑的把握,而不能被怀疑的,那就只有死人!所以这里有人装死!赶紧命人去检查埋下的尸体,却发现已晚,确实丢了一具尸体。   “快去通知师傅与洛阳!其余弟子给我包围崆峒!”   “是!”   安洛旸与桑诺曦的僵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荡而打破,几千人气势浩荡在崆峒内点燃火把开始了滴水不漏的搜查。   最后全部停在了聚仙阁的外面。   安洛旸跑进去,只见那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安北平的剑下。   安北平一直不发一语,其实是早发现了事情的端倪,先离开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罢了。   “说,谁派你来的?!”剑锋逼近他喉咙。   那人笑着,摘下易容的面具“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面目逐渐狰狞可怕“你们崆峒,马上就要灭亡了,哈哈哈!”   随即一把握住剑刃向下用力,笔直穿过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抽搐了几下身子,扭过头,断了气。   安北平划破他衣袖,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了明教的烙印,看来他们是开始行动了。   “传令下去,今日开始,崆峒派全部弟子加强修炼,哨岗增添五座,马上实施!”   “是!”   硝烟弥漫,弟子们散去,安洛旸也是疲惫不堪,路过桑诺曦房间时才想起刚才冤枉了她,不免有些愧疚。   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她索性直接推开门,里面漆黑,空无一人,这让她的心倏然沉了下去。 第15章 江山入画故地游   桑诺曦来到天香客栈,轻车熟路找到天字号上上间,绕了一圈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   刚想离开,身后的门却突然关合,随即那女人从屏风后浅笑轻颦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我的好妹妹,别来无恙啊。”绿色眼眸的主人目光懒懒散散“距离上次一别也有几日没见了,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我以为你早死了呢。”   桑诺曦望着她,不以为然的笑着“崆峒派,化蝶粉,是不是你下的?”   “怎么?我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行踪吗?”桑阑慢悠悠走到床榻前,四周香炉雾气缭绕,将她朦朦胧胧的包裹其中。   “桑阑,江南这边的事你少插手。”   “哦?这是你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她绕弄着青丝,凤眼微挑,半卧在床上,随即两指一扣指间幻化出一头青龙直冲桑诺曦。   合掌,快速移开,种下结界,客栈霎时间变化成了沙漠。   万里萧条,风沙四起。   电光火石,两人瞬间打到不可开交。   两人分别幻出青龙白虎,烈鸟凤凰,上天入地,斗得难舍难分。   出招便接,迎刃而解。   广袤沙地,转眼间变得烟尘滚滚,桑诺曦转身躲避时,还是被桑阑一掌击中,沙漠渐渐扭曲,光景又变回了客栈。   桑阑从衣袖中拿出一只长笛,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绿眸也不同于往日,竟泛起了若隐若现的光芒,阴冷锋利。   顿时,桑诺曦只觉有千万只毒虫在她七经八脉里啃咬,跗骨之蛆,生生在她骨骼里撕扯,奇痛无比。   她直冒冷汗,跪到地上,捂住胸口,那千万只毒虫聚在一起,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忍不住疼痛,她终于凄惨的大喊出来,背部红蝎开始发作若隐若现散着红色光亮,青丝瞬间转为白发,紫色瞳孔里盛满怒火。   她要杀了桑阑!她发誓早晚有一天绝对要杀了她!   桑阑勾起嘴角,站在她面前,睥睨的看她“看你这么可怜,我就施舍给你一个答案好了。”   蹲下,挑起她的下巴,专注看着她那苍白强忍剧痛的脸色“不是我下的毒,我只是将它给了明教的人。”   她沉下目光,大拇指温柔的摩擦着她的脸颊,在她眼里桑诺曦此刻的样子真是美极了,鬼魅妖娆,偏偏又如此脆弱。   “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你的动作太慢了,照这样下去,十年都无法收复中原。”   桑诺曦咬着牙,疼痛使她说不出一句话,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隐去眼底那复杂之色,桑阑站起身“你走吧。”   身体内剧痛渐渐开始得已平复,桑诺曦坐正身子,稍显狼狈的喘息着。   “还有一件事你得知道。”桑阑转身向房间深处走去,所到之处步步开花,隐去了她半个身子“桑臻马上就要来中原了,可别还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到时丢了这条可怜的小命,别怪姐姐我没有提醒你。”   花开正盛,人影消失不见。   人间四月芳菲尽。   晌午的日光平和而温柔,错错落落飘散到地面上。   桑诺曦一身红衣赫然矗立在明教门外。   脸上挂着浓厚的妆容,眉间一点朱砂,鲜红的唇边笑意盎然,邪魅狂娟。   守门弟子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显然是很不欢迎,骂骂咧咧让她快点离开。   她红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那笑容看起来残忍无比,眼中聚满了妖治,冰冷的目光似乎将这空气也一起扼杀掉。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守门的几个弟子就被她运气轻易杀死。   拾起地上的剑,她一步一步走近大殿内。   阳光晃得她黑发有些泛红,美丽极了。   谁挡住她,她就会杀了谁。   青丝飞舞间,上下翩飞划过之处就是一抹鲜红。   她就像来自地狱里的修罗,杀人如草,那鲜红的衣袍染上了斑斑血迹,绚烂开后消散,似乎那衣衫的红都是被这鲜血渲染上的。   瞳孔里失去理智,这样放肆的杀虐给她带来难以言喻的快感,一发不可收拾。   转眼,遍地尸体纵横,血流成河   风将她的大红衣裙吹到呼呼作响,青丝飞舞翩若惊鸿。   从门外一直杀到内殿,连每一个阁楼杂院都不放过,势不可挡的力量,好多弟子还毫无防备,就死在了她的剑下。   鬼斧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阻挡了她的路,不让她继续前进。   看着满地纵横交错的尸体,鬼斧红了眼,他怒喊着,举起斧头冲桑诺曦劈去。   身后弟子也气势磅礴喊着口号,黑压压冲过来。   她鲜红的嘴角扬上微笑,睥睨着这群去不量力的人。   她目光不再是往日那般懒散傲慢,变得凌厉绝艳。   食指轻点眉间,一束光亮泻出,身形一顿,霎时间幻化出三个□□。   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哪个是她的真身。   这难道就是流传于世,却极少有人见过的西域幻术?   鬼斧一惊,卷起斧头提起八成内力劈了过去。   斧头还没落下,腹间就被狠狠刺穿,血流如注,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倒在地上,就连死,也是挣扎那惊恐的眼神。   尸体慢慢堆积成了小山。   桑诺曦点燃一支火把扔进大殿,火顺着木柱,向上攀爬迅速蔓延。   她就像一只真正的火烈鸟,攻击速度如闪电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大火的到来并不是寓意着死亡,对她来说这场火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猎物,她纵身跃进火海,杀到片甲不留。   纪血仇接到传书,带人从龙门山赶回明教时,为时已晚。   他刚踏进大门,入目场景竟是这鼓衰力尽,满地鲜血的瘆人景象。   他难以置信,步步艰难的走向一个个尸体旁,身后所剩的几十兄弟,也是惊吓之极哆哆嗦嗦不敢向前。   偏殿,主殿,接躇而来燃气熊熊火光,散发着吞并一切的燎原之势。   桑诺曦似乎就是从这真真实实的火烛银花中走出来的。   她孜然一人,美得绝艳猖狂。   她站的远远地,似乎又很近。   纪血仇紧紧盯着她,那眼眸里布满了血丝,红的吓人,红的丧心病狂!   他一定要除了这妖怪!为明教复仇!   “桑诺曦,我杀了你!”纪血仇暴怒,扬手抽出天虹剑,杀气腾腾的冲她刺去,他提起了全部的内力,势必要一剑刺死这女人。   霸道的剑气扑面而来,却只是与桑诺曦擦肩而过,她速度快的几乎让人看不准动作。   弹指间,出剑,杀掉了站在石门里剩下的十几余人。   烽烟四起,黑色的烟雾直冲天际。   遍地尸体,滚滚浓烟,血流漂杵。   “我不杀你,留你一条贱命,日后你可以任意选择苟且偷生或是找我复仇,我桑诺曦奉陪到底。”   她眉目冷清,一剑挥去,与他擦肩而过,削掉了几缕青丝,脸颊破了口子。   她转身离去时,也同样隐去了肩膀处隐隐渗的鲜血。   天色渐暗。 第16章 无题也无夜   桑诺曦戌时才回到崆峒。   安洛旸倚靠在门前的大石狮子旁,早早就等候她。   只见桑诺曦迈着轻缓的步伐,面色苍白,妆容惊艳,气息却与往日不同,低沉冷淡。   “去哪了?”安洛旸上前拦住她,蹙起黛眉,才发觉这人身上血腥味浓的让人胆寒,她那一身红装在夜色里分外刺眼。   那人抬眸,目光移到她脸上。   不知为何,安洛旸心却忽的凉了半截,她见过这人许许多多的表情,却唯独没见过像今日这般冷漠空洞不带一丝血色与情感的眼神,冰冷的犹如一具傀儡,刺骨的冷。   桑诺曦也看着她,晚霞最后的余温在她裙摆处消失殆尽,她忽然倾身,将安洛旸紧紧拥在怀里。   越来越紧的力道,好像要捏碎她身上每一寸骨骼。   血腥味浓的让人窒息,却参杂着桑诺曦身上特有的芬芳,一种奇特的味道就这般旖旎蔓延。   “桑诺曦...”安洛旸挣扎“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闻言,那看起来有些失去理智的人却终于还是缓缓放开了手。   安洛旸向后退一步,分开一些两人的距离,夜色朦朦。   “我怕这样的我会弄脏你,但看到你后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拥抱,想试图在你身上找到些温暖,我是不是很自私?”月色洒在她鲜红的嘴角,桑诺曦自嘲地笑了笑,眼里满满寂寥。   “你去了哪里?”   “我屠杀了明教。”她迈开步伐,将尾音留在了石门外。   桑诺曦脱下外衫的时候安洛旸正巧推门进来。   她似乎是意料中的勾起嘴角笑着“你什么时候也有这不敲门就进来的习惯了?我这屋子里又没屏风,早知我把幔纱放下来好了,被你看个精光,我岂不是很吃亏。”   安洛旸漆黑的眸子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注视着她,看见她肩膀处溢出了鲜血,渗透了大半个衣衫。   “原来我都忘了,你也会受伤,我以为你是妖怪。”安洛旸关上身后的门,皓首“药箱在哪?”   “桌子底下。”桑诺曦疲惫的靠在床头。   涂药的时候,两人一直安静着,没有一丝交谈。   桑诺曦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这一仗,挖空了她全部的内力,看来要好好休养一些日子了。   “你有想过今天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想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人敢来招惹崆峒了。”其实整座明教并没有外人那么看起来气势宏伟,纪血仇无心打理,鬼斧又是脾气暴躁,弟子们得不到很好的教导,突发危机,只是一团散沙罢了。   “你觉得你这样做是为了崆峒好?”安洛旸抬头看她。   “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我觉得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好坏在她眼里,是没有什么定义的。   “你这样做,恐怕日后不会再有人敢与崆峒往来了。”   “那岂不是更好,省去很多麻烦了,你还应该感谢我呢。”   安洛旸站起身,可能觉得和这人说下去也分辨不出个什么结果,索性不说罢了。   “今晚...别走了。”桑诺曦抓住她的手腕“留下来陪我吧,我...我这次连内力都用光了,万一晚上有人偷袭我怎么办?”她红着脸,编了个她自认为还说得过去的理由。   “哦?”安洛旸俯视着她“谁这么不要命,还敢来招惹你。”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偏偏就有不要命的呢“至少纪血仇还没死。”   “没想到你还慈悲为怀,留了条人命。”   桑诺曦笑笑,不是她有心,而是已她当时的能力,根本打不过纪血仇。   起身,安洛旸回房。   简单的沐浴后,反复想着,居然难免担心起桑诺曦来了,明知她不会有什么事,可还是怕晚上有什么差错,咬咬唇,反复思量后,最终来到了那人的闺房。   打开房门见到是安洛旸后,桑诺曦眼睛顿时毫无掩饰的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还洗澡了?”   “我怕你死。”安洛旸回答的硬生生,略过她走进了屋里。   “洛旸,我身上也痒痒的不舒服,你自己都洗那么干净了,能否帮我也擦擦身子呢?”   “桑诺曦,你不要得寸进尺。”却忘了,这人最喜欢做的就是得寸进尺了。   “洛旸,你就帮帮我嘛,我肩上有伤又不敢碰水。”她可怜兮兮。   “一天不洗澡也不会死。”   哼,小气鬼安洛旸,桑诺曦气呼呼的不理她,回到自己床上拉下了纱幔,闷闷的拿起一本书看。   安洛旸坐在椅子上不出声,那人也不出声,最后她还是淡淡叹了口气,出去打了盆温水回来。   “我帮你擦身子,你把衣服脱了吧。”   “真的?”摇曳的昏黄色烛光下,桑诺曦脸蛋红红的,眉目婵娟,居然有种别样的美。   “嗯。”安洛旸点头。   得到答案后,桑诺曦也不客气,转眼间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脱了个精光。   那洁白的肌肤紧致光滑,她趴在那里,漂亮的蝴蝶骨轻轻颤动着,烛光昏黄竟与她古铜色的肌肤分外切合,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只见她背部居然印有一只比手掌小一点的鲜红蝎子,栩栩如生,真有几分瘆人。   “这是什么?”   “胎记。”   “胎记?”桑诺曦把她当傻子吗?谁的胎记会长成这样。   “烙印而已,不要看它就好了。”   她趴在床榻上,笑语声香“温柔对待我哦,洛旸。”   安洛旸迟疑,拿着毛巾擦拭着。   “嗯。”桑诺曦舒服的发出叹息,那声音听的安洛旸耳根子直红。   她别过脸不去看她的身体,明明都是女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红了脸。   桑诺曦一声声舒服的叹息,充斥进耳朵里,她脸也越来越红,都快滴出水来了。   “洛旸,我转过去了哦,你可以再帮我擦擦前面嘛。”   这人真是越来越放肆,想着她要是转过来岂不是更怪异,安洛旸慌张地用力掐了掐她的后背。   “嘶---。”桑诺曦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穿上衣服。”安洛旸扯过床头的衣服扔到她身上,端着铜盆出去。   再回来时桑诺曦已乖乖穿好衣服老老实实的躺在那看书了。   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倒奇怪这女人什么时候如此认学了。   “时候不早了,你今天那么累,早点休息吧。”   “恩恩。”桑诺曦很乖的放下书,笑眯眯拍了拍身旁特意空出来的位置“洛旸也休息吧。”   安洛旸看着她,犹豫的看着她,和这女人一起睡?这女人莫名其妙的...总是让人不放心。   “你放心,我绝对会很乖的,我也没什么力气了。”洛旸真是的,来都来了,还担忧那么多干嘛,真是别扭的女人。   犹豫了一会儿,安洛旸还是迟疑的点点头,脱下外衣上了床。   桑诺曦也真的是很老实没乱动,可能也是太累了,不出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黑暗里她呼吸平稳轻柔,安洛旸本来想翻个身,可怕自己一动会吵醒了身边人,也就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这样的夜伴随着身旁安稳的呼吸声,竟也是难得的安逸,不知不觉,她也熟睡了过去。   半夜突然被一声惊呼吵醒。   安洛旸睁开眼睛,月色透进来丝丝光亮。   她看见桑诺曦坐着,正缩在角落里急促的喘着粗气,倏的心头一紧。   “怎么了?”她坐起身,关切的询问。   手覆上桑诺曦的背,惊觉汗水竟湿透了衣衫。   她看桑诺曦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头满是汗珠。   “没事,就是做梦了。”她声音很轻,抬头笑笑“我梦见那些被我杀过的人,她们满身是血的来找我,我没力气也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他们离我越来越近。”她睫毛上亮晶晶的“可能是我欠的债太多了吧。”   安洛旸动动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没关系,幸好有你陪我。”桑诺曦笑着,明明很生硬却还要扬起嘴角,她是要多用力才能表现的如此欢喜。   刚刚躺下,身边的人就凑了过来,挤进她的被子里,单手搂过了她的腰。   女人身上特有的芬芳传进鼻息间。   “就这样让我抱着好吗?”安洛旸不忍心拒绝,因为她在这女人声音中听到了微微颤抖,本来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桑诺曦,居然会被一场噩梦吓到胆寒。   “桑诺曦,以后不要再杀人了好吗?”   “如果那么多事能由着我就好了,我不杀人,别人就要杀我,我必须要不断强大才能保护好别人,所以我不能死,而不死的代价就是我必须要去杀人。”她的命运的是残酷的。   “桑诺曦,你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个问题安洛旸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而今天终于说出了口,她究竟是怎样的人,看似将生死置之度外,内心却又脆弱不堪。   “傻洛旸。”她扬起嘴微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用心就看得到。”   真的很傻,安洛旸笑自己居然说了这么多傻话。   “洛旸,我会好好保护你。”闭着眼睛,桑诺曦紧了紧怀里的人。   “我们本不是一样的人,我不需要你保护什么。”   安洛旸又开始别扭了,桑诺曦欢喜转移着轻松的话题“你干嘛总用后背对着我,转过来看看人家不好嘛。”   “桑诺曦你要是不害怕了就把手松开。”   “害怕,我当然害怕呢。”笑着将脸贴紧她的背,热乎乎,洛阳的心跳一下一下真的很用力很好听呀。   “怎么办,我越来越贪心了。”   她呢喃,怎么办,越来越沉迷你的温柔,好想得到你的一切,甩开所有影子,带你在这末世里飞奔。   呢喃声渐渐变弱,身后人呼吸逐渐转为平稳后,安洛旸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静谧的夜。 第17章 情难诉衷肠   天亮的很早,安洛旸醒来后发现桑诺曦还睡的正香。   这女人睡着的样子倒真是可人,脸色粉嘟嘟,呼吸均匀,比平日里那目中无人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如果桑诺曦知道她家洛旸喜欢她睡着的模样,估计就会天天趴她面前睡觉了吧。一边睡还有一边窃喜,我是不是很可爱是不是很萌,瞧把你迷得,眼睛都快移不开了,哈哈。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发现了她放在枕旁的书,想着这女人昨天看的那么入迷,倒有些好奇是什么书了。   一打开,那书中内容让安洛旸气的直想将这书砸在睡觉那人的脸上。   真是没廉耻的女人!居然看春宫图。   怪不得这人昨天还让她帮忙擦后背,那时安洛旸还心想着天也不热怎么她脸却那么红,原来是看这个!   “醒这么早啊?”桑诺曦扬起灿烂的笑容,一大早也要这么耀眼,不过看见安洛旸黑着脸放下书中的书后顿时石化“你...看这本书了?”她红着脸,几乎是试探性的问。   “没想到你对床笫之事这么上心。”安洛旸的语气鄙夷极了,桑诺曦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本来就不高大,现在更是猥琐到了极点。   “才没有!我也是第一次看。”桑诺曦竭力辩解,脸蛋红彤彤像熟透的樱桃“我很纯洁很纯洁的好嘛。”   安洛旸不动声色用食指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吃早饭。”   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忠贞的女子,不足为奇,对于她很纯洁很纯洁这件事也没多大兴趣去探索。   桑诺曦摇摇头“不想吃,头晕晕的,洛旸你去吃吧。”她没说谎,内力用光光,没有力气也是正常的。   安洛旸吃过早饭,想起桑诺曦苍白的脸色,还是去厨房给她取了些饭菜,这一路上都听到大家在窃窃私语桑诺曦屠了明教的事。   看来这事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吃些饭吧,可能过一阵我父亲就会来找你。”   安洛旸将碗筷摆好,忧心忡忡。   “你父亲已经找我了。”桑诺曦穿戴整齐,站在她身后,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心里暖洋洋。   “洛旸这么关心我,我吃完再去。”   “桑诺曦,到时我父亲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就是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么?”桑诺曦咬了口馒头,挑起眉头坏笑。   “我去书房了。”   哼,洛旸真是的,才调戏一句就跑了,桑诺曦捏着手里的馒头,白白的软软的,恨不得将她当成安洛旸,剥了皮直接吞下去。   屋内飘散着香火的味道,桑诺曦恭了恭身子“师父您找我?”   正在打坐的安北平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她“明教的事,是你做的?”   “是。”   “为何要这么做?”嗓音里满是威严。   “因为明教侵犯了崆峒,做为崆峒的弟子,我不能冷眼旁观,虽说可能我用错了方法。”   安北平摆摆手“桑诺曦,我有一事问你,你必须要如实回答。”   “师父请讲。”   “明教的秘籍,是不是在你这里?”   “是。”桑诺曦笑。   “既然你已入崆峒,秘籍在你那也会惹来更多麻烦,所以为师需要你将秘籍交给我保管。”   “好。”桑诺曦答应的痛快,那本秘籍本来放在她这也没什么用,只是心中升起疑虑“不过..师父是怎么知道我这里有明教秘籍的?”   这件事,除了欧阳村和纪血仇没人知道,欧阳村已死,纪血仇下落不明,那安北平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安北平眉心一皱,提高声音“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我这个长派也不是摆设。”   “是。”桑诺曦笑“那我等下就拿来秘籍交给师父保管。”这安北平目的不明,她一定要暗中多多观察。   “好。”安北平抚着胡须“退下吧。”   明教败落的消息在江南传的神乎其神,一人一个说法。   此后,崆峒整日紧锁大门,摆明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子,求得清静。   安北平更是闭关修炼,除了每日正常送饭,其余谁都不见。   为了让自己快些恢复体力,桑诺曦每晚三更都会跑去悬崖边采摘白露。   那花只有在夜晚才会开放,散发着冰蓝色的光,湿漉漉,沾满了天地间的灵气,是恢复精气的补药。   这花朵通常开在悬崖缝里,有些绝处逢生的意味,少了内力护体,桑诺曦通常会被四周的草木划伤,还有一次险些跌落谷底。   这样来之不易的东西,她却每每都记得帮安洛旸采摘一份。   安洛旸知道这白露难得,最近每天醒来都会看见桌前有一碗,一开始她以为是柳少凉帮她采的,父亲闭关,桑诺曦也是整日闷在房间里疗伤,除了柳少凉她也想不到别人,后来越发蹊跷,有日无意一提,才发现那白露根本不是柳少凉送的。   今日她为了搞清真相,一夜未眠。   三更,她听到了桑诺曦那屋的响动,声音很轻,如若不是特意感受,根本察觉不到。   她一路悄悄尾着,桑诺曦近日行事谨慎,有人跟踪自己,她当然早就发现,可探出来气息是安洛旸时,便安心万分。   对现在内力很弱的她来说,去悬崖采摘白露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每到夜晚她身体又会异常虚弱。   她本以为安洛旸跟着自己出来就会帮自己,可那人根本就是一点行动都没有,摆明了是来看她好戏的。   夜色皎洁,山谷里冷冷清清,她将弯刀□□悬崖缝里,一点点下去,身旁簌簌滚落着掉下来的石子,这几日内力恢复了不少,相对于前几天,今日算是轻松。   黑暗里,借着月光那一丝微弱的亮度,她看着悬崖中桑诺曦那单薄的身影。   每一步都艰难万分,她却眼神明亮倔强,脚下一空,石头哗哗滚下悬崖,深不见底,毫无回响。   额头布满细汗,弄湿了一绺头发,明明很危险,她却攀爬的那么用力,每摘到一朵白露就满是欢喜。   其实她也只是个女人而已,受了重伤,还要自己出来找药,背负着一身骂名罪孽,她想起桑诺曦被噩梦惊醒的样子,一个人的夜又流过多少眼泪呢。   她为什么却还可以笑着,将所有负担抗在肩上。   那日发现她背后的血蝎后,安洛旸翻找了许久关于烙印的古籍,无奈中原内关于西域武功的记载寥寥无几,零零散散拼凑在一起,才得知中了蛊噬后,会留下红色血印。   在西域只要巫术家才会种蛊,蛊术里蛊毒霸占着很重要的位置,而蛊毒分为三个阶级。   蛊癫,蛊饕,蛊噬。   只要是用蛊人,基本都可以使用出蛊癫与蛊饕,而蛊噬就没有那么简单,只有一个时代的巫术长老在临终前才会种下蛊噬,它是类似于宿命之类的东西,下蛊人会在几百年前留下蛊噬的咒语或传媒物,选定的人一旦触碰媒介,就会种下蛊噬,从而成为巫家的仆人,发作后身体内如千万只毒虫啃咬,让人痛不欲生。   而巫家本来的族人,更是可以随意催动她体内蛊噬的发作,用来控制她听命于巫家。   忽然想到那晚桑诺曦说,如果她不杀人别人就会杀她,命里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吧。   她看着悬崖里那越来越渺小的身影,胸腔里忽然酸胀。   桑诺曦就像一朵昙花,看似柔软温润的身体里却隐藏着狂野的力量,她用尽一生去拼命向外绽放,就算孤芳自赏,她也要尽全力留下精彩。   而相对于而言,安洛旸是不允许自己有这样义无反顾的激情的,生活里枷锁束缚以及责任,这些都是她不能甩开的一部分,放不下,或是不想放下。   想起那日与桑诺曦饮酒,听她说话时隐隐扑捉到了头绪,可是又忽然断开,从前的种种断断续续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这样疯狂的答案,让她指尖发凉。   那人百般讨好的笑容,那人破碎的眼神,那人每一次的靠近,似乎都开始有了一个合理甚至启齿的理由。   安洛旸浑身都在颤抖,心里荡开无边无际的恐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再怕些什么,怕桑诺曦那样的爱,或者是更怕自己罢了。   怎么可以呢,那人不管多荒唐,都不该拥有这样不伦的想法。   所以当清晨桑诺曦像往常一样将白露送进安洛旸房间时,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同样都是一夜未眠。   安洛旸打量着她,蒙着面纱,衣衫也有划破的道子,略有几分狼狈。   “跟了我那么久,怎么没一起回来。”桑诺曦身子虚弱,语气也是软绵绵。   “这么难得的东西,为何偏偏要分我一半?”安洛旸语气冷淡,不答反问。   “因为我喜欢你。”真是的,安洛旸总是问这些弱智的问题,为何为何你说为何。   安洛旸收紧瞳孔,指尖冰冷“你拿回去,以后不要再送了。”   不要再送?桑诺曦心里顿时疼的发紧,她明明看到自己摘这白露有多困难,她不求安洛旸对自己说什么谢谢,也不求她会感激自己,可这一片真心,却要被她如此糟蹋吗?!   “安洛旸。”桑诺曦走过来,眼圈里红红的,她那么累,连领一次情都不肯么?   安洛旸坐的笔直,面无表情“你走吧。”   “你难道没有读过《卫风传》么?那里关于女女之情,可是有着很详细的描写。”她将安洛旸圈进双臂中,声音哑的让人心疼,非要这么戳破她才会明白吗?   “也是,你怎么会看那种不入流的书呢,你..”   “不要再说了!”安洛旸抬头,紧紧盯着她,她不想再听那些叛逆的言语“桑诺曦,我是不会喜欢女人的。”   桑诺曦笑了,笑的有些凄艳,眼泪不断落下来,她怎么这么爱哭呢,真是让人看不起。   看着她眼泪一滴滴留下来,安洛旸皱眉,心里忽然有些酸疼。   桑诺曦觉得她现在笑的一定难看极了。   “我不求你爱上我,至少到现在,我对你别无所求。”   我只想对你好罢了,我的爱就是这样,你不要也没关系,你嫌恶心摔在地上也无所谓,我捡起来,还是我自己。   就是这样而已。   “桑诺曦,这样是不对的。”   “在我眼里,我喜欢的就是对的。”   安洛旸根本说不过她,她这些歪道理怕没有几个人能跟她说清楚。“   “安洛旸,你惹哭了我,还知道了我的小秘密。”桑诺曦卷着拳头擦了擦眼泪,幽怨的看着她,长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珠,跟安洛旸硬的不行,那只好来软的。   “我知道你什么秘密了?”安洛旸有些被弄得哭笑不得,上一刻刚哭成泪人,现在就有心情开始抱怨别人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女孩子的心思,被这么□□裸挖出来,很羞人的。   “明明是你主动跟我说的?”这人还真能倒打一耙,并且她觉得桑诺曦身上不存在什么小秘密,有也都是大秘密。   “才不是呢。”桑诺曦嘟着嘴耍赖“安洛旸大混蛋,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不喜欢也好。”安洛旸完全不吃这套。   气的桑诺曦直接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哼,占完你便宜我才不要对你负责呢。   一溜烟跑出门外,连影都抓不到了。 第18章 你曾冬雷震震誓   连续数日,桑诺曦依旧闷在房间疗伤。   那日之后,白露也是一直都在,安洛旸却再也没喝过。   月黑风高,正是雷雨交加之夜。树干随狂风摇动,呼呼的很是瘆人。   空凉的山洞内,一丝无形的强大气场卷雨而来,像是要填满这漆黑的洞,掀起一场滔天的海啸。   “堂堂明教教主,怎么落了个如此地步?”   面纱后面的脸笑意盈盈,这石洞潮湿冰冷肮脏极了,令人心生反感,她点点手指,周围便开放出了朵朵鲜花,装饰着这阴冷潮湿的洞穴,绿眸主人眯起眼睛,似乎一只雄狮,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纪血仇睁开眼睛,死死盯着从黑暗里若隐若现出来的脸庞,眼前这女人他记得。   “是不是怪我?给了你几包□□,你只是毒死了崆峒几名弟子,自己却换来了如此丧家之犬的地步。”桑阑挑起他下巴,眯着眼睛,满是讥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女流之辈都可以这般瞧不起她,纪血仇冷颜,宝剑隐约锋芒毕露。   “省省吧,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她伸出食指弹开那半出鞘的天虹剑,反手,一只蛊虫已快速爬到了纪血仇耳里。   “你现在已经中了我的毒,如果没有解药,不出一日你就会死。”   又败给了一个女人,纪血仇深感挫败,仰天长笑,生又何所求?   “哈哈哈!死就死,我现在这副模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纪教主可一点也不像这种情愿忍辱负重的人呐,你若死了,这明教上上下下的仇,谁报呢?”她气若幽兰,云淡风轻,眸子里沉稳镇定,她赌,赌自己绝对不会选错人。   “我现在这副模样如何报仇。”死了也好,他纪血仇已经没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了。   “也许我能帮你纪教主东山再起呢。”   外面周宇初停,一阵阵恶寒顺着洞口长驱直入。   “你会这么好心帮我?”   “我不可能白帮你,当然是有条件。”桑阑弯腰凑近他,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在这期间你可要任我使唤。”   “可笑,我怎么会做为人跑腿这种低三下四的事?!”   “不想答应也好,那就在这山洞里像条野狗一样等死吧,忍一时还是窝囊一世,你自己选。”桑阑眯起眼睛,如果胸无大志,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你如何帮我?”纪血仇最终还是动容了。   “明日我就可以让你掌管恒山派。”   “那吴月雄?”   “他本来就心术不正,以前也与你们明教有所勾结,看他是想被抖出罪行混个死不瞑目呢,还是愿意老老实实做个副掌门。”   纪血仇心惊,这女人到底是何来头,关于五大门派的事,她居然这般了如指掌!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你不必知道,只要明白我是能帮你的人就够了。”   桑阑笑,一切计划都可以在她掌握中,没有什么会脱离她的掌握。   “不过,你还不能过早暴露身份,今后世人只知恒山换了掌门,却不知这掌门究竟是谁,所以没人能害你,你却可以秘密进行着我制定的所有计划。”她卷着秀发“以后每隔三日来这里取一次解药,直到事成之后。”   纪血仇望着她,黑暗里所到之处处处生花,莞尔,繁花落尽。   月色,白影飞走,落到山峰另一人身旁。   “恒山已成定局,只要桑诺曦不添乱,崆峒也是早晚的事。”桑阑娓娓道来,婀娜的身姿,翠绿色的眼眸,在这夜色里,就像饿了几日的毒蛇,在缓缓舔舐它雪白的獠牙。   “但凡她阻止一步,就直接杀掉她好了。”男人俊朗的脸上毫无感情,黑色衣袍被风吹得鼓鼓作响。   动了动眉心,桑阑低头“是。”   “眼下沧海已逝,是时候也该放“他”出关了。”男人的嘴角终于涌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残忍而疯狂。   山顶响起狼嚎,一浪盖过一浪的咆哮,惊得山下村庄陆续点起了灯火,凄凉哀转的夜,风起云涌。   午后,安洛旸本在书房读书,却听到响动,抬头正巧看见桑诺曦满面春风的走进屋内。   看她这样子,内力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知怎的,安洛阳之前不知为何悬下来的心,竟也飘飘然落了几分。   “都夏天了。”   桑诺曦边进屋边喃喃自语着,并没有感觉这次闭关太久,怎么推开门就是初夏了呢,到处都是铺天盖地越发浓烈的花香。   几日不见,这女人的容颜好似越发精致张扬起来,眉宇间都无端平添了一丝深邃的美,多看几眼都好似能让人窒息似得,安洛旸淡淡蹙眉,目光悄然移回了书上。   桑诺曦懒洋洋舒展着筋骨,扭了扭腰,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人,语气酸溜溜“都有些日子没见了,你也不想我?”   “你可以去看看柳少凉那边。”安洛旸语气淡然,不得不承认,有桑诺曦领着练剑弟子们确实进步了不少,没有她辅佐还真是达不到效果。   桑诺曦撇撇嘴不高兴了,很不高兴,这么多天没见,安洛旸对自己一点思念也没有,反而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让她去照看别人,凭什么?!   “我不去!”冷脸拒绝,桑诺曦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不去也罢。”安洛旸翻书,都懒着再看她一眼,心里却隐隐泛起了笑意。   这回答可没将桑诺曦气个半死,她家洛旸有时说话总是这般能噎死人。   “我还不如书好看?”那蛮不讲理的人儿直接坐上桌子,一把拿开她手中的书,迫使安洛旸不得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迟疑后又移了几分,不偏不正跌进她的眼里。   微蹙眉头,这人儿未免太没分寸了,居然都坐到书桌上来了,转念想想又不觉惊奇,这人又何时安分过呢?。   “你不是说不喜欢我了么,为何又要粘过来?”   听到安洛旸这句话后桑诺曦那本来怒火中烧的眸子转成了讶异,而后又渐渐明朗起来,挑着眉头玩味地笑着“原来你在吃醋?”   安洛旸黑着脸,难道她听不出来自己言外之意就是想让她离远点?不过这句话听起来确实让人难免会错意,别有一番滋味,恨得她当时真想咬断舌头。   “洛旸,我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了,你记不记得我前一阵还学小曲儿来着,只不过一直没时间弹给你听。”桑诺曦顿时心情大好,软绵绵撒起娇来,喜欢人家就直说嘛,扭扭捏捏的干嘛~   “不想听。”   “我学都学了,你不听多可惜。”   “我现在要看书,麻烦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你听我弹曲。”桑诺曦嘟起嘴吧耍无赖,才不出去!凭什么出去,她辛辛苦苦学了那么久,手指都割坏了,这人真是的,听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你不走是么?”安洛旸尖刻的目光盯着她,这人明显就摆好了一副无赖的模样。   “你能拿我怎样?”   “我不能拿你怎样。”安洛旸笑,随即站起身,随便这厮怎么放赖撒欢,她惹不起至少躲得起。   看她慢悠悠走出屋,桑诺曦气的直咬牙,好,你躲我是吧,我桑诺曦偏偏就让你甩不掉!   她可以说是将死不要脸粘豆包的精神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安洛旸走到哪她跟到哪,安洛旸视她为空气,她就想尽心思制造各种小插曲。   安洛旸看书,她就在她面前跑来跑去抓蝴蝶。   安洛旸喝茶,她就蹲在一旁杀虫子。   安洛旸合眼休息,她就死命挠着琵琶。   安洛旸散步,她就搬开石路上的每块石头抓蛐蛐。   “桑诺曦!”最后安洛旸终于忍无可忍,这人儿在她面前晃得眼睛生疼,导致她现在看着桑诺曦都出现了双影,一个已经够闹人了,要真是来两个她就直接能气死。   “桑诺曦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不要跟着我?”安洛旸强忍着想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好啊,我可以不跟着你。”桑诺曦眼睛转了转,裂开嘴,想了个花花主意“我们石头剪子布吧,你要是赢了我就立刻走人,我要是赢了,你..就亲我一口,怎么样?”   “无赖。”安洛旸转身,这人儿整个就是一地痞加混蛋。   “我给你多一点福利好啦,三把两胜,但如果你要胜了一把我也算你赢。”桑诺曦跑上去,略带讨好地笑着。   安洛阳知道这厮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还是不理为好。   “好啊,不玩就算了,那我就一直跟着你。”吃饭也跟着睡觉也跟着,入厕也跟着,反正她有的事时间消遣,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想着,便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安洛旸终于黑着脸转身。   “想通啦?”桑诺曦笑,那么放肆的笑容刺眼极了,连她身边的花都看不过去,随风拼命摇曳。   “说好了,我只要赢一把你就不跟着我了?”安洛阳语气里有些略微的迟疑,连她自己心里没底的都说出了一句疑问句。   安洛旸啊安洛旸,她桑诺曦既然提出了主意,就是摆明了不会让自己输。   “恩。”她笑着点头,却在轻轻凝视她眼睛的时候,种下迷魂蛊。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顺理成章,无声无息,天一无缝。   三局两胜,桑诺曦不出所料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高兴地背过手去,挑眉坏笑着扬起脸蛋“安洛旸,你可不许赖皮哦~”   安洛旸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自己一定会输,要说以前不知道这人对自己怀揣着那样的感情还好,可一旦知道后,即使明明没什么,事情难免还是变了质,尴尬不以。   “快点快点!”桑诺曦眯起眼睛,情急的催促,只是亲脸蛋而已,她知道洛旸难为情,所以已经很仁慈很仁慈了嘛。   她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的耳朵上的绒毛在日光下清晰可见,竟难得有些可爱,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安洛旸眯起眼睛笑了笑“好啊,你过来一点。”   幸福来得很及时,桑诺曦开心的手舞足蹈,她们家洛旸笑起来的样子可真美,将没出息的她迷得忘乎所以,晕晕乎乎靠近过去。   安洛旸脸上始终保持着温雅的笑容,伸出食指挑过她下巴,风吹乱了她几丝秀发,美丽不可方物。   桑诺曦脸红彤彤,没出息的开始心跳加速。   安洛旸越靠越近,桑诺曦心脏越跳越快。   然后.....   “疼疼疼!”桑诺曦美丽的桃花眼里霎时盛满泪水,偷鸡不成琢把米,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可亲可爱的洛旸会这么狠毒,直接一口咬在了她粉嫩嫩的小脸上!安洛旸你太伤人了!   安洛旸很满意,非常满意,看着桑诺曦脸上赫然出现的牙印,心情好到不行地乐弯了腰,桑诺曦啊桑诺曦,你也有今天。   “安洛旸!你太坏了!”桑诺曦挂着噙满泪水的眼睛,气势汹汹去抓她,坏蛋!一点都不心疼人家!   安洛旸躲,岂料桑诺曦直接抱住了她,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张开嘴也要反咬她一口。   “..桑诺曦..你属狗..”安洛旸闪躲着,眼泪都乐出来了。   “彼此彼此!”她笑的越开心,桑诺曦越气鼓鼓,不带这样的!耍赖!   “别胡闹!”   “是你先闹的!”   安洛旸无语,这人真是能血口喷人。   “师姐..你们在做什么?”帽儿惊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本来和柳师兄出来散步,没想到竟在花园里碰见了这么一副国色生香的场景。   平日里冰清玉洁的师姐看起来竟然有些小鸟依人的被人顺从抱在怀里,而那个淡漠慵懒的魔女,此时竟活泼的可爱,像个小兔子一样,旁若无人的与怀中佳人嬉戏,好一个....才女配佳人的美景..怎么看怎么暧昧啊。   听到声音,两个人顿时静止了下来,看到是柳少凉和帽儿后,趁着桑诺曦松懈,安洛旸慢慢站正身子,回敬一个温婉的笑容,理了理衣衫,还是那样从容坦荡。   真是扫兴,难得和洛旸被自己逗得这般开心,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选现在!桑诺曦在心里骂了一六十三招,又恢复了慵懒淡漠的姿态,不想多看一眼这两个坏了她好事的臭男人!桑诺曦很小气,桑诺曦很记仇。   “洛旸,出来散步么?”柳少凉笑了笑,隐藏下去那复杂的神色,本来以为只要桑诺曦不伤害安洛旸其余的那些都无所谓,本来相信安洛旸不会对桑诺曦产生任何别的感情,可当看到两人关系已经这么近的时候,心里还是倏沉了下去。   “嗯,难得天气好。”   而帽儿还是很好奇很好奇,师姐与那桑诺曦竟然这般亲密,记得前一阵还听别的师弟说过,有一次师姐是湿着身子将桑诺曦抱回房间的,这世道上龙阳僻磨镜之说他也不是没听过,难道师姐和...?记得早些时候就听很多师弟偷偷议论过师姐和桑诺曦的事情,那时候无非认为这帮人闲的发慌找些乐子罢了,没想到这..这是真的?   “桑姑娘的脸怎么了?”帽儿看她脸蛋上红红的印了一排牙印,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扎眼,不禁还是脱口而出。   “你师姐咬的。”桑诺曦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帽儿倒吸一口冷气,安洛旸表面上笑着,私底下却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两人刚才确实有些过分亲密了。   “帽儿,你先走吧,我有些事要和师姐说。”   “啊..?”帽儿回过神来,有些恋恋不舍,却也不敢违反大师兄的命令,只要告辞。   “洛旸,我新学了一首曲子,要不要听听?”   “好啊。”安洛旸本不想答应,可瞥了一眼身旁的桑诺曦,还是应了下来,她要答应,而且还要很开心,她要给桑诺曦看,要让她明白,让她早日断了这不该的心思。   她们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两人相视而笑向凉亭走去,直接忽略了一旁那么过分耀眼而又美好的桑诺曦。   在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无视她的存在,也偏偏是在这冰冷的世上,她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做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大喜大悲的存在。   郎才女貌,一个吹箫一个伴舞,她站在凉亭外,突兀的画风,讽刺的多余。   她从来没见过安洛旸的舞姿竟这般曼妙,那起舞的少女目光一直温柔款款落在吹箫的男人身上,男人也一直含笑看她,那是桑诺曦无论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她真希望有一天,坐在那里看她跳舞的会是自己,她痴缠的目光也只为她一人跟随。   会有那一天吗?霜雪暮朝朝。   瞥了一眼她那落寂离去的背影,安洛旸感觉心里竟有一丝沉闷,闷得直让人慌张,脚步有一瞬间的错乱,错乱的想要追上前留住她寂寞的步伐。   她不明白为什么,可能吧,可能是她美得那般出众,而任何美丽事物寂寥的样子都会让人心碎吧。   可能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段日子里让一切在这篇文的朋友们久等了,最近这几个月,刚刚步入社会,工作中的事情扰的我头昏脑涨,点击率和评论也一直寥寥无几,让我失落很大,几度想要弃文,坚持写文真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乏善可陈,并不突出的题材,原谅我文笔笨拙,写不出栩栩如生的故事,但情浓这篇文我个人而言是最最喜欢的,曾经有一段期间,想到后几章的时候,我几次落泪,无法提笔,而现在我回来了,是因为我想完成这个我喜欢的故事,哪怕只有一个人在看,我也要尽全力认认真真的写完,可能更新会慢,大家见谅,感谢你们的支持,我今天打开晋江的时候看到同一个人给我留了二十六条信息,说不出来的激动,总之啰嗦了一堆,我会努力下来,也谢谢你们! 第19章 又将霜雪暮朝朝   “师姐,不好,师父中毒了!”   清晨,这是安洛旸被惊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穿上衣服,快步随几名师弟赶到父亲的寝居,此刻的天空又飘起了细朦朦的小雨,缠绵又胶着。   安北平躺在床榻上,脸色紫黑,早已昏迷多时。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沉着冷静的开口,只是眉宇间无法掩饰的阴郁了起来。   “就在刚刚,我给师父送饭,却看见师父躺在地上,怎么呼喊都不醒!”   安洛旸伸出手,试探着安北平的脉像。   筋脉涣散,明显是被强劲内力撞散,脉搏起起伏伏,又有中毒痕迹。   “去,把柳少凉叫来。”   “刚刚就找过柳师兄了,可他也不知怎么了,迟迟没来。”   眼前确定父亲没有大事才是最重要的,安洛旸扶起安北平,打算用内力帮他逼出剧毒。   柳少凉为什么没立刻出现,这原因很简单。   昨日桑诺曦气不过,偷偷在柳少凉喝茶的杯子里下了药,那药名叫金枪不倒,趴在房顶亲眼看着他将茶喝掉时,桑诺曦开心的畅快无比,大叹痛快痛快,要你跟我抢洛旸!要你对着洛阳笑,活该!   虽说不是什么很强劲的□□,凭毅力那小小的煎熬也是可以忍得过。   只无奈药效太长,从昨夜一直持续到了清晨,柳少凉急的脸色铁青,总不能下半身支着那家伙出现在大家面前吧,又听说师父中毒,情急之下,只好自己动手将那话默默软化掉。   费了很大功夫,急冲冲跑到安北平寝居,满头是汗,眼下默默出现了黑眼圈,他大爷的!柳少凉真想骂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么无聊的事肯定是桑诺曦干的!这娘们@xx..   安洛旸渡了很多真气,可全被吐了回来,这毒看来是怎么样都驱不散,天底下根本没有喝入体内后丝毫震不散的□□,这里面只有一个可能,蛊毒。   柳少凉看到安洛旸面色凝重,上前也探了探安北平的脉像,微弱错乱,状况不容乐观。   “师父似乎内力受到了很大的重创,还中了毒?”   柳少凉想不明白,明教已灭,现在竟有人直逼安北平下手,不管这人究竟是谁,都不容小看。   “这不是一般的毒,而是蛊毒。”   “蛊毒?”   安洛旸点头沉思,这时她才恍然发觉桑诺曦不见了。若那人在,肯定是会围着她的,可今日却显得过分冷清。   “桑诺曦呢?”她回头望着身后弟子。   “回师姐,辰时看到她提着篮子,好像下山去了。”   “下山?”   “是啊,好像说...要去捉鱼。”辰时守门的师弟也不是很确定,只能试探的回答。   “少凉,帮照顾好我父亲,我马上回来。”   撑着油纸伞,安洛旸决定下山去找桑诺曦。   用着轻功,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山下,荷塘旁,却也没能找到某人捉鱼的身影。   天马上就要黑了,还是要早点找到她回崆峒,在外面别又惹出什么乱子。   微雨从细细一层逐渐转大,落在地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安洛旸踏过了这西塘里的好几座桥,穿过好几条弄堂,都没找到那惹眼的身影。   最后雨势太大,她不得不在烟雨长廊暂时停下了脚步。   雨水沿着廊棚滑下,静悄悄的黄昏时刻,雨水滴答滴答,不远处也有三三两两在廊下躲雨的人,此情此景不免让人怀旧一番。   记得刚从洛阳搬来江南时,小洛旸总是会想过世的母亲,母亲生下她后一直体弱多病,最终还是在一个初秋的早晨离去了,所以她能想起的关于母亲的记忆总是寥寥无几,只记得那是一个温婉婉转的女子,每次想起母亲,她都会躲在这长廊下,看着雨水滴答滴答滑落,就好像在和母亲说话。   后来母亲去了,只有父亲一直拉扯着她,在这世界上她只剩下父亲这唯一一位亲人,希望父亲不会有事。   想着,心内悲凉万分。   “这雨水有这么好看吗?”有只冰凉的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惊讶地转身,就跌进了桑诺曦那笑意盈盈的眸子里,雨水那么好看吗?比我都好看,看我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过。   “桑诺曦,胡闹。”脸上被捏过的触觉还在,安洛旸不悦地皱起柳眉,眼前人衣服湿了一大半,额前的几绺头发也散落下来,左手提着盖着盖子的竹篮,里面翻腾的鱼,露出了尾巴。   女孩子家家,弄得如此狼狈还敢在这大街上到处招摇,偏偏又生的这般动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这副样子也敢往出跑,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怕死了。”这女人倒是忘了她有多少仇家了?还好安洛旸早有准备,将手中的披肩递给她“穿上,我们回去。”   “不是啊,我是看见你了,才一路跟过来想看看你要干嘛,谁知道你会这么无趣一直望着雨水发呆。”桑诺曦听话的穿上披肩,絮絮叨叨说着,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就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这些日子你最好还是老实一些。”   “我一直很老实啊。”她笑着“只是这么大的雨天,不来抓鱼可惜了。”   “桑诺曦。”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着。   “嗯,怎么了啊。”桑诺曦在身后,东跳西跳的躲着水坑。   “你一直都在山下捉鱼吗?”   “对啊,不然呢。”桑诺曦迈开一大步,直接挡住了安洛旸的路,歪着头,笑着看她,看起来她今天心情很好。   “没有啊,没什么。”安洛旸想躲开她,上次有过例子,她不该怀疑桑诺曦,桑诺曦对自己的心不像是假的,应该不会做伤害她身边人的事情,可除了她,对别人又毫无头绪。   “桑诺曦,我父亲受伤了,并且中了蛊毒。”安洛旸停下脚步,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眸“在这中原里,你还认不认识其它会使用蛊毒的人?”安洛旸最终还是打消了怀疑桑诺曦的念头,不会的,这些日子里虽说了解不多,但她明白,桑诺曦是不会做这件事的,只要她现在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   可偏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桑诺曦终于明了了安洛旸特意下山的用意。   真好笑呀,她多么多么的会自作多情呀。   “这中原就我会用蛊毒。”桑诺曦笑着,没有丝毫感情的笑,随着她的步伐,也跟着往左迈了一步,在这狭小的弄堂小道里“所以呢?怀疑我?”   桑诺曦心里开始隐隐作痛,为什么总是三番五次怀疑她,她所做的一切,她的真心看起来都如此虚假吗?   安洛旸撑着伞,对视上她的眼睛,长睫毛下的瞳孔闪烁着,桑诺曦眼睛里又是那样雾蒙蒙,缭绕着哀伤的气息。   “我没有怀疑你。”安洛旸撇开头,觉得她嘴角的讥笑讨厌极了,她已经够烦躁的了,不想再跟这人争论什么。   烟雨缭绕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伞移到她的头顶“拿着,等下又该淋湿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她眼睛里布满了笑意,竹篮里的鱼很不听话,一直折腾着,盖子被弄翻,鱼跃出来,扑通一声,掉入了水坑中,溅起很大一片水花。   没做回答,避开她,向前走着。   “安洛旸,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身边的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触觉还是那样,凉凉的。   “所以你不用怀疑我,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突然被扯住的手有些痛,安洛旸没有转身,动动嘴角,语气冰冷“我说了我并没有冤枉你。”都这个时候了,这女人还在这胡搅蛮缠,令她越来越烦躁。   雨声哗啦啦,下的更大。   “也是,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任何人的信任吧,你们一身正气,我这样的人就活该被骂活该被看不起的吧。”她自言自语着,哀伤的垂下眼睛,雾气愈加磅礴。   不知道是不是这矫情的西塘,拉扯着她的情绪都变得酸起来。   想着她付出过的种种,却从来没被安洛旸正眼瞧过,就算她对安洛旸掏心掏肺,都比不上柳少凉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的痴她的情她的真,到最后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连被人怜悯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她好似终于有了情绪,在这女人身上,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真切切,什么叫有血有肉,大喜大悲着。   安洛旸太阳穴很痛,心里担心父亲的伤势,耳朵里却充斥着桑诺曦那尖酸的言语。   看着她始终不肯转过来的背影,桑诺曦心如刀割,为你付出那么多,可我在你眼里始终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对吧?雨水滑落在脸颊,换回了那无所谓的表情。   “不相信我是对的呢。”她慵懒的笑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地面上,然后又不经意的落在她眼睛里“你本来就不该相信我。”   她走向前,双手撑着墙壁将她圈在臂弯里。   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又仿若远隔天涯。   “我没有时间和你争吵这么多,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父亲。”安洛阳蹙起眉头,伸手想要扯开她的手臂。   “对啊,我在你那里一直都不重要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我要回崆峒了。”安洛旸也彻底失去了耐心,一鼓作气,随口应付着,可她却偏偏忘了,忘了这样的不屑一顾会在桑诺曦那颗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添一刀。   果然,这样的无所谓彻底激怒了桑诺曦,她狠狠拽过安洛旸,将她再次压在墙壁上,安洛旸手中的伞,掉落在了地上,荡起一圈波纹。   “桑诺曦!”她满眸怒火“你胡搅蛮缠总要分个时候吧。”   桑诺曦无动于衷,低头,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在唇齿相碰的那一瞬间,安洛旸明知挣扎也是没用的,所以毫不犹豫,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很疼,桑诺曦却也不躲开,任凭她咬着,直到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在两人嘴里放肆蔓延开时,安洛旸才松口,使劲推开了她。   “疯子!”她气急败坏,衣衫也接近湿透,狼狈极了“以后你再发疯不要扯上我,我没理由要陪你一起这样疯!”   擦掉脸上的雨,安洛旸跃上青瓦消失在茫茫雾气里。   弄堂里淅淅沥沥,雨还在下。   几滴泪浑水摸鱼进入雨里,肆无忌惮地从桑诺曦脸上流落下来。   安北平的寝居即使围满了人,也静悄悄的阴冷沉寂。   桑诺曦浑身都已湿透,脚下一步一个水印,冷着脸,向床前走去。   大家见桑诺曦过来,都纷纷退出去,像躲避怪物一样。   “让我把一下脉。”   安洛旸没做声,算默许。   桑诺曦走过去把了把脉,那蛊毒的流向她在熟悉不过了,正是桑阑会的万花咒。   安北平体内除了蛊毒还有内伤,这样强烈的蛊毒会消耗掉很多内力,所以为了自保,种蛊人都要隐藏在很远的地方通过物质做媒介下蛊,   所以那伤不可能是桑阑所为,如果她下了蛊,就不可能近距离伤害他。   真气一直在安北平体内乱串,无法融合,闭上眼细细探去,这不合的内力不是来自外界所为,明显是来自安北平体内,而他自己的内力又怎么会与精血不合呢?   桑诺曦蹙眉,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怎么样?”见她低头思绪,安洛旸开口问。   “不乐观。”桑诺曦说不乐观,那就真的是很不乐观,桑阑这次下的蛊很毒,据她所知,这蛊只有一个东西能解。   “怎么样才能解。”只要能给父亲解毒,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意。   “只有我能解。”她笑“可是你要给我时间。”昏暗里,桑诺曦的轮廓半暗半明,嘴角的弧度捉摸不透,意味深长。   当晚安洛旸传令下去,崆峒上上下下加强戒备,每隔二个时辰就会清点人数,晚上轮流有人守山,不经同意,不得擅自下山。   一整天,安洛阳的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好不容易熬到深夜,面露倦意时,一个细小的开门声,又令她重新建起了戒备。   安洛旸神经一紧,刚要起身时,却看见桑诺曦正慢悠悠走了进来,嘴角笑意盈盈“紧张什么,是我。”   见来人是她,安洛阳紧张的神经稍作缓和,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抬头道“你来做何时?”   桑诺曦走到她床前,拿起一个青色容器放到安洛旸手中,安洛旸狐疑地打开,只见里面竟是些没有气味的药丸。   “每隔十日吃一粒,剩下的磨碎洒进崆峒水源处,这样可以防止所有人被蛊术所害。”   说着,她不放心,又在安洛旸枕下放了一个香包,那香包有驱蛊化毒的功效这样可以确保她不会被任何蛊毒所靠近。   桑诺曦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就希望回来后安洛旸能安然无恙。   “桑诺曦,你有办法救我父亲吗?”   “当然。”烛光下,她的笑容若即若离“我可是桑诺曦。”   “你要用什么办法去救?”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笑容,安洛阳心里忽然空了一截,摸不着头绪,抓不到尾巴。   “我要离开,过些日子才会回来,我封了你父亲蛊毒吞噬的穴位,不出几日他就会醒来了。”   “跟我说实话,我父亲到底怎么样?”   “如果找不到解药,那他的寿命就只有不到半年时间了。”她看着安洛旸极力掩饰伤痛的模样,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洛旸,你相信我,我会拿着解药回来。”   安洛旸在夜色静静地盯着她看,也许并不是想看着她,只是她想找一个位置,让自己的眼泪不至于太狼狈地落下来。   “洛旸。”桑诺曦笑着,夜色里灼灼生辉“等我回来后,你可一定要抓一次蝴蝶送我。”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伸出手温柔而怜爱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就像相爱了十几年的情人一般,温柔似水。   这句话,瞬间直击安洛旸记忆的最深处,她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记忆的冲击力搅拌着千言万语,一时间竟让人说不出一句话。   “我走了,好梦。”那人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起身消失在了她郁郁葱葱的视线里。 第20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在遥远的昆仑山中,五十年会造就一朵血莲的绽放,吸收天地间雨露与真气生长,难得也不可得。   桑诺曦当初南下的时候,偷偷学过易容术,这一点连桑阑都不知道。   这是她为自己留的后路。   易容成男人的模样,换上一身天蓝色长衫,这次出行,凶多吉少,她不能太引人注目。   夜色撩人,骑着在山下早就备好的骏马,挥鞭奔腾。   到达昆仑要横渡一条江,翻越三座山,那里海拔较高,人烟稀少,除了少数经验丰富的牧民会到山脚下放羊外,剩下寥寥无人敢靠近这里。   桑诺曦穿上了裘衣,还是觉得寒冷刺骨,只好提起内力御寒。   这遥远的路途竟耗费了她半月时间,这路上为了节省时间,她多半是风餐露宿,睡觉的时间都屈指可数,耗费着精血,人逐渐消瘦。   马儿就被她留在山脚下,托付一位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牧民看管,又付了一笔可观的酬劳。   当然,为了避免意外,她还是在牧民身上种了迷魂蛊,百分百确定他不会拐着自己的马儿开溜,这才安心继续前行。   越往山上走,空气越加稀薄,四处荒草丛生,幸好这种恶劣条件对于桑诺曦这种从小习武的人来说,还是小事一桩。   山守护着冷冽,将残余的寂静裹入囊中,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   这山石,个个都像被刀劈过般尖锐锋利,稍有不慎,就会划伤手臂,跌落下去。   桑诺曦曾经在毫无内力的情况下跑去悬崖采摘白露,更何况现在又有内力护体,这般望而却步,却也难不倒她。   不过,这石头上布满雪霜,表面光滑,攀爬时经常惹得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半山腰更是云雾缭绕望不见尽头,她紧张的鼻尖布满汗水,已经爬了好几个时辰,依旧望不到顶。   白云在脚下飘逸,氧气越来越稀薄,恍惚间如走进了这座山的梦里,却一直找不到它的心脏。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才望见陡峭中出现一座山洞。   惊喜之余,翻身跃到洞口,在外细细打量了顷刻。   这洞口不大,里面黑乎乎看不见底,洞外沾满青苔,藤蔓滋生,看起来应该有久的历史,无人问津。   那五十年才开一朵的血莲,会长在这里吗?   桑诺曦狐疑,思量后,她决定走了进去。   洞内漆黑阴冷,周围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   有的像竹笋,有的像飞流而下的瀑布,还有比人还高的石笋,这石笋一百年才长高一厘米,可叹这昆仑山的年头久远。   深处走,反而没有那么阴暗,泛起了点点光亮。   洞里荡漾着水光的波纹,滴滴答答。空洞回响。   桑诺曦一心想找血莲,完全忽略了其他的事情,回过神时,才发现体内的精气不知为何泄下去了大半,她试着提了提,却怎么也提不起内力。   这时她才发现大事不妙,都说来昆仑山上的人有去无回,一开始她本以为只是地势险恶罢了,可眼前明显是这山上存在的东西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都怪来时莽撞,掉以轻心了。   望着四周奇形怪状的石头越觉不妙,转头向外飞去。   快到洞口时,只感觉脚下一紧,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她的双脚。   低头一看,不知从哪冒出了这么多藤蔓绕住了脚,她用力挣脱,头部却遭到重重一击,昏了过去。   “哈哈,花决你这个笨蛋,风筝不是那样放的,你要跑起来。”   儿时的花漾坐在柔软草地上,嘲笑着自己那笨手笨脚的弟弟,弯着腰,看花决又摔了个狗吃屎,笑到眼泪出来。   “花决,姐姐教你好吗?”她难得走过去,冲花决扬起一抹温柔地笑容。   “好啊好啊!”花决惊喜地跳了起来,完全不在乎姐姐刚刚是怎样嘲笑他的,姐姐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明,肯跟自己一起玩,他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花漾拿过风筝,笑“那你跟我一起跑。”   耳边呼呼风筝,小花漾带着小花决在柔软的草地上欢快追逐着,风筝越飞越高。   渐渐弟弟却停下了脚步,站在很远很远的山坡上看她。   花漾想停下来问问他怎么了,可双脚却已经不受控制,依旧不停地奔跑着。   “姐姐你是怪物。”山坡上的花决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空旷的声音如雷贯耳。   花漾看着他,步伐慢慢停止,却说不出一句话,内心的恐慌慢慢扩大,她不知道花决怎么了。那眼底的冷漠令她心动,她想上前去抱抱他,灌了铅的脚却可恨的迈不出一步。   “姐姐你害死了我!你是怪物!”花决的眼睛开始流出血泪,鼻子,耳朵,通通冒出了鲜血,覆在苍白的脸上狰狞瘆人。   花漾害怕又焦急地想要大喊,喉咙里呜呜呜,空间开始出现漩涡,她瞬间失去重心掉进了一个幽不见底的深渊。   从昏迷中猛然惊醒,额头上满是汗珠,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因刚才那恐怖的噩梦而剧烈跳动着。   她眯起眼睛,试图活动了一下四肢,才发现双手正被铁链牢牢束缚住吊着,动弹不得。   脚下踩着类似泥潭一样的东西,黏糊糊,里面还有蠕动的某些生物,恶心极了,令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挣扎几次后发现无济于事,索性也就放弃了挣扎,冷静的打量起四周。   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来,天然生长的钟乳石将这里打造成了大型迷宫。   洞口繁多,却不知哪个才是出口,哪个又是入口。   洞内反射着钟乳石上的光,时而晃在脸上时而飘向别处,桑诺曦嘴唇干裂的难以忍受,她仰头,努力接着掉落下来的水珠,来缓解那干涸的窒息。   “擅闯昆仑禁地,该当何罪。”这时,洞内幽幽响起一抹冰冷无情的声音,如九玄寒冰般,空洞幽静。   桑诺曦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高八尺的男子,身着黑色披风,巨大的帽子遮挡住脸,整个人都隐匿在神秘的黑暗中,却无形卷起一圈令人窒息的恐慌。   “你?”她单字吐出一个疑问,这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令她顿时心生戒备,她以为除了桑臻以外,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的气息能这样确切的诠释死亡,而显然,桑臻是张狂的死神,而这男人寂静的就如同一汪死海。   “昆仑山使者,幽仑。”他站的很近,可冷冷清清的声音似乎像从很远处飘来的。   使者?从来没听说过昆仑山还有使者?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好啊,既然你是使者,那你一定知道血莲在哪里喽?”她故作轻松,皮笑肉不笑地问。   幽仑嘴角扬起阴冷的笑“在地狱,死了去地狱找血莲吧。”   “一个看山的,对我说话最好客气点。”一句话瞬间触碰了桑诺曦的底线,燃气她的怒火。   这昆仑山地域独特,外来之人的真气会与洞中浑然天成的气息发生排斥,只有在这里从小长大,才能练就一身与昆仑山气息相符的武功。   失去了内力支撑,桑诺曦的易容术也渐渐失效,面目扭曲,慢慢恢复了本来面貌。   “最后一次问你,怎么样才能拿到血莲。”这次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血莲,拿不走血莲,她也不会让眼前这个人好过。   几百年,代代相传,能从昆仑山使者手中拿走血莲的人屈指可数。   “等你过了昆仑三关,再来与我说血莲的事吧!”   幽仑转身挥手,千万只毒虫瞬间爬上她的肌肤,桑诺曦从小就被毒虫折磨,这点程度对于她来说足以承受。   但这里的毒虫却十分特别,被它们啃咬之处,都会让人感到恶寒,飓风直刮骨髓。   这虫子回去后一定要多抓几只给桑阑试试,她暗暗思想。   毒虫爬遍全身,犹如裸着身子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卷起的风雪直接打在肌肤上,让人恶寒不已。   似乎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可这三天三夜竟比三年还要难熬,她觉得身上每一个骨节都被冻得清脆,轻轻一敲便会粉碎一地,那寒冷在她体内安营扎寨,迟迟不肯离开。   被寒冰虫折磨了两天两夜后,她依旧保持清醒,只是唇色苍白惨淡。   寒冰虫褪去,又涌上来六爪怪虫,名曰迷魂虫。   梦里,依旧草长莺飞二月天,洛阳城里风景无限。   自从有了安洛旸的陪伴后,花漾那童年里残酷的小小时光才慢慢撕开了一条可以喘息的口子。   她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坐在门旁,听安洛旸那轻盈的步伐慢慢靠近自己,心脏也会随着那踏在土地上的步伐慢慢变快。   洛旸总是给她带来很多外面世界的新鲜事,有时还偷偷买来糖葫芦糯米糕带给她。每次吃到那些甜甜的东西,桑诺曦都忍不住感动的酸了鼻头,好几次她小心翼翼的站在门旁,听安洛旸用稚嫩的声音陪她聊天,就好想好想看看她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拥有一颗如此柔软的内心呢?她盼望着能见到她,日益强烈的愿望在小小的体内驻足扎营。   “洛旸,是你吗?”花漾听到门外传来轻快脚步声,就知道是她的小伙伴来了,心里又愉悦几分。   “是啊,漾儿,我今天学了首诗经,读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   “硕鼠硕鼠。”   “咦,大老鼠呐,我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老鼠。”   “太脏了。”   “那漾儿喜欢什么?”   “我....喜欢蝴蝶。”花漾靠着门口,眼里闪着光亮,蝴蝶不紧漂亮,而且还自由,飞翔在天空中起舞,虽然只有一个夏天,但是却活的美丽多彩。   “洛阳城现在正是夏天,飞来飞去有很多蝴蝶呢。”   “是吗,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了。”低下头,眸子里的光亮昏暗下去,语气里是难掩的失落。   外面忽然沉默了下来。   “洛旸?你还在吗?”半天没听到声响,她不禁试探着问。   “漾儿,你等我,我回家取一个大的笼子,抓好多好多蝴蝶回来送给你。”   一句话,花漾的小小心脏瞬间充血,感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拼命拼命地点着头,却忘了外面的人哪能看到她的动作。   于是花漾一直等呀等呀,除了睡觉的时间外,她都是坐在那扇漆黑的木门旁,不放过外面任何一个脚步声,等呀等,都忘了过去多久,那心上的人啊,却一直没有再回来。   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默,她相信洛旸不会骗自己,她肯定会回来的,也许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耽搁这么多天罢。   她等着,她决心继续等着,却等的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绝望。   直到一日,风起天澜,洛阳城掀起了战乱。   叛伐军队,一路烧杀抢掠,惨绝人寰。   外面烽烟四起,只有她被隔在了小小的世界里,看不到也摸不到那些苍凉。   睡梦中,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巨大的拍门声,惊得她猛然惊醒,而后是父亲的声音,那声音在记忆里即遥远又亲切,一时竟让她手足无措。   “漾儿,漾儿...躲在里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记住..千万不要出来!”   “父亲....父亲!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听着父亲那惶恐而颤抖的语气,整颗心也慌了起来,她完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父亲这般失措,她就如一个迷途的羔羊一般,不知所措。   “答应我,千万别出声!”   这是她与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紧接着她听到门外稀稀落落,好像是父亲抬过来很多干柴挡在了她门前,心里一阵阵惶恐,捂住嘴,听父亲的话,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声,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害怕极了。   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寂静的氛围持续很久很久,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时她才小心翼翼起身拍打着木门,没人应答,她哭喊着拼命的踹着门,为什么所以人都不见了,她不是怪物,她不想被抛弃,可不可以不要丢下她!   她疯了一样撞着门,指甲陷进木门里拼命的挠着,指尖抓出一道道血痕。   最后她累了,疲倦了,还是没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她擦干眼泪窝到床上去睡觉。   半梦半醒间,那厚重的木门却忽然被拉开了,大片宣泄进来的日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那日光步步紧逼,最后紧紧地将她包裹在怀中,无处可逃,竟有些复生隬撒的错觉。   她的视线透过指尖,慢慢适应了这强烈的光束,缓缓抬起头,就看见了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任性的要评论,要小花花!~台风来了,关好门窗哦 第21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   那男人,穿着西域奇特的服饰,腰间悬挂很多弯刀,脖子上佩戴着一圈圈动物尸骨所做的装饰,胳膊上满是疤痕,丑陋而狰狞的伤疤,在他身上留下一处处不可磨灭的印记。   目光慢慢向上移,那男人沉着的瞳孔里满是血色,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柔情,他带来的,不是死亡的气息,不是地狱,而是比死还要更加可怕的绝望,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密密麻麻。   “你...你是谁?”花漾拼命的躲进床尾,浑身拼命的颤抖男人身上冲鼻的鲜血味道,让她小腹一阵绞痛。   “我是能给你带来救赎的人。”他迈进屋内,睥睨地打量着一切,这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没有生命,不值一文的。   “我父亲呢?他在哪?!”   “洛阳城发生了战乱,死了很多人,你父母亲也死在了这战乱中。”他语气平稳,只是如实回答她的问题罢了。   “我不信!我不信!”花漾拼命摇着头,跳起身,推开这恐怖的男人,跑出门外。   洛阳城的日光还是那般温暖,她赤着脚踩在大地上,目光所到之处竟是遍地尸体。   她哭喊着,颤抖着,弱小的身影在孤零零的世界里行走,最终在那层层叠叠的尸体中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父母的尸首。   呆愣愣跑过去,哑着嗓子唤他们,而他们只是永远闭着眼睛再也没睁开。   从心底撕裂的痛吞噬着她,她大叫,拼命的哭着,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强行要她背负这么多的不公平,她还只是个孩子,她好想母亲,想被抱一抱,想躲进母亲的怀抱里,躲避这残酷的腥风血雨。   那男人踩着尸体走到她身旁,目光冷然,沉着的没有一丝感情。   “从今以后跟我走,只有我才能解救你。”俯身平视着她,那是命令性的语气“从此以后你的新名字叫桑诺曦,这世间再也没有花漾,花漾已经死了,而你,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而冰冷和绝望加在一起之后,那就叫做宿命,挣脱不得的宿命。   这个恐怖的男人,名为桑木空,膝下一儿一女,那便是桑臻和桑阑。   桑木空是西域仅存的巫家后裔,他的权利之大,甚至暗中操纵着西域的全部军队力量,他是迷,迷一样的绝望来源,却有着张扬冷酷的磅礴野心。   在桑家,没有人会把桑诺曦放在眼里,她永远住在那个漏雨的柴房里,连一个下人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而那时的桑阑,更是想尽办法针对她,折磨她,还会经常会用虫子做一些奇怪的菜肴逼给她吃,她曾经不止一次想死,可每次梦到记忆中那个血色的夏天,她又会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她要活下去,亲手找到那些杀害父母的凶手。   好在到了桑家之后,她体内的蛊噬也被控制,夜晚再也不用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   桑木空,交她蛊术,传授她武功,费尽心思的打造她,也不所望,桑诺曦悉心学习,很快就长成了一名出色的杀手。   她无条件为桑家服务,完成他们布置的各种任务。   桑诺曦心里早已无牵无挂,一心只有复仇和对天下的憎恨,她杀过许多人,见过一条河的鲜血,她在这天下的血雨腥风中渐渐变得冷酷无情,甚至很多时候,她甚至爱上了这样的快感,一剑封喉的快感,死亡的愉悦。   偏偏某一天她忽然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一个被夏日包裹,满是花香的名字,安洛旸。   黑暗的世界忽然被撕开,脑中的思绪闪烁混乱,一遍遍划过的画面令她头疼到窒息。   每一个画面都有一个安洛旸,她微笑的嘴角,她冷疑的回眸,她长身玉立在眼前,她专注为自己擦药,漫天飘舞的桃花,她傲然挺立的身影。   就到这里,混乱的思绪开始拼凑清晰,桑诺曦慢慢从混沌与绝望中苏醒,她不能沉沦下去,还有着很多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还有爱的人,等着她去保护。   丹田内慢慢聚集,涌出一股强大的内力,发出万丈光芒包裹全身,桑诺曦忍着体内剧烈的疼痛,从喉咙里嘶喊出咆哮,光芒快速扩大,最后化作一声剧烈的爆炸,几千只毒虫纷纷从身上掉落。   刺眼的韵光蔓延至整座山洞,发出巨大回响,震耳欲聋。   光芒褪去,幽仑挥手清了清眼前的灰尘,只见桑诺曦竟已挣脱锁链,从泥潭中走出来,赤足,沾了些乌黑的泥巴,却也不影响那脚踝的美丽精致,嘴角溢出鲜血,苍白的薄唇微微皲裂,双目布满红丝。   她刚才这样不顾一切冲破压制内力的枷锁,已经伤到了五脏六腑,接下来还有一关,不知还能否挺过。   桑诺曦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寒光乍泄,她还不能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死在这里!   “这样,你可以给我血莲了吧。”桑诺曦笑着,冰冷到零点,漫不经心抹去嘴角的殷红,青丝开始变白。   “如果我不给呢?”黑暗下,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那我就杀了你。”她的眸子渐渐变色,发散着若隐若现的紫色光芒,怪异妖娆。   幽冥了解这正是中过蛊噬后的迹象,身体超负荷的情况下会发生转变,如果依旧执意使用内力就会导致走火入魔全身崩裂而死,他不信桑诺曦会这样不要命的和自己斗,而就算要斗,她这模样也是不堪一击罢了。   “那你杀我试试?”幽冥瞬间移到她面前,头颅笼罩在帽子里,眼睛露出阴森的光。   “你到底要怎么样?”   “最后一关,把你最珍贵的东西给我,我就给你血莲。”   他玩味的笑,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人可以陪他玩一场弱肉强食的游戏了,看他喜欢,喜欢看着猎物挣扎然后绝望死去。   “我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桑诺曦答完,自己竟也不明觉厉地大笑起来,她一无所有,除了满身的命债,试问还有什么最珍贵?   “哦?是吗?那个叫安洛旸的,对你也不珍贵?”   迷魂虫在对她进行迷魂时,幽冥可以看见她梦中全部出现过的影像,本来以为她会被梦境中的回忆杀死,可当那个叫安洛旸的女人出现后,竟然还可以唤醒她体内无意识的真气聚集,冲破那枷锁,可见这女子对她有多重要。   听到安洛旸的名字,桑诺曦目光一寒,手中幻化出冰刃,向幽冥划去。   没想到她还能使出内力,幽冥一惊,躲闪还是迟了一步,冰刃划过了他的帽子。   布料脱落,轮廓慢慢呈现出来,一张很刚毅俊朗的脸,唯一丑陋的是左眼有一条三厘米的刀疤。   “你会为你刚才的行为付出代价。”幽冥眼中先是划过讶异,随即一种兴奋的杀虐感开始涌出体内,他忽然不想这么快就杀掉这个女人了。   桑诺曦喘着粗气,无所谓笑笑。   “把你的处子之身交给我。”对于这种人,他打算要让她生不如死。   “你做梦!”莫名的羞辱席卷全身,桑诺曦冷着脸,天下男人果然都这样吗?都这般厚颜无耻!   “你自己选择,是要拿走血莲回去救人,还是要死在这,谁都救不成。”   桑诺曦眼中浮出怒意,不可以,她绝对不能用这样的筹码来交换,她不能如此糟蹋自己,那样就真的是一文不值了。   “你留着又能怎么样?那个安洛旸会稀罕吗?”他慢慢靠近她脸庞,碾碎着她心内的最后防线“你觉得天下女子都会同你这般荒唐吗?”看着这绝艳的脸庞,看着她脆弱的模样,对她的兴趣越加浓厚。   记忆里浮现出安洛旸为柳少凉跳舞的模样,还有多次他们相谈甚欢的笑脸,重重叠叠的还有安洛旸的声音,她凝望自己时的眼神,樱花盛开的江南,细雨蒙蒙的江南,烟雨长廊里她递给自己的油纸伞,和她微凉却柔软的指尖。   泪水不停滑落,胸口闷到无法呼吸,她摇着头,拼命地摇着头,想赶走这些混乱的记忆。   幽冥嘲讽的语句不断在耳边响起,桑诺曦的心越来越沉,冰到了极点。   如此美好的人,早就知道她不会属于自己,那还固执的陪在她身边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让她不受伤害吗,一分一毫都不可以,这不就是自己的初衷吗?她的眸子慢慢暗下去,身子越来越虚弱。   她想起安洛旸为父亲担心的样子,想起她望向自己时带着希翼的目光,她不能让那个人失望,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其余的跟她比起来,都不重要。   “好,我答应你。”   她从牙关里寄出这句话,几乎用光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紫色眸子开始破碎。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幽冥扬起嘴角,抱着她,走向了中间的一个洞口。   在这白雪皑皑的昆仑,这湿气满地的洞府中,竟赫然浮现出一池清朗见底的温泉。   “洗洗身子,我们就在这池里做好了。”幽冥慢慢解开她的外衫的腰带。   “我自己脱。”   桑诺曦说着,她面无表情,就像一座精致的雕像。   幽冥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点头默许。   桑诺曦一点点褪去白色衣物,冰洁肌肤在水中若隐若现,这般人间尤物,就连向来稳重冷冰的幽冥也难免呼吸凝固起来。   随着衣物全部褪去,她留下了眼泪,隐着耻辱狠狠咬着嘴唇,鲜血蔓延。   她深吸一口气埋进水中,她要让自己坚持下去,脑中全部都是安洛旸的笑容,她一定要坚强,她已经隐忍这么久了,她已经这副模样所以受多少委屈都可以无所谓,但洛旸不同,她还那么美好,她要守护洛旸,不让她难过不让她受伤。   幽冥也脱去了衣物,慢慢走近她,伸出手,将她从水中抱出来。   桑诺曦别开头,眼神空洞的不去看她,泪水却止不住的流出来。   这一幕,深深让幽冥烦躁。   哭什么?难道与自己交欢就令她如此难受吗?!   征服的欲望徒然而升,低头狠狠吻住她脖子,霸道而粗鲁,她肌肤滑嫩香甜,幽冥伸出舌头舔舐撕咬着,留下一个个红印。   安洛旸在对她笑,真好看,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呢?多希望这么美好的人可以是她的,桑诺曦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哀伤的薄雾。   幽冥的手覆盖上她的圆润,轻轻搓揉着,桑诺曦强忍着颤栗,她想死,她的人生一塌糊涂,就连尊严也已经尽失!   幽冥捏住她下巴,力气极大,她毫无反抗的能力,幽冥蹙眉,看她越发空洞的眼神,越是烦躁,眸子里升腾起怒火,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水流在四周缓缓流淌像一张湿润的被子,幽冥将她按在温泉边的岩石上,一边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一边卖力用舌头邀请她与自己共舞。   桑诺曦闭上眼睛,浑身因为害怕而剧烈的颤抖着,她还是做不到,清醒着感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她做不到!   咬牙,使出最后那一点力气,放出她早就藏好的一只迷魂虫,她现在这般虚弱,一只就足够了。   将指尖狠狠□□肌肤里,倦意来袭,眼前那个男人的脸越发模糊,她嘴角扬起微笑,终于满意地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到了很多评论,也谢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国庆节快乐,有没有好好出去玩呢?纠结了很久之后我决定和朋友去了一次西塘,只是从书里看到过,却从没亲身感受过,想看一看烟雨长廊,试着想想我笔下的种种,除了人山人海,剩下的都没有让我失望,很美很美,承载过千年生命的古城,戴上耳机坐到西园里看风景时,心里宁静万分,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也一定要很美。 第22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桑诺曦醒来后,发现身上正盖着被子,帐篷里静悄悄,只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和屋内火炉燃烧木头的崩裂声。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血莲从她衣襟里滑了出来,深红色的外表闪烁着剔透的光亮,身下有一丝微微的不适,她明白那不适是为何而来,狠狠咬住嘴唇,蜷着身子坐起来,眸子昏暗。   身体里有一处最重要的东西被掏空了,麻木和绝望疯狂地涌上心头,直至灵魂深处。   “姑娘你醒了?”牧民走进来,刚才看见这姑娘昏睡在山脚下,就急忙将她带进了帐篷内,也不知道这看起来柔弱娇媚的姑娘为何要跑来这荒无人烟的昆仑山,能活下来,也真是命大。   桑诺曦面无表情的抬头,对视着他的眼睛,迷魂蛊发作,牧民不在说废话,只是走出去,将一匹马牵到帐篷前。   桑诺曦裹好衣襟,将血莲贴身放好,起身走出帐篷,跃上骏马,再次幻化成男子的模样,对着牧民道了声谢。   离去前,她放眼望去这宽阔的草地,抬头又看了看那茫茫雪山,用力呼吸一次,隐去眼底的伤痛,骑马,嘚嘚而去。   中原 婆娑门:   酒肉摆满桌席,乐曲靡靡,美女成群。   山洞金碧辉煌的高台处,铺满虎皮做的毯子,桑臻斜卧在这高处,衣衫不整,怀搂佳人,互相喂酒,更有三四个女人围绕在他周围疯狂地索吻,萎靡之极的画面,不堪入目。   “你还真是风流快活啊。”桑阑慢悠悠走进这金碧辉煌的洞内,嘲讽着看着台上那伤风败俗的画面,反感油然而生。   看见桑阑过来,桑臻挥了挥手,身边侍女全部乖乖退下,音乐嘎然停止。   “有消息了吗?”桑臻仰头继续喝酒,不轻不重地问。   “桑诺曦从昆仑回来了。”桑阑脸色阴郁,话说她早就埋伏在桑诺曦回来的路上等候多日,却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术,等了三天三夜,愣是没看到她人影半寸,结果就莫名的,莫名接到消息说,那人已经安全回到崆峒。   “哦?”桑臻挑起眉头,都说那昆仑禁地有去回去,看来也不过如此,连桑诺曦那般角色都能活着回来。徒有一番虚名,讽刺。   “桑诺曦已经彻底背叛我们了,要不要收蛊?或者我亲自出手除了她。”   “先不用。”桑臻扬起狰狞的微笑“放“他”出关。”狗一样的奴隶,还不配拥有痛快的死法。   “是。”桑阑敛目,波澜不惊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好似别有一番情绪。   黑暗开始吞噬。夜晚指日可待。   转眼距离桑诺曦离开的日子已经有数月。   这段期间,武林中倒没什么大动静,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到安洛旸几次以为危险似乎就在这岁月静好中慢慢流逝消失了。   安北平偶尔会从深度昏迷中清醒过来,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又会再次陷入昏睡,安洛旸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照顾父亲身上,崆峒的日常维护与戒备,都交给了柳少凉全权负责,忙的时间越多,在一起谈心的时间也就越少了。   安洛旸偶尔坐在书房读书时会突然想到她,也不知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下雨天的时候也会想起她,想起那次烟雨长廊里,她们之间激烈的争吵,每次想起桑诺曦那天哀伤的眼睛,和湿透的衣服,安洛旸的胸口里就会一阵酸胀的疼痛,按不得,顺不出,憋得她发慌。   吃过晚饭,她走出崆峒想散散心,路过凉亭看到野花时,又想起了桑诺曦,想起那女人不顾自己身体上的伤痛,冒着危险去山下采摘白露,那般难得的药材,她却一分情面都不曾领过。   想起她的种种,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那女人已经在她生活中霸占了这么多的部分,而且不止是这些,就连回忆她都开始吞噬着,步步紧逼。   真的是妖女,像妖精一样,蛊惑人心。   思绪万分中,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崆峒的正门前,打算转身离去时,居然竟看到了余晖中那缓缓而行的人,时光仿若静止,读了多年的书卷,安洛阳此时此刻才真真体会到什么叫做惊鸿一瞥。   只见那女子背后是大片大片连绵的火烧云,红彤彤渲染了整片天空,像是用粉墨勾勒出的画面,白色的残缺是逃离了粉彩的部分,为这火红色点缀了一丝柔和光亮,她站在稍远的山坡上,风将她的秀发吹乱,如云霞一般盛开着飘散着,她整个人都像是那红色背景的一部分,仿若轻轻一仰,就会掉进那无穷无尽的火红中去,也许她本来就是属于那一部分的吧,如那晚霞般璀璨温热,如梦似幻。   她慢慢走近,路边的野花仿佛都因为她而活了过来,它们争奇斗艳的仰着脖子,观望着她来的方向,她瘦了很多,但那却并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美丽,脸上的骨骼似乎更显突出,带着一种冷冽的凄艳。   安洛旸的腿好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唯有这样看着,看着她慢慢靠近,踏碎所有呼吸与斑驳。   安洛旸这才恍然发现,她似乎经常这样看着她,看她离去或是归来,每一次都不经意刻进了心里,每一次都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离别。   看她从明教回来,背负一身腥风血雨。   看她在黑夜里采摘白露,脚踩□□碎骨。   深夜里看她离别,淡定的模样,仿佛要笑着奔赴一场盛宴。   还有现在,披着一身残阳归来,卷起千山万水,层层叠叠。   最后看她止步于眼前,微笑着凝视着她说“还好回来了,不然夏天都要过去了。”她语气轻的仿若尘埃,身上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气息,迷迷糊糊的呢喃中衬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过分美丽的梦。   就是那一刻吧,那一刻的恍惚,安洛旸听见自己多年维持的心房层层坍塌,溃不成军,她差一点就要掉下眼泪,这真是个可怕的情绪。   安北平喝下血莲后,需要静养,留下几名弟子守门,便命令其余人全部退了出去。   安顿好父亲后,安洛旸开始四处寻觅那回来多时的人,最后是在林园才找见了她。   夜色灰蒙蒙,她脚边散落了很多酒壶,面色绯红,衣襟都开始松松垮垮,好在这林中没有别人,不然被男人看到她这醉态万千的模样,又要引起一场风波吧。   “桑诺曦...”安洛旸按住桌上的酒杯,欲言又止“你喝太多了。”安洛旸蹙眉,这晚风有些凉了,穿的又这么少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桑诺曦醉眼迷离,抬头居然看到了两个安洛旸的影子,笑道”没关系,喝再多也醉不了人的。”   她想醉,醉了好忘却那些心事,醉了好酣畅淋漓大睡一场,可偏偏就是不醉。   “安洛旸。”她又笑了,痴痴的像个孩子,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突然被拽去,安洛旸只好随着惯性向前一沉,跌进她怀里,而脸正巧埋进了她的酥胸里,芬芳袭鼻。   “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她呢喃的问,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缱绻认真,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祥和而安静。   “桑诺曦...”安洛旸动了动身子试图想挣脱她,这样的姿势着实叫人尴尬,又该怎么回答那同样更尴尬的问题。   “我真的好想你。”桑诺曦将头埋进她颈间,反复呢喃,呼吸热热的,沾满香醇的酒气,落在身上有些异样的发痒。   “桑诺曦你先松开我,这样..不舒服。”   那人还是不松手,但力道已经渐渐弱下去了。   安洛旸再抬头,才发觉那人竟已靠在她肩头熟睡了过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两更,今日两更,今日两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明天上班!呜呜呜~伤心 第23章 黄昏时偷来你的骨酿酒   安洛旸总觉得桑诺曦这次回来后整个人都怪怪的,也不闹腾了,不缠着自己,竟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可以一整天都不出来。   暮色迟迟,抬头望了一眼窗边银色的笼子,里面扑闪着一只紫色的蝴蝶,翅膀硕大,纹路清晰漂亮,那是她花了好些时间才抓到的,踌躇着,想把这份礼物给她送过去,可还没等提起笼子,就听见隔壁轰隆隆传出震耳欲聋的破碎声,一下接着一下,伴随声嘶力竭的叫喊,那喊声如此悲悯绝望,听的人心里一阵阵发凉。   随后,所有声音又归于平静,沉默的好似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安洛旸心一沉,走到她房间门口,想要敲门的手刚抬起来便顿住,犹豫过后还是直接推门而入。   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茶杯、碎纸屑、坍塌的桌椅书柜,零零散散横了一地。她越过这些事物,走到床边,纱幔被扯得千疮百孔,只剩下一小条苟延残喘的挂在床前,摇摇欲坠。   桑诺曦蜷缩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秀发杂乱垂到腰间,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单薄的肩胛骨不停颤抖着,模样看起来又美丽又脆弱。那是一种濒临灭绝的美丽,深刻而破碎。   “桑诺曦?”安洛旸试探的叫唤她名字,伸手想覆盖在她身上,却犹豫着没有落下,她现在看起来那么脆弱,就怕一碰会碎。   那人慢慢抬起头颅,目光迟缓的落在她手上,身上,最后停在了脸上。   没由来,当与她目光对接那一刻,安洛旸心里就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那漆黑的瞳孔里,竟布满绝望与破碎,空洞没有鲜活的美丽,让人不禁一阵胆寒,这些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要沐浴。”桑诺曦动了动嘴角,声音哑的能捏出血来。   “我要沐浴。”她一遍遍呢喃着,脸上挂满凄楚的美艳,她伸手用力扯掉身上那些原本就已经松松垮垮的衣物,轻纱顺着腰间滑落,飘在足底。   这是一具年轻而精致的胴体,却过分单薄,就连脊背的骨骼都寸寸清晰可见,她什么时候瘦成这个样子了呢?安洛旸紧紧地蹙起眉头,不好的预感越扩越大。   “桑诺曦不要这样,穿上衣服。”她试图阻止她,可她力气竟大的惊人,几次挣脱。   那人笑笑,固执着绕过她,裸着身子站到地上,目光空洞,依旧念念有词“我要沐浴,我要去沐浴。”   如着了魔一样自顾自朝门口走着。   “你光着身子去哪沐浴。”安洛旸拿起披风盖到她身上,强行拉扯住她的步伐。   “我说了我要沐浴!”桑诺曦却突然暴怒了起来,她眼眸红红的,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她太脏了,她太脏了!她要把自己洗干净!   她从来没对自己如此暴怒过,这般样子,让安洛旸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可她依旧不放弃地紧抓着桑诺曦“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我要沐浴!”桑诺曦白嫩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睫毛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真像只蝴蝶,被雨水打湿了晶莹翅膀的蝴蝶。   “你在这里等我,我叫人帮你打水。”安洛旸深呼一口气,拉着她强行让她坐到床上“我马上回来。”   木桶里升腾着雾蒙蒙的湿气,安洛旸关好门,在水里洒下了很多花瓣,又试了试水温才放心的让她过来。   桑诺曦慢慢蹲下身,整个人都坐进了木桶里。   她将头没进水中,四周更安静了,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这世界可真干净,干净的像从没活过一样。   有一双手覆盖在了她身体上,那男人力气颇大,她没法挣脱。   那人眼神冰冷,粗暴的吻着她双唇,那陌生的气息,让她胃里搅拌起一阵阵的恶心。   脑海里一幕幕闪过这些噩梦一样的画面,开始呼吸急促,她应该是快死了吧?死了也好,死了会干净些,死了才会无牵无挂。   缺失了氧气的维持,脑袋里开始昏沉沉的响起嗡嗡声。   哗啦啦----空气瞬间卷进体内,冰冷的气息沾满肌肤,一大波水花溅起,脑袋渐渐清晰起来。   “桑诺曦你到底要做什么!”安洛旸红着眼睛,这女人到底怎么了?不要命了?有事情全部一个人扛着,然后等别人一点点去解谜吗?她以为她是谁!逞什么英雄。   水珠一滴滴顺着头发顺着肌肤滑落下来,如果这世界上真存在水仙,一定就是此时这般美丽吧,成粒的水珠从她乌黑的秀发上滚滚滑落,落进白皙弯曲的腰间转了个漂亮的圈,就不再停留,就像她碰不到也抓不到的美丽,脆弱又飘渺,美好的不觉人间能有,美好的不觉凡人可以拥有这般美妙。   桑诺曦抬头看着她,昏黄的烛光,她目光是如此焦急,她应该是在乎我的吧?桑诺曦这样想,也许这世界上,就只有她还在乎自己了。   伸手紧紧将她圈进怀里,这熟悉的味道让她渐渐平静,身上的水弄湿了安洛旸的衣衫,她这次没挣扎,安静的由她抱着,距离如此亲密,她伸手缓缓抚上桑诺曦的脊背,一下下轻轻拍着。   也许是被这温柔弄得委屈,或是过去这些年来一直假装着坚强,情绪在这一刻堆积到一起,桑诺曦终于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哭声那么大那么哀伤,喉咙里呜呜呜,像个受了伤的孩子。   “洛旸...”在悲啼的间隙里她开口说话,哽咽的不成句子“我失去了初贞....洛旸....我用我的初贞换了..血莲...我想死...你让我死吧..”我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了,已经没有什么洁净的可以留给你了。   从她断断续续间,安洛旸努力拼凑出了这句完整的话。   她整个人都呆站在那里震惊不以,整颗心都掉进了山谷里,那人在她肩膀哭的那么用力,那么悲凉,只有哭出来,痛痛快快哭出来,才能缓解她心内所有的伤痕。   究竟是爱到多用力,才会让一个人甘心抛弃这么多。   她安洛旸何德何能啊,能让你桑诺曦这般倾心,这般不爱惜自己。嘴角泛起酸楚,安洛旸眼眶也湿润起来。   她缓和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呼吸,将她从浴桶中抱出来,她感觉到自己双手都在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将她抱到床上,而后拿毛巾小心翼翼擦拭着那上面的水珠,她的身体可真美,这么美的事物,她桑诺曦是鼓起了多大勇气将其放弃的呢。   泪水一滴滴掉下来,模糊了视线,床上的人哭的已经没有那么凶了,只是小声抽啼着,她不哭了,可安洛旸心里的难过却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噼里啪啦止也止不住的落下。   她掀过被子,盖到桑诺曦身上。   她不想这么狼狈,却怎么用力都盖不住心内那翻腾的悲凉,转身欲逃走时,那人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坐起身,用指腹轻轻刮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温柔似水。   “你怎么哭了呢。”你怎么能哭呢,不要哭了,桑诺曦最见不得的就是安洛阳难过的样子,她不喜欢这样。无论自己怎样受委屈都好,洛旸难过就是不行,她看不得,那好似比刀生生割在自己身上还要疼,这女人早就化成烈酒,醉进了她骨子里。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安洛旸闭上眼睛,心里的酸痛越来越大“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实话?”   安洛旸拉开她,低头,深邃的目光牢牢吸附在她漆黑的瞳孔里。   “花漾。”最后,她终于不轻不重,说出了这两个字。   记忆里尘封的大门,随着这两个字的落地,“哗啦”一声被用力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在网络上看到一句话,一直甚是喜欢,分享给你们:黄昏时偷来你的骨酿酒,百年后我醉的有血有肉 第24章 风亦萧萧雨亦萧萧   当桑诺曦听到那久违的名字后,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连举起的手都在空中停顿了起来。   “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吗?”安洛旸脸颊上流淌下一行行的热泪,心一狠,她今天就是要把所有疑问加在一起问个清清楚楚。窗外蛙叫声一片。   “难得你还记得儿时的事。”桑诺曦释然般笑着,此去经年,那年少的光阴原本以为只有自己记得深刻,没想到安洛旸竟也不曾忘过,被人这般放在心上,她不禁心头一阵温热,暖的发烫。   “我怎会忘记。”安洛旸向来不是薄情之人,况且儿时她常年深处闺房读书习武,玩伴少的可怜,也许也就只有桑诺曦这一人而已,她定当是记在心上的。   “你想知道什么呢?从你离开之后讲起吗?”桑诺曦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型,脸色柔和了很多,烛光跳跃着,她依旧温柔地伸出手帮她擦去脸颊上仅存不多的泪水。   “你是不是一直很怨恨我不辞而别?”安洛旸不答反问,记得那日约定好要给她抓一只蝴蝶后,就早早回家想做一个漂亮的笼子,可她进了庭院后却发现家中仆人都不见踪影,心生不妙,隐隐的直觉牵着她快步跑向母亲房间,果然,大家都聚在那里,嘤嘤的小声啼泣着,她母亲患病已有两年,恐怕今日已是到了大限,安洛旸一步步艰难的走到床边,含泪磕头,比起生离死别,在这乱世中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母亲走的很安详,犹如轻轻睡了一觉,便再也没有醒来。   家里办了葬礼,事隔多日安洛旸情绪始终都是郁郁寡欢,寂静深夜更是以泪洗面,这悲痛心情萦绕心头,哪还顾得上花漾,当她终于想起要去看看花漾时,洛阳城却突然发生了战乱,父亲带着她四处奔波逃窜,后来更是在这江南扎了根,便再也没回去过,洛旸城发生过的那些人和事,也就慢慢淡成了回忆。   这般想来,她倒是欠桑诺曦的,欠她一句答复,和一个冗长孤独的等待。   看她陷入深思中,落寂下去的眼神就知道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桑诺曦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手心中。   “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知道你定是有自己迫不得已的原因。”身在这乱世,谁都身不由己,彼此还能活着,还能相见,便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   “那你把你这些年经历的都告诉我可好?”安洛旸无法猜想,是怎么的命运转换,造就了如今的桑诺曦,她断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受着罪,才一步步活到今天的吧,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桑诺曦脸色苍白,眼神里却闪着坚定的光亮对她说“如果那么多事能由着我就好了,我不杀人,别人就要杀我。”那时她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而如今,真相大白之后,唯有痛心。   桑诺曦将被子胡乱裹在身上,顿了一刻,便开始娓娓道来她这些年的遭遇,她脸上的情绪随着叙述而跌宕起伏,安洛旸也随着她的情绪被拖进了回忆巨大的洪水中。   “起初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可后来偏偏又突然听闻到了你的消息,我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你身边,可那时我们早已距离悬殊,你身为浩然正派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一个手沾鲜血的傀儡,欣喜之后徒增落寂罢了,斩断所有牵挂,决心不去打扰你,没有我你也会过得更好,我不过是你生命里匆匆忙忙的过客罢了,听闻你快乐,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心。偏偏造物弄人罢了,桑家的势力逐渐扩散欲望越来越大,我被迫回到中原,从北一路杀到江南时,知道你在这里,忽然就好想放下这残破的宿命,我开始害怕见到你,你那么干净,清澈坦荡,而我满身鲜血生只会弄脏你,可我却又不能停,如果我停下了那谁来保护你?”   即使身上裹着过于厚重的棉被,但在桑诺曦身上也永远看不到笨拙二字,她生来就注定是妖孽,举手投足间也是牵扯着浑然天成的妖魅瑰丽,安洛旸暗想,如若老天在多偏袒这人一点,让她生在寻常人家,嫁给帝王将相,凭她这颠倒众生的脸,前程定是不可限量,但偏偏,偏偏给了她这与相貌截然相反的命运。苦涩啊苦涩。   “直到那日在桃花林见到你,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见到我日思夜想人儿的模样。”   桑诺曦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天,那倨傲的身影,清澈的眼神,一身白衣似雪的淡雅高贵,每一寸都撼动着她的内心,击碎着她的隐忍。   “所以原谅我再也做不到默默无闻,原谅我做不到远远观望,原谅我鬼使神差,控制不住的走到你身边。”越靠近想要的就会越多,人的贪婪真是可怕的欲望。   “其实今日你不问,我迟早也会对你说这些的。”桑诺曦敛目,眉宇间浮出少有的凝重与沉思,这次回来的路上要不是她早有准备,可能早就死在桑家布置的天罗地网中了,现在的状况而言,从她去昆仑取血莲那一刻开始,就摆明着已彻底和桑家决裂,她的背叛已经显而易见,只是不知道桑家会用什么样的的方法了断她,这一天终究是躲不过。   安洛旸当然听得出桑诺曦如此露骨的表达着她对自己的情真意切,十句话有八句都不离她,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深刻究竟意味什么,但安洛旸却故意忽略她话中三番五次提到的自己,亦是刻意忽略,亦是没精力思索这些琐碎的繁冗感情。摆在台面上她深知自己负担不起,因为不爱,所以就成了负担。   “所以,我父亲身上的蛊毒就是你口中那个桑阑种的?”安洛旸面色一沉,眼眸中少有的亮起了锋利的光芒。   “是的。”   “之前崆峒的毒也是她下的?”   “可以这么说,跟她有关。”闻言,安洛旸面色沉着,从桑诺曦的言语中就可以感觉到桑家的实力有多么可怕,单单一个桑阑来说,也是见首不见尾,那就更不用提桑臻和桑木空了,这般实力悬殊,她们又该如何抗衡防守。   “桑诺曦,以后你便安心留在崆峒,有我在一天,就绝不允许别人碰你一分一毫!”安洛旸眉宇间露出酷似帝王将相般的英挺,薄唇微抿,字字有力,桑诺曦对她有恩,对崆峒有恩,她绝不会在对此事袖手旁观,那桑家人莫不然以为自己是神么,随便而轻易地支配别人的人生,现在又将野心伸向了中原,岂可容他们这般欺凌猖獗!   闻言,桑诺曦眼中浮现出讶异的光亮,她没想到安洛旸会这般维护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掏心掏肺,从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得到什么回报,所以这回报突然来了,让她竟有些措不及防。   安洛旸望着她,眉宇紧紧皱到一起,桑诺曦唯有在自己面前,藏不住那些爱与惶恐,就如现在这般,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就令她百般感动,且毫不掩饰,双双写在了脸上,安洛旸叹息,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为我做了那么多,值得吗?”   “为了你,就是值得。”   她此时的样子看起来美极了,五官在昏暗里深刻挺拔,眼眸里装满了一池的春水,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天底下最温柔的情人,而能被她这般深情爱着的人,也一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惜偏偏,偏偏她爱上的是个女人,是陌路殊途是背道而驰的错误,亦或许她爱上的是其它女人也好,可却是安洛旸,安洛旸从小饱读四书五经,性子更是冷清克制,她岂会纵容自己与一个女人胡来呢。   况且爱情,她从来都不懂那为何物,无非就是世间人寂寞时的幌子罢了。   安洛阳皱眉,想躲开这致命的深情,但那人却不许她躲,伸手温柔地托起她脸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被子从身上一点点滑落,露出了桑诺曦光洁圆润的香肩,和那背部若隐若现的红蝎,本应该是旖旎妖治的气息,但夜色里,安洛阳却看到她因为紧张而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倾国的容颜在夜色里熠熠生辉,看她略微红肿的眼睛,心疼竟铺天盖地袭上心头。   如果这人对自己并不存在这般禁忌的感情,安洛旸恐怕是会抱抱她的,她是真的很想抱一抱如此美丽却又脆弱的桑诺曦。   只是嘴唇碰着嘴唇,也令桑诺曦紧张到手心中出了很多汗,她本以为安洛旸会推开自己,但岂知却并没有,心跳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着,无声的默许使她更加贪婪,眼前人清淡的香气钻入鼻息,带着几缕墨香,她试着动了动,细细摩擦着她的唇瓣,那甜甜的味道让她情不自禁想要更多,舌头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沿着她的唇线温柔舔舐着,以前桑诺曦都是在书上看过那些床笫之事,其实根本没有实践过,更没有真真正正接吻过,所以不难感觉出她的生疏和青涩,桑诺曦好似吻了很久,连呼吸都紧紧收着,感官因为激动都略显愚钝了几分,好像过了很久,她才舍不得的离开了那片温软,再不离开就真的要犯错了,连这亲吻也能让她身体可耻的起了反应,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缓缓睁开眼睛,本以为会是温情之景,可触碰到的眼神却让她心里钝的生疼,身体瞬间冰到了极点。   她看到了,看到了望着她而正在无声流泪的安洛旸。   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二次流泪了,哭的那么伤心,眉头因为难过而紧紧地皱在一起,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她从来不允许自己狼狈,却坚强的让人发慌,   “对不起。”桑诺曦整个人都彻底慌乱了起来,她紧张的不知所措,懊恼不已,怪自己太莽撞而冒犯了她,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难道又要重新破灭吗?而且,而且自己这已经脏了的身子又有什么资格去碰她呢?洛旸定是嫌弃自己也弄脏了她罢。   眼神里挤满破碎,她伸出手碰了碰她,指尖冰冷,整张脸都苍白起来。   “你是嫌我脏,还是忌讳我刚才的行为?”桑诺曦听到自己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她害怕听到更残忍的回答。   安洛旸摇头,用指腹擦掉脸上的泪,鼻音浓厚“把衣服穿上。”那语气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不穿,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回答我,以后我不做就是了。”桑诺曦却倔强着,紧紧抿着薄唇,刚刚温情中那举手投足间的媚态万千隐去,冰川涌上眉心,整个眼神都略显冷漠了几分。稍显拒人千里之意。苍白的维护着她那仅有的自尊。   “我从来没有嫌你脏,我也并不觉得你哪里脏,倒是你,可不可以别再用那难听的话语来说自己。”安洛旸的语气无端粗重起来,一些无奈,一些心疼,一些生气。她什么时候说过嫌弃这人了,倒是这人,竟可真会无端在她头上寇这些卑劣的罪名。   眼神冰到极致,她随手拿过床头那件白色的长衫递给她,恼怒道“穿上,我担心你会着凉。”这女人瘦了这么多,都快忘了她是有修行的习武之人了,美艳较弱的外表之下,不过还是一介脆弱的女子罢了。   看着她递过来的衣服,脑中飞快消化着她刚刚说过的话,竟让桑诺曦瞬间从失落转为了欣喜若狂。   安洛旸总是有这样的能力,能让她的情绪在短短一天里大喜大悲着,她怕是早晚有一天会为这人疯掉的。   没接那白色长衫,温热之情疯狂涌上心头,酸涩着,感动着,或是疼痛着,杂乱的情绪促使她倾上前,将安洛旸紧紧抱在怀里。   “桑诺曦,疼吗?”安洛旸任由她抱着,目光在夜里深沉的很,她听说过女人的第一次都很痛很痛,所以也很想问问她疼吗。   桑诺曦摇头,拼命地摇头,她不疼,如果所有的疼痛加在一起能换来这样一个时刻,那也值了,全部都值得了,此生无憾。   安洛旸也没了声响,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似安抚般的温柔,两人不知在这静谧中抱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松开对方的,只记得分开后,是安洛旸先伸手抚在了桑诺曦高挺俏丽的鼻翼上。   她认真的看着她每一处五官,指腹在她眼睛鼻子上来回辗转,桑诺曦不懂她要作何,只听到自己心跳没出息的跳出了声响。   “你我之间永远都不会存在其它不应该的关系。”指腹顿住,顿在她的嘴角,安洛旸的目光也跟着停在那里,然后微皱,露出锋利。   她承认,她不舍看桑诺曦这般难过,但也不愿做那残忍之人,若不想残忍就要早日断了她的念想,长痛不如短痛,断的越彻底就越不残忍,这么一想,心意已决,又继续开口道“我今后依然会善待你,毕竟你于我有恩,但你我之间的情谊也仅仅止步于这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桑诺曦完全呆愣在原地,刚才的温情一扫而空,她完全没想到安洛旸对自己想说的竟是这些,整个人都木讷着,说不出一句话。   看她这幅模样,安洛旸强隐去心中极大的不忍,目光又在她容颜上停留了几分,而后狠心,拂袖离去。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日后就看桑诺曦自己的造化了,一心想着她,安洛旸倒是完完全全忽略了自己,忽略了自己为何发抖的身体,忽略了自己隐隐作痛的心房。   呆愣了许久,看着那夜色里曼妙摇曳的火烛,桑诺曦才恍然大悟般痴痴笑了起来。   这洛旸还真是天真,以为她这样就可让自己放弃吗?她没爱过,当然不会懂吧,在这天底下最不为人所控的大概就是感情了,若有一天她真能让自己的心不去在乎,那无非就是她死去之时。   世人也许会说她固执,那她就更不需要这般劝解了,她曾经劝过自己千千万万次,如真有用,那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可她要感谢的始终都是安洛旸,感谢她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出现在每一个她怯弱想逃的瞬间,是因为有了她,自己才有勇气去战斗,去前方寻找任何一个更好的自己。   感谢她的鲜明热烈,把每一个寂寞黑暗的夜晚照射的熠熠生辉。   如果没有她,现在的桑诺曦只会有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因为她,才有了现在有血有肉的自己。   所以怎么舍弃,她是光,是她在黑夜里离不开的温暖,挣不脱放不掉,无人能懂,也无需去懂。   桑诺曦挥手用内力将蜡烛熄灭,只要她有耐心,就不信安洛旸那般软心肠真能对自己狠下心,想着今天安洛旸像护着小媳妇一般义正言辞的说“有我在一天,就绝不允许别人碰你一分一毫!”想到这里,桑诺曦就心情好到不得了,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安洛旸那个榆木疙瘩爱克制就克制自己去吧,哼!她桑诺曦才不管!她就是爱洛旸,就要每天粘着他,一想到明天又可以见到洛旸可以依偎在她身边,桑诺曦就幸灾乐祸的高兴,不过洛旸就是如此这般不解风情!夜已三更了,索性留下来陪自己同睡又如何呢?哼!榆木榆木!   安洛旸以为这招能制住自己嘛,那就大错特错了,咱们日后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桑诺曦这个没心没肺,直接无视起安洛旸的话了,哎呦喂~喏,你们要的轻虐,这章还满意嘛???满意就早点睡,别熬夜,你们。 第25章 与君相见最伤情   知道了桑诺曦的真实身份后,安洛旸心内即舒了口气又万分复杂。   乱世中重拾一位故人是令人欣慰的,桑诺曦本性善良刚正,这世间男人只要她想要无非是一抓一大片,可偏偏造物弄人,若不是她对自己产生了那不该有的感情,也许她们之间可以成为彼此惺惺相惜的亲人。   有时安洛旸也想试着对她好一点,可顾于她对自己的心思,又犹豫,所以直到现在,她对桑诺曦始终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距离。   但桑诺曦却自顾自与她亲密起来,偶尔总是给她送来难得的补品或美味的小吃,安洛旸几次正色拒绝后,那人就换了法子,改成每日只是在她看书时安静乖巧陪在一旁,无伤大雅,安洛旸也就索性纵容了她的行为。   有一日读着书,四周静悄悄,忽然有些好奇那人干嘛去了,放下书目光寻了一圈,寻见桑诺曦正半倚在窗边,一只胳膊懒洋洋搭在窗口,指尖停歇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她那玲珑有致的玉体包裹在青青衣裙中,勾勒出一番曼妙的曲线,目光错落的停在那只蝴蝶身上,可灰蒙蒙的眼神却犹如一潭死水,毫无光亮,那竟是怎样一番寂静堪怜的景色啊,安洛旸心中忽然悲伤粘稠起来,这女人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究竟有多少寂寥,有时候是她刻意忽略了罢,其实只要稍稍用心一点,就会发现,自从桑诺曦从昆仑回来后她身上就经常会浮现出这样若隐若现的悲伤。   她心里其实是荒凉的罢,被一个不爱的人甚至是陌生人夺走初贞,任谁都会心如死水了。   想到这,安洛旸目光收拢,心内疼痛慢慢荡漾,她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对待桑诺曦,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需要想清楚这一切,磨人的情绪,惹人脑胀,似乎最近,她也越来越不擅于做到心如止水了。   走到静安阁,这几日父亲已经渐渐清醒,可以正常饮食或是短时间下地活动了,但身子骨还是虚弱的很,需要一些时日静养,这些日子也真的多亏了桑诺曦,她每天都乐此不疲的亲力亲为熬汤药给安北平,安洛旸知道她那些药材都珍贵的很,为了自己竟也从来不吝啬一分一毫,她这般真心,就连父亲也察觉到了异样,几次找她问话,都被安洛旸含糊其辞应付过去,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不答也罢。   登上二楼,木板因长时间无人造访而发出陈旧的咯咯声,这里空旷偌大,只有墙壁边悬挂几盏烛灯便别无其他,其实这阁楼不过是用来观赏风景的,只是安洛旸常年闷在书房或桃园里,很少把目光放在这破旧的阁楼上,今日一来,倒觉得这里着实不错,素雅幽静,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她今日倒没束发,长发零散的披落腰间,气质不凡,面容精致,俨然一副十八少女的动人模样。   她斜靠在窗口,没有焦距的目光懒懒散散打量着窗外的风景,这处倒真是好视角,将林园的景色一览无余,风韵犹存的夏季。   一阵清风袭过,刚觉微凉,身后就有人为自己体贴的披上了一件轻纱。   她讶异地转身,竟看到了几日未曾谋面的柳少凉,这些时日崆峒里里外外的琐事都交由他打理,自己忽略了很多,看他略显疲惫的神色,也不免愧疚起来。   “是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还好,日子里的琐碎总是最磨人精力罢了。”一件大事总是会由许许多多的琐事拼凑而成,所以打理好每件小事有时竟比处理一件大事还要累人。   柳少凉将目光移到安洛旸脸上,总觉几日未见,她情绪莫名重了几分,娴静自持外更加了几分忧愁,怕是最近事情太多,惹她心烦了吧。   “倒是你,将疲倦都挂在了脸上,惹人担心。”柳少凉一阵忧心,是个男人都不喜欢看到自己爱的女人疲惫吧,怜惜爬上心头,竟不由分说帮她按起了头部缓解疲劳的穴位。   突然被靠近,安洛旸身体出于本能的僵硬起来,柳少凉自是感觉得到,放柔语气安慰“别紧张,这个穴位见效很快。”   桑诺曦回过神来才发现安洛旸不知何时离开了书房,也没多想便起身寻她而去,可她如果知道将要看到眼前这般场景,到宁愿当时她没有起身来寻,恨得桑诺曦直想戳瞎自己双眼。   从长廊里抬头,正巧看到了那僻静的阁楼,木窗敞开,柳少凉正细心温柔的为安洛旸揉着穴位,亲密无间的一双人。   郁郁葱葱的草地被风吹弯了腰,桑诺曦仰头看的出神,嘴角也不知为何会挂起似有若无的微笑,心内却荡起一圈圈波纹,看他们这般才子佳人的画面,自己却总是像个配角,不适宜的出现,霎了这温情的景色。   安洛旸本想推开柳少凉的,毕竟她不喜欢与人这样太过亲密的接触,不巧,侧过头的时候正看到楼下长廊,那飞舞的粉色衣角,她深深地蹙起眉头,内心无端不安了起来,这一幕怕是被桑诺曦撞见了吧,她又会伤心呢?不过就算她伤心这不也正是自己的初衷吗?让她早日断了那不该有的心思。   心内思绪密密麻麻,安洛旸还是退了一步,略带疏离地笑着“我不太习惯与人亲近罢了。”   见柳少凉脸上浮出几分失落,安洛旸垂了垂眼眸,将语气多少放柔一些道“话说你来找我,是有何事呢?”   安洛旸这般莫名的疏离,令柳少凉心内多多少少苦涩几分,难道自己无事就不可以找她吗?不过想来,她生性就是这般清雅高贵之人,对谁都保持几分距离,几日未见,怪他自己太敏感了。   “恩,倒是有一事,刚才崆峒有人拜师,我觉得他资质不错,就擅自做主收下他了,师父还在静养,总觉得这件事你要明晰一下。”   “哦,是何人呢?”安洛旸随口一句,问的漫不经心,目光落向窗外那空空荡荡的长廊上,不安的心里总是想着桑诺曦,惹得她烦躁。   “姓花,单字一决,那孩子内力极深的样子,竟是无师自通。”   “花决?”安洛旸眉心一跳,重复了一遍这个熟悉的名字,语气也加重几分。   “恩,他人正在朝露殿,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安洛旸的反应程度倒是出乎了柳少凉的意料,果然自己的眼光没错,就连安洛旸都对这家伙起了兴趣,不过想想那小子生的俊俏,日后将他留在崆峒,留在安洛旸身边,不免又有几分担忧了。   柳少凉一边跟在她身后,一遍暗骂自己引狼入室!自己果然是个纠结的星座!   “新来的,来跟师兄比划比划!”徐阳从众弟子中冒出来,挺起胸脯,每年比武他都是最弱的那个,这次来了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定要抓住机会好让自己威风一把。   花决环着宝剑,笔直的站姿玉树临风,冷冷瞥了一眼徐阳”我不和你比,我是来拜师的,不是来打架的。”   “你是不想比,还是害怕了?”   “就是就是,大师兄二话不说就将你收下,我们怎么也要瞧瞧你到底有何本事!”   不管人群中的挑衅声是怎样一浪盖过一浪的,花决依旧紧握住手中的剑没有任何动作,气定神闲站在人群中央。   桑诺曦站在人群中的最末端,看着这场悄无声息的风波,透过缝隙,望着人群中的花决,整颗心狂跳不止。   那熟悉的眉目,即使褪去了几分稚嫩,但眉眼跟儿时还是惊人的相似,她此刻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十年前的黄昏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湍急的河流,和她慌张的哭喊,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弟弟没死,他或许是被水流冲去了其它的地方,可是十年,整整十年了无音讯,今日出现这般相似的旧人站在眼前,她又不得不开始质疑起来,质疑自己多年的幻想。   她要走的更近一些,仔细看看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梦,步履踌躇,不受控制的移动,她听见自己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大,视线被莫名涌出来的泪水覆盖,连景色都愈发迷糊起来,这绝不是梦!桑诺曦按住胸口,花决就在眼前,她的弟弟,站在眼前的一定是她弟弟!   “他是父亲钦点的徒儿,你们休要在这胡闹!”人群中响起一抹清冷的音色,一抹白衣似雪的身影赫然挡在桑诺曦身前,那人气定神闲,眉宇间凝固冰霜,透着让人折服的威严。   看到安洛旸发话,喧嚣的人群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本来大家也没恶意,只是开个小玩笑想整整新来的师弟罢了,倒是几日未见的师姐,表情严肃的有些过分了。   安洛旸皓首,示意柳少凉先带大家离开,目光也是有意无意在花决身上停留了几分,眉宇间的英挺,桀骜不驯的气质,倒是与桑诺曦有那么几分惊人的相似,莫非他真是桑诺曦那个多年前失踪的弟弟?天下竟有这般巧事?   安洛旸绷紧了神经,发现花决也正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那□□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舒服,侧过头,心内的猜测,越发隐隐不安起来。   视线被挡去,桑诺曦只觉紧绷的神经徒然坍塌下来,头冒冷汗,双腿发软,险些要跌倒,还好,还好身前的安洛旸及时侧过了身子,不动声色的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随着人群离开,末尾的花决几次回首望向远处的安洛旸,看着她长身玉立白衣似雪的模样,然后不易察觉的,轻轻地,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只将目光放在桑诺曦身上的安洛旸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异样,只见眼前人额头流了很多细汗,脸色也过分苍白,让她甚是担心。   “你怎么了?”扶着桑诺曦的力道也不禁加重了几分。是不是重逢的撞击让她一时承受不住了呢?看她刚刚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了,要不是自己及时挡在她身前,安洛旸相信就凭她桑诺曦刚才那混混噩噩的样子,断然是会在人群中上演一场不顾后果的寻亲记。   桑诺曦摇着头,痛苦的摇着头,抓住安洛旸的胳膊就像在抓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体内的煞气在她经脉里乱窜,巨大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双手覆住胸口,一阵粘稠涌上喉咙,终于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团乌黑的血液,便再也坚持不住,腿一软,昏倒在了安洛旸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好戏才刚刚上演,最近太冷了,要多添衣物,别着凉了,你们。 第26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桑诺曦忍着疼痛,连意识都开始模糊,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如化作了一团火热丝绸,而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那怀抱里熟悉的香气令她缱绻极了,目光里忽明忽暗,仿佛盛开了十年前洛阳城那些争奇斗艳的牡丹,嘈杂声徐徐入耳。   安洛旸将她小心的抱到床上,随着大红色的纱幔垂落,她的身体也同时在已能用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青丝转眼变成白发,一念千年的魅力在她身上张扬演绎着,黑色的瞳孔若隐若现出紫色光芒,像某种猫科动物一般神秘优雅,她半卧在床榻间,眼神折射出痛苦的凌厉,像一只受了伤卧在深山里依旧倨傲的狼,腰不盈一握,鬼魅无暇,脸色似乎都比往日苍白了些许,弯曲的白发在她玲珑有致的胸前酣睡,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近看,更是落魄的祸水红颜,香汗之间,蹙起的黛眉之间,无一不让人怜惜万分。   安洛旸曾经在竹林目睹过这样的场景,可今日两人距离不到半寸,看得人更是心惊动魄。   她呼吸的较为吃力,红酥手半遮半掩整理着额前散落的发,举手投足尽显缠绵悱恻,她红唇微启,胸口像海浪一样起伏着,疼痛使得她呼吸略显急促,狭长的眼睛半眯着,妖艳氤氲。   “你不怕吗?”神智三分抽离七分清醒,桑诺曦明白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狼狈极了,安洛旸平日里对自己总是不轻不缓的态度,可此时连目光都无端重了几分,自己如同怪物一般的模样,定是惊吓到她了罢。   桑诺曦那气若游丝的话语,并没有让安洛旸回过神来,这样的场景,正给她带来着难以平复的视觉冲击,不禁暗自感叹造物者的神奇,如此毫不吝啬,打造出这样精致而美丽的人间尤物。   在桑诺曦慢慢将头偏过去暴露出了大部分光滑洁白的颈部时,她才惊觉床榻上的人儿已经清醒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被桑诺曦的美色所吸引,这与世间那些浅薄的男子又有何分别?说是浅薄,又不得承认这女人真是祸水,总是勾人魂魄,毫不费力。   安洛旸不动声色的蹙起黛眉,目光清明几分问道“你体内蛊噬怎么会突然发作呢?”   桑诺曦摇摇头,紧锁眉间,目光尖锐,漆黑眼眸间难得流露出尖刻的英挺,在没有传介物的情况下,这蛊噬理应不会无端发作的,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摸不出头绪,最好的打算可能是凑巧,而最坏的,可能就是桑家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还是一次悄无声息,杀人封喉的猎杀,从花决的突然出现开始,桑诺曦就隐约捕捉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疑点,可现在身体糟糕的状况,还不允许她想那么多。   “那人当真是你弟弟吗?”   见她陷入思索,安洛旸话锋一转,将疑问拉到了眼前。   “莫要说相隔十年。”桑诺曦眯起眼睛,略有吃力的微喘着“那张脸,从他出生起我就牢记了二十年,怎会不认得。”   花决是如安洛旸一般重要的存在,有些人活在了生命里,即使消失多年,可当他再度出现后,那些灰白的敏锐也会在须臾间变得鲜活起来,她一直都认得,也没有理由认不得,毕竟牵绊着他们的,还有身体里那些流淌着的相同血液。   “你莫要怪我刚才挡住了你们相认,人多嘴杂,我怕你太鲁莽,他日后悔。”毕竟崆峒上上下下几千弟子,她了解桑诺曦,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了解,现在又突兀冒出来一个弟弟,定是又会被云所亦云,况且从桑诺曦以往的叙述中她了解到花决已消失多年,虽说相逢应欢喜,可本来应是死去的人,现在又莫名好端端出现在眼前,却一副不记得过去的模样,这其中的漏洞与不寻常,让她有些隐隐不安。   “其实我倒要谢谢你,本来也并没想与他相认的。”   桑诺曦这样的回答,有点在安洛旸意料之中,却也有些是在她预料之外。   “我与他相认又有何用,无端平添一份危险罢了。”连一个安洛旸她都顾及不过来,又把弟弟牵扯进来,是有多愚蠢啊,而且花决的出现她也断定,这绝非偶然。   安洛旸没想到在这样关头,桑诺曦还能保持一颗顾及大局的心,实属不易。不过转念又不解,这人能克制住不去认弟弟,怎么就克制不住不认自己呢?果然,还是亲弟弟的生命安慰比较重要一些吧。   这样的推断倒有些偏激,还有一些无端的醋意,这些日子以来安洛旸发现自己倒是越来越爱想一些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了,像极了肤浅的少女,这让她多多少少对自己再度严苛起来。   “你这身上的蛊究竟该如何解?”   “怎么?莫不然你要帮我解?”桑诺曦眯起眼眸,而且是很不悦的眯起眼眸,脑中忽然浮出刚才她与柳少凉甜情蜜意的画面,哼!不去关心你的如意郎君,关心我干嘛!   “你对我有意,我自当会帮你。”安洛旸坐的端庄,就连语气里也拿捏好了分寸,即不生疏也不亲近,似有若无的距离总是撩的人心乱万千。   “哦?这么说来,那就算你欠我一份恩情了?”   “古人今皆感恩戴义,怀欲报之心,洛旸也亦是如此。”   安洛旸这样掌握分寸,无端文绉绉的样子在桑诺曦眼里却刺眼极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希望她能对自己放下芥蒂,自在相处,可显然事实并非是她所想的那样,她捉摸不透这女人,安洛旸总是像风一般抓不到看不穿,好似有了头绪又忽然溜走,令她苦恼不已,使原本就痛苦不堪的身子更钻心了几分。   “你欠我一份情,我帮你记着,他日你要还我,但我身上的蛊毒,这世上无药可解。”桑诺曦脸色惨白,却还是努力将每一句话拼凑完整,她说的是真话,却又不是真话,这蛊却是无药可解,但却能用命解,桑家人的命来解。   当桑家嫡亲有一人命尽时,这蛊便会自动化解。可偏偏桑家人的命,并不是那么好要的。   安洛旸虽然心存狐疑,但桑诺曦不说她自是不好再问什么,凭她对桑诺曦的了解,这女人绝对是又隐瞒了什么,她不说安洛旸自己也会去寻得答案,略有迟疑打算离开时,桑诺曦却扬手,环住了她的腰。   “不要走.....陪陪我。”她将头埋到安洛旸腰间,巨大的疼痛让她身体冰冷到毫无温度,她慌张的想留下安洛旸,她接近哀求的渴望这个人能留下来陪着她,人在脆弱的时候最无助也最没有安全感。   安洛旸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人指尖的冰冷,和她止不住颤颤发抖的身躯,认识这么久,她见过桑诺曦许许多多脆弱的时刻,而这女人也偏偏只有在她面前才肯展现这些真实的自己与软弱,她不是看不到桑诺曦的真心,却也排斥她的真心,她害怕这些不求回报的付出,她怕自己也会荒唐的有所动摇,她没办法将这些说出口,也许说了眼前这个人也无法感同身受,毕竟她们不同,她冷静自控,可桑诺曦的所有心思却都倾尽在爱中,她从不犹豫或退缩,她可以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世俗,她贞烈而勇敢,不顾一切,世界上爱人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她却偏偏爱的愚蠢,爱的如晚霞,如荆棘鸟,凄艳又壮烈。   如果没有这些波折的命运,凭她这般出众的容颜定会选进紫金城成为灼灼耀眼的佼佼者,偏偏她要背负这般苦难,选择无数荒唐,她娇弱的身躯,其实也是渴望被拥抱被肯定的吧,可惜她的一往情深,选错了人。   自己能给她什么呢?只会让她更难过更受伤罢了,安洛旸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能值得让她如此执着。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点?”安洛旸终于叹息一声,转过身,眉目里忧心忡忡,小心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在我身边,在这里陪着我就好。”见她肯留下来,桑诺曦脸上露出了一丝孩子气的高兴,不过马上就被疼痛替代,苍白不已。   “你出了太多汗,我先帮你擦擦身子。”   “不要......就在这里别走....让我能抓得到你。”她声音轻得很,连抬头的力气都使不上半分,她觉得她好像就快要死掉了,那些灼心的痛似乎要从她身体里狠狠将她撕碎,所以她只能拼命地抓住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   安洛旸不忍看她这般难受,只好顺了她的话躺到床榻上,不知道这样她是不是就真的会好受一些。   桑诺曦感受着安洛旸身上温润的气息,和淡雅的芬芳,时光在这样的静谧里好似缓缓回转,她想起了那个西塘的午后,那片放肆盛开的桃花林,和她白衣似雪不染纤尘的孤傲背影,在漫天的桃花里衬得日月失色,动人心魄。   世界上怎会有这般美好的人呢?一定是梦吧,她美好的像场梦,找不到半点杂质。   桑诺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间,安洛旸神经紧绷了一瞬间,感觉身后人再无其它动作,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桑诺曦眼睛酸的发胀,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呢?十年前也是,十年后也是,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也是,发疯失控时也是,这个美好的如兰花一般的女子,总是在她最脆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到身边。   她这苟延残喘的生命里,唯一的一处洁净便是这沾不得半分污垢的人了,所以哪怕让她献上生命,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可毕竟人都是贪婪的,说起最贪婪的,无非就是遗憾不能与这般美好的人儿长相思守罢,桑诺曦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恨自己不能成为男人。   梦中青山小河边   儿时绿树白云间   有情郎骑竹马至   心手相牵到今天   楼外楼山外山   我只愿在你身边   任他朝夕风云变   深情默默到永远   很久之前,她在柳少凉那里无意听来了这首曲子,一直都想哼给安洛旸听,也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是疼到她就要昏厥,才不经意哼了出来,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和那些杂乱的思绪。   安洛旸也没在动,静静听她小心哼唱着断断续续的曲子,时间忽然也变得平静起来,听着那些调那些词,她开始闭上眼睛回想,回想起了与桑诺曦从小到大相识的点点滴滴,儿时那些纯真与愉快,也让她始终紧绷的情绪柔和了几分。   桑诺曦就这样哼着歌,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熟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次日晌午,身子还有一些虚弱,但疼痛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了,昨日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今日已经是清清爽爽被换了新的,而枕边空荡,唯有空气里散落的几缕灰尘,那照顾了她一夜的人儿早已不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段日子让大家久等了,最近着实没有思路,几次打开记事本都写不出一段话,所以耽搁了许久,望见谅,还有最近天气转凉,你们一定要多穿,别感冒!   关于荆棘鸟的故事,我在光年那篇文里有提起过,一直很喜欢,今天在这里再一次分享给你们,荆棘鸟的故事,像极了那不顾一切的桑诺曦。   传说有一种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然后,它把自己身体扎进最尖最长的刺上,在那荒蛮的枝条间放开歌喉。 第27章 山僧不解数甲子   南方秋天冷的突然,一夜透雨,寒意沁胸,庭院里冷冷清清,连池塘也是,不知大家都跑去了哪里,没有了往日热闹,偶然有一片叶子落到肩膀,桑诺曦才方知秋意正浓。   万千事物都在后知后觉,她这般没目的的走着,倒也是心无旁骛,看斜枝便是斜枝,看湖水便是湖水,好一汪碧绿清澈,风平浪静。   叶子还是以往的叶子,细看却也起了变化,有些零星衰老的都落到了树下,慢慢腐烂,葬在泥土里,等待明年的花开。   突然不禁感慨时间太快,拉扯着万物变迁,有些悲从中来,联想到自己一直被命运左右的人生,无助感油然而生。   远处忽闻浅草翻滚,剑风凌人,好奇的顿住脚步,透过零散树枝望去,只见一俊朗少年,正认真练剑,身影英姿飒爽,手腕之间是浑然生成的煞气与霸道,回身、跃起、挑剑,好一个时轻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雷落叶纷崩。   这硬朗的男儿早已褪去了儿时稚嫩的模样,宽阔的肩膀也能为自己杀出一片天地,而不是那个曾经整天黏在姐姐身边的跟屁虫了,五味杂陈的情绪在桑诺曦心中缓缓分崩离析,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自己都不禁开始质疑,会不会真的只是认错人罢,偏偏不甘心的过去又开始跳出来作祟,连跳跃的姿势都那么相似,连锋利的神色都分毫不离,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从一招一式上,将目光转到脸上,桑诺曦细细打量着他,从眉眼到鼻翼流连忘返,与记忆里熟悉的模子分毫不差。   目光中隐隐宣泄出心痛,昨日虽然形势混乱,但她笃定,花决也一定是看见了自己罢,但他的眼眸只是在她身上潦草扫过便移开了。   这人除非是失忆,否则不可能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如同即使光阴似箭,她也可以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他来。   略有迟疑后,桑诺曦走到院中,随便拾起木棍走到他面前“自己多无聊,我陪你练练。”   花决收回剑,狐疑的看着她,这柔柔弱弱的身子真怕不经打,看着花决那充满质疑的眼神,桑诺曦翻着白眼,从小到大都只有自己嫌弃他的份,他什么时候还长胆敢嫌弃自己了?   不高兴,直接挥剑刺了过去,脚下浅草翻滚,花决快速反应过来,抽剑接招,桑诺曦心中暗暗高兴,十几年不见,这小子没有了曾经那副窝囊样,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索性也就不多谦让,与她痛痛快快较量起来,但她的每一剑都充满目的性的,向他腹部刺过去。   一个剑锋扫过,花决大惊失色,转开躲开后便不敢轻举妄动,远远注视着桑诺曦,没想到这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武功却这么高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而且这女人像很了解他的软肋似的,每一剑都击中腹部,却不用力,淡淡扫过,惹得花决没了力气,只想大笑,从他记事起,就最怕痒了。   “不打了!”在桑诺曦打算继续新的攻击时,花决举手认输,本来只是说比划一下,谁想到这女人竟然来真的!   “你怕痒。”她笃定地说着这句话,眼神紧盯住花决的脸庞,那副不出所料的表情让花决又恼又羞。   “我当然怕痒,难道你不怕痒?”花决面红耳赤地加重了语气,大男人怕痒,好像真的是一件很羞人的事情,所以他竭力为自己洗脱着。   “我当然不怕。”桑诺曦挑起眉头,俏皮地坏笑着,从小到大,家里最怕痒的就是花决了,而且他怕的过分,连狗狗都碰不得,小时只要他不听话,桑诺曦就会从邻居那里抱来一只狗丢到他房间,然后坏笑着等花决唯唯诺诺的来求自己。   “对对,我怕痒,我认输了,行了吧?”花决附和的点头,虽说与这女人是初次相识,但她身上总有些难以难语的熟悉感,让人只想亲近,讨厌不起来,大概吧,她这般貌美的女子,天下哪会有男人不想亲近呢?   “昨日有人说我和一位姓桑的姑娘长得颇像,莫不成那姑娘便是你?”花决凑近桑诺曦的脸,细细打量着,鼻子不像嘴巴也不像,自己好歹也是一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与女子相提并论呢。   “他们那是在夸你。”桑诺曦用食指推开花决凑过来的脑袋,眼神倨傲,扮起了高冷,怎么?自己生的貌美如花,国色天香,难道还委屈了这小子不成?再者说,她桑诺曦的大名,这世间竟还有人不认得?怕是不认得就只有她眼前这个好弟弟了吧。   哼,倒真是自己活的潇洒,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惹不住又疑虑,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强行安耐住心中的躁动,人活着就好,纸包不住火,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只是现在还没到时机。   看着花决与自己斗嘴的模样,桑诺曦好心情地勾起了嘴角,不愧是花家人,这幅幼稚的模样算是长多大也改不掉了,两人聊得正欢,话说也巧,偏偏这时,安洛旸与柳少凉从凉亭边经过。那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模样刺眼极了,远远望去都像是会被太阳灼伤瞳孔似得,桑诺曦心生不悦地撇过头,但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花决竟然在看到安洛旸后一个健步快速冲了过去,明晃晃的挤到两人中间,谄媚地笑道:“师姐,好巧呀,你也出来练剑?”   花决笑的一脸灿烂,人蓄无害的俊脸白白嫩嫩,长得本来就很招人喜欢,居然还卖萌的揪了揪安洛旸衣角,大眼睛眨呀眨,像极了装疯卖疯讨糖吃的坏人。   看着这张与桑诺曦有几分相似的脸,阳光打在心头,不禁让安洛旸微愣几分,目光飘散了一刻后,才蹙起眉,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恩,刚和柳师兄从御武堂出来。”   “很累吧?那师姐是否饿了?我帮你去打些饭菜可否?”无事献殷勤,花决一脸潮红把怀春的情绪明晃晃挂在脸上,一点也不懂得隐藏。   “不必了,太劳烦你了,我还不饿。”   “不吃饭怎么能行呢?师姐是女人家,定当是要多多爱惜自己。”瞥见花决那副小鸡仔的模样,桑诺曦将眉头皱的更深了,真是没出息的弟弟,她都快看不下去了。虽然她可能没有意思到,自己平时的样子比花决好不了多少。   “多谢挂记,倒是我忘了问你,刚来这里是否还习惯?”安洛旸完全是出于客套,又出于他是桑诺曦的弟弟,才问了这么一句关心的话,但飘到桑诺曦耳里,却让她嘟起嘴巴,有那么一点不开心了。   柳少凉被挤到一旁吹冷风,摸了摸鼻头颇感无奈尴尬,扭头竟瞥见了同病相怜的桑诺曦,立刻幸灾乐祸地冲她笑着耸了耸肩。   桑诺曦狠狠地瞪了柳少凉一眼,目光火冒三丈地盯着那俩人,一个柳少凉已经够胡搅蛮缠了,现在冒出来的花决又是怎么回事?姐姐的女人你也要抢?   桑诺曦猛翻起眼,头冒青烟,这两人笑容灿烂也就算了,柳少凉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窝囊了?!眼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他人谈笑风生,居然还能忍住按兵不动?   柳少凉能忍,她可忍不了,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行!失散多年也不行!忍耐向来不是她桑诺曦的风格,轻哼一声,大步走过去,直接挤到两人中间,眨眨眼睛,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大家一起聊呗!   突然挤过来的脑袋,让安洛旸甚是反感地皱了皱眉,花决则是意兴阑珊的笑笑,不过还是很谦让地往一旁靠了靠。   “洛旸~”桑诺曦扯长了音,不悦的嘟起嘴巴,死死环住安洛旸的胳膊,柳毛得意洋洋地一挑“天气这么好,我们来玩捉迷藏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人畜无害地望着安洛旸,闪着亮晶晶天真的光芒。   刚走了一个星星眼,又来了一个星星眼,安洛旸脸上顿时拉下黑线,有些不确定桑诺曦说的话,她低头,看见那人还好死不死冲自己眨着天真烂漫的大眼睛,捉迷藏?这人以为自己才八岁吗?她是怎么能做到把捉迷藏这几个好意思说出口的?   “你在说笑吗?”安洛旸不动声色,将胳膊从她的臂弯里拽出,不打算陪她胡闹。   “就玩一把就玩一把啦~”桑诺曦继续黏上去,撒娇地摇着她手臂,安洛旸肉麻的汗毛都戒备地立了起来。   她试图再次甩开桑诺曦,但那人立刻又会黏上来,安洛旸开始怀疑桑诺曦最近是不是又练了什么奇葩的黏人大法之类的,继续甩开她,而那人又会再度没心没肺的黏回来。   来来回回好几次,把花决和柳少凉都看晕了,最终花决是真心忍耐不住了,强行将两人分开,很男人地呵斥道“好了!我同意玩捉迷藏,输的人就要在脸上画画!”   安洛旸彻底石化,要说一开始她还质疑花决的身份,但现在这种怀疑完全可以放心的解除了,他们这幼稚的模样如出一辙,恐怕天下再也找不出这般奇葩的姐弟了,日后谁再说他们不是亲姐弟,安洛旸第一个不同意。   她基本上就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大家乱窜,完全融入不到那对奇葩姐弟的热情当中,她现在只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把这两个人都留在崆峒,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洛旸在神游,倒是苦了桑诺曦,她哪舍得看到安洛旸那张白净的脸上被画花,所以只要一看到花决靠近,她就主动贴过去,挡在安洛旸面前,一连几次下来,都是她被抓,几人一拥而散,也没心情再玩,纷纷去找墨水毛笔打算在她脸上开工。   柳少凉眯着眼,第一个毫不客气的在她脸上添了一对熊猫眼,花决也不怀好意,在她脑门上画了一只小乌龟。安洛旸站在她面前,看她这张被画惨了的俏脸,犹豫好一阵只好在她脸颊上补了几道胡须,往日那娇艳动人的面孔现在却被画的看不出什么模样,安洛旸最后一笔落下后,实在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见到安洛旸那一向气定神闲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坏笑,桑诺曦心里不平衡了,大家都开心就她不开心,别人笑自己就算了,她可是为了帮安洛旸才故意输的,这女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居然跟着别人一起嘲笑自己,桑诺曦是小气鬼,心眼只有芝麻大,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她也笑眯眯的拿着毛笔,在安洛旸那笑意未退的脸颊上利落的添了两撇小胡子。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全部静止了。   安洛旸脸上的冰霜就像初升的太阳一般慢慢凝固,将那眉宇间与生俱来的书卷清气都冻结成霜。   桑诺曦的笑容僵在脸上,安洛旸生气了,她心里怕的咔擦一声。   “桑诺曦。”安洛旸开口说话,那语气温柔极了,眉眼间笑意盈盈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近日你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哪里哪里呀~”桑诺曦十分狗腿而谄媚的笑着,凑上去伸手试图擦掉她脸上的墨水,毁尸灭迹,却是越擦越脏,墨水零零散散晕开了大半张俏脸。   桑诺曦知道自己搞砸了,心里突突个不停,指尖心虚的颤抖着,不敢抬头看安洛旸的眼神,可即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安洛旸身上正慢慢扩散的压抑气场。   她眼神飘散着,要再次向安洛旸的俏脸下手时,那人却提早用微凉的掌心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她生咽了一下口水,抬头,捕捉到安洛旸那张被抹花了的脸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最后用捧腹大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场完全将外界事物隔绝除外,柳少凉与花决完全石化在一旁,存在感渺小到微乎其微。   而此时安洛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只是笔直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桑诺曦。   “我们要先告辞了。”最后安洛旸用了一句“我们”,这话显然是说给柳少凉与花决的,但却并没有将目光放到他们身上,淡漠地转身,拉着桑诺曦的手腕,向后院深处走去。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柳少凉在心里偷偷替桑诺曦捏了一把汗,但愿明天还能见到完好无损的她。   “我给你一息的时间,把我脸上墨水擦干净。”   “哎呦,我给你擦啦,干嘛这么凶~”桑诺曦笑着拿出手绢,先快速将自己的脸洗干净,又从屋内沾了些清水,擦拭安洛旸脸上晕开的墨水,最不喜欢她用冷冰冰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了。   “我凶吗?”安洛旸近距离打量着桑诺曦的表情,此时她脸上未施粉黛,雪白的肌肤在阳光照耀下吹弹可破,宛如十七少女。   “当然凶。”桑诺曦一边帮她擦着脸,一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既然觉得我凶,你胆子还敢那么大?”   安洛旸突然地靠近,让桑诺曦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她几乎把桑诺曦逼近了角落里,半眯着瞳孔,似要把桑诺曦看穿一般。   桑诺曦整个脊背都已经笔直贴到了墙上,可安洛旸不依不饶,那靠近的距离丝毫没有要拉远的意图,怀抱里淡雅的清香袭来,这是安洛旸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桑诺曦惊得不知所措,唯有愣愣的看着她,看她秀丽的眉毛眼睛,看她挺翘的鼻翼睫毛,和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妖娆迷人,桑诺曦从没见过这样的安洛旸,霎时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安洛旸一开始只是想捉弄她一下罢了,但是越靠近就将这张绝艳的脸看的越仔细,她看着桑诺曦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手足无措望向她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稚嫩在里面,都有些忍不住想掐一下她那白嫩嫩的脸蛋。   她如此想着,竟也真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做了,力道并不重,甚至有些像爱抚一般,缓缓划过的指尖,如同微小的火苗一样,慢慢点燃了桑诺曦体内的欲望。   她忽然想起了儿时那些羁绊,她并没有见过童年时的桑诺曦,也许她从小时候就已经长得很标志俏丽了吧,不过她的声音很好听,到现在也是一样的好听,那时从言语里便能察觉出她是一位很羞涩善良的女孩子,对待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还带着几许天真浪漫,和现在相比,有很多不同,却又好似也没什么不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在乱世里生存,而抛去别的不谈,现在的桑诺曦其实也是一样善良。   她从来都没有堕落过,至少此时,安洛旸真的是这般认为的。   她就这样迷离的看着她,心内思绪万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桑诺曦情绪上微妙的变化。   她眼神里的无措早就转化成了火热,痴痴地望着眼前人,她认得安洛旸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毕竟很多次,她自己也是用那样错乱的眼神看着心上人。   最后她伸手,勾住了望着自己神游的人儿,轻轻环住了她的脖颈。   “安洛旸,你知道你现在靠的这么近,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她声音低沉的很,带着几分醉人的沙哑。   “恩?”安洛旸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白雾,思绪忽然被打断,迷茫不堪。   记忆里的夏天,与眼前人层层叠叠,最后停止。   “意味着....”她眼里的旖旎如起舞的蝴蝶,从眼梢溜走,在唇边降落,卷走无数个夏天。   后面的话骤然吞没,因为她没留时间,没留缝隙,只留下了花香和一片空白。   桑诺曦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呼吸零零洒洒,温热清淡,唇上的触觉比以往感受到的还要真实柔软,她身上温暖的体温让安洛旸情不自禁眯起了双眼,她感觉身体里某个地方有些痒痒的,还感受到了桑诺曦微颤的睫毛轻轻刮过了她的脸颊,她静静的看着桑诺曦好看的脸颊,感受着她在唇间停留的味道,熟悉到无以复加的亲切,然后目光一偏又捕捉到了她背后墙面上落下的点点韵光,忽然有些晕眩,晕眩到心跳骤然快了半拍。   “桑诺曦!”而晕眩只是短暂的,她过人的理智分分钟打败了那一瞬间的意乱情迷,下一秒情绪猛然变得激动起来,用力推开了身前的人,将她左边肩膀狠狠按到了凹凸的墙面上。   桑诺曦吃痛的皱了皱眉头,可更痛的却是接下来落在自己脸颊上的耳光。   很响的一声,在那声音中好像也有什么同时碎开了。   她震惊地望着那给自己带来伤痛的人儿,没有任何举动,没有顾及脸上火辣辣的感受,而是饱含委屈的神色认真的看着她,她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对,但安洛旸激动地回馈,更是令她出乎意料心凉不已。   安洛旸感觉自己身体在不受控制的簌簌发抖,她紧咬下唇恼怒地与桑诺曦对视。   桑诺曦这样的举动并不是第一次,可自己的情绪却是初次这般不受控制,她往日清冷的眼神中布满惊恐,她其实气的是自己,气刚才那无缘由快了的心跳,和错乱的失神。   这世间众生皆有贪婪相,她从来没有触碰过儿女情长之事,也自认为那些白头偕老不过都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可偏偏这桑诺曦,宿命一般闯进了她的生活里,推翻着她之前一切的深信不疑,为她无怨无悔一心一意的付出,她生来本就是妖孽,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骨骼,甚至一瞥一笑都足够拥有颠倒众生的魅力。   她能成为主宰,也能变成最美丽的泡沫,无声中泯灭,却也不寂寞,因为带走的,还有那些甘愿与她粉身碎骨的人。   可那扰乱了人心的人,却用无辜又受伤的表情望着自己,恨不得爱不得,当安洛旸惊觉自己的心已经开始随着桑诺曦的牵动而起伏时,就成了现在的模样,她害怕的满心惶恐。   看见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时,桑诺曦全然忘记了刚才的耳光,心疼地抬起手想帮她拭去眼泪。   一生惧见红颜泪,谨慎莫伤美人心。   “不要靠近我!”安洛旸向后退步,如惊弓之鸟般伸出手指示意她不要靠近,她神色里布满戒备,看的桑诺曦心痛不已,她知道安洛旸是抗拒这些的,她刚刚的举动也是昏了头罢,误会了她突然的靠近,误会了她眼神里迷离的意味。   最终惊吓了佳人的,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讽刺如影随形。   安洛旸转过身去,不想再看桑诺曦的表情。   两步落下,那人却用及其痛苦的声音叫住了她的名字。   安洛旸顿步,心内竟是不受控制揪心的痛,她逼着自己屏住呼吸,加快脚步。   最后,她听到有物体落地的声响,不好的预感徒然而升。   侧目间,只见那人正痛苦万分跪在地上,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正从她鼻间流下。   那蛊毒,竟又再次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问,你们是喜欢桑诺曦多一些还是安洛旸多一些呢?一定要回答我哦~   还有喂,有人在看汤圆写作吗? 第28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明明放眼望去还是满园的翠绿,但连绵的秋雨却频频来袭,使得温度日复一日骤然转凉。   自那日再次昏迷之后,桑诺曦身上蛊毒发作的时间越发频繁,频繁到几乎每晚都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叫喊。   安洛旸每次都会寻一些止痛的草药熬好给她喝下,待她稳定好转些,再起身离开。   两人看似陪伴着,但交集却少之又少,安洛旸是不忍心看她受折磨,望见她面色苍白的轮廓,指尖每次都会冰冷颤抖,她忽然很恐慌的觉得,也许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对这妖孽一般的女人坐视不管了。   而生活之中,往往不会只给你出一个难题。   为了能让父亲早些恢复,平日里安洛旸又要在清晨带安北平去后花园里散步,这样昼夜交替,几日下来,面色倒是憔悴了不少。   好在她的耐心与孝心,没过几日,安北平大病痊愈,身子骨如以往一样硬朗,竟也可持剑扫落叶,熬夜赏秋水,重新操持回了崆峒的大局,弟子惶恐的心也全都因为师父的复健而欢喜起来,安洛旸心生感激,立刻叫人去山下请好了戏子,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搭台设宴。   那日崆峒上上下下好不热闹,人潮如海,如过了年一般喜庆,大家都在一起张罗着忙活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安洛旸正带领着弟子们挂灯笼,听到父亲的话后,略有讶异转过身,只见安北平面带笑容,并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人先下去,自己有话要对女儿说。   “父亲,您怎么来了?”安洛旸讶异父亲的突然造访,但却更担心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的很好,但平时还要多注意修养才是。   “崆峒已经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总不能让我一个老人家守着书房来做旁观者吧。”   “父亲您知道的,这盛世在繁冗,也是为你一人准备。”在这件事上,安洛旸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安北平当然知道,他明白自己女儿的那片用心,也甚是欣慰,但他向来是不善言辞的人,只有笑着点头“我这次大难不死,也多亏了桑诺曦相助,倒是好奇,这几日怎么都不见她踪影?”   “她....”听到这个名字,安洛旸眉目微蹙“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到了现在你还要瞒着我吗?”西域赫赫有名的巫术,他活了大半辈子,当然听说过。安北也平自是早就知道了桑诺曦的身份,或者是很久之前那次偶然,他撞见安洛旸在藏书阁里寻找《饕鬄纪》的时候,就隐隐有所察觉了,那经书中原人早就闻所未闻,能听过的,只有西域古老的巫族,安北平南下时听人提起过,也是从一位老者那里得到了《饕鬄纪》,他本来只以为是预言传说罢了,但已现在形势变动看来,他才发觉,有些神话,也许并不是子虚乌有。   如果江湖注定逃不过一场动乱,那他是要留下桑诺曦的,有价值的人都会被利用,这是人之常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桑诺曦已经来崆峒这么久了,就算不是朝夕相处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秘密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我这里有几粒丹药,等下派人拿给她,对她是有好处。”安北平也不是白白受人恩情之人,他扬手,将一个外表精致的青色药瓶放到了安洛旸手中。   略有迟疑后,安洛旸欲言又止,才缓慢收手,将那药瓶握在了手心中。   “这些日子我听闻你们走的很近。”   “她于父亲有恩,洛旸自是要好好相待的。”   “她那般的女子,沾染一身红尘,缘结压身,你与她,还是小心为妙。”安北平沉色,如果理由真如安洛旸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对自己隐瞒过什么,可这次偏偏因为一个桑诺曦,让她谨慎的连自己这个父亲都要防备隐瞒,若不是她太善良就是太用心,前者还好,怕就怕会是后者。   而那姓桑的女子果然是妖孽,魅惑男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女人也不可放过。   “为父还有个心愿,希望你能答应我。”   “您说。”安洛旸觉得掌心中的瓷器有些咯手,还有一些冰凉,她所有的敏感神经似乎都在此刻被无形放大了。   “眼前天下大乱,我不知还能陪你多久,但将来,等有一天天下太平了,无论我在或不在,你都要与柳少凉成亲,让他辅助你,昌盛整个崆峒。”安北平眼神凌厉,这似乎不像父亲在对女儿提要求,而只是一种命令,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   安北平这话沉甸甸,沉甸甸到安洛旸没有完全接住这个承诺的心理准备,所以即是出人意料也是意料之中的,第一次,她没有给予父亲一个准确的答复,甚至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她是没法回答的,因为那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大殿之上沸沸扬扬,人来人往,桌上摆满酒肉、水果、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安洛旸路过桑诺曦桌前时,随手将父亲给她的那瓶定骨丸放到了她面前。   桑诺曦略有诧异,看到那青色花瓶上的字后,微微笑着,倒出两粒放到了口中。   解天下百痛的药,这般难得,她还是听说过的,虽然表面上总是对自己冷冰冰,但她知道旸儿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想到这,桑诺曦不禁心尖上一阵温热。   “桑师姐,请喝酒。”花决从熙熙攘攘的人海中走过来,穿着青色长衫,头戴玉冠,风流倜傥的英俊模样,恭恭敬敬地为桑诺曦倒了一杯清酒。他是崆峒新弟子,在这样的宴席上,自然是要给同门师兄弟上酒的。   桑诺曦眯眼瞧着他,自然而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又好心情地递了一块糕点给他“这点心很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   “谢过桑师姐好意,但这桂花糕太甜,我吃不得甜食。”   “都长这么大了,挑食的臭毛病也没改?”   “什么?”花决一头雾水,听不懂桑诺曦言下之意。   “没什么,去吧去吧,去给师兄们上酒去。”桑诺曦摇了摇食指,将那块桂花糕含在了自己口中,薄唇微翘,少了三分妩媚,笑的熠熠生辉。   果真是一个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含橘柚,秋色老梧桐的好天气,心情都好了些许。   酒过中旬,还不见戏子上台,柳少凉怕大家心急,便起身安慰道“可能是路上颠簸耽搁了一阵吧,忘诸位师弟耐心等待。”   但这话音刚落,就只见五彩斑斓的花瓣突然从天而降,伴着浓香阵阵的花瓣雨,约长四米的红色纱帘腾空垂落而来,众人皆被这声势浩大的阵势惊到,屏息期待,空气凝固,时间仿若静止。   随即,琵琶的靡靡之音仿佛天外来客般飘散,见一女子婀娜的身影徐徐呈现在纱帘之后。   十面埋伏这曲子本来就赫赫有名,在她演绎之下更是惊为天人,稳起稳落,激昂波澜。   崆峒上上下下均唏嘘不已,惊叹这旷世神曲居然还能被世人演奏的如此唯妙唯巧,曲风飞流直下忽然骤转,呈大起大落之势,霎有十几余人出现台中,蒙着黑色面纱,手持银剑跳起了半妆舞,气势磅礴,四人飞天而上,将红色纱帘齐齐砍断,幕布垂落,那坐在舞台中央的,是一位身穿淡紫色长裙的妙龄女子,眼眸之下蒙着白纱,绿色瞳孔妖娆鬼魅,好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奇女子。   周围不明觉厉的掌声络绎不绝,她坐在花团簇拥中,嘴角扯起一丝浅笑,半抬凤眼,将妖娆之色大张旗鼓的向西一偏,落到了同样天资绝色,却紧锁黛眉的佳人身上。   朱唇半启,清吐幽兰。   “许久未见啊,桑诺曦。”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各位啊喂~最近电脑登不上晋江,我用手机发,今天、明天、后天,连更三章,重要的事情就不说三遍啦~话说有人喜欢桑阑嘛?请举手! 第29章 春山淡冶而如笑   桑阑的出现,显然是在意料之外的,桑诺曦没有想到她会行动的这么快,并且如此光明正大,光明正大的存心要来破坏这场热闹的。   她不仅带来了西域赫赫有名的十剑女,还带来了一位久未露面的老朋友,纪血仇。   跟在纪血仇身后的,是恒山派的所以弟子。   今天他们来,是祝贺的,祝贺今日将血洗崆峒!   纪血仇的出现,让气氛骤然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快速进入了戒备状态。   纪血仇眼神里盛满了血色的疯狂,等这一日他已经等了太久,隐忍了太久,今天!他一定要让桑诺曦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桑诺曦见到纪血仇以后,心中不免为他感到悲凉,那男人太不了解桑阑了,她就是想让崆峒上下人心惶恐罢了,而纪血仇不过是她一枚小小的棋子,一个可怜的替死鬼。   苟且偷生了那么久,终究还是要死在自己的欲望之下。   刚刚还其乐融融歌舞升平的宝地瞬间转变成了战场,一时间,黑白两方,杀的血雨腥风,昏天暗地。   恒山自然是拼不过崆峒的,所以一开战就处在下风,但战争打到中旬之时,崆峒竟有些弟子,开始莫名昏倒,只剩下那些少数清醒的,与眼前磅礴的敌人吃力对峙着。   望着眼前尸体纵横的景象,安北平悲痛欲绝,终于抽出多年未出鞘的宝剑,踏入了那些难舍难分的人海中。   桑诺曦与安洛旸两人背对背相靠,与桑阑和十剑女僵持对峙着。   身边所剩的几十名崆峒弟子更是手持利剑惺惺相惜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墙,将两人紧紧保护其中。   桑阑微笑着,退出半米之外,像个旁观者一般,用饶有兴趣的神色凝望着桑诺曦。   “杀。”她薄唇轻轻闭合,一束幽蓝的紫光自指尖宣泄而出。   十剑女听到命令后,快速聚拢,十人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开始聚集金光,几乎是一熄的时间,金光笼罩,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金钟罩,将外面的人隔绝,将里面的人囚禁。   天地间乍然失色,乌云滚滚。   “这是困兽阵,最多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等下一旦击破你就立刻逃出去,不用管我。”   桑诺曦贴近安洛旸耳边,语毕后,身形一顿,周围霎时影幻出若干人等,已十抵十的战役,胜负瞬间难辨。    苍鹭之外,安北平以一敌百,在人群的包围中厮杀,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他早褪去了往日严谨的模样,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叶子都飘飘落下,刀刀封喉,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停不下来,杀红了眼。   纪血仇是为桑诺曦而来的,但桑诺曦现在已经被隔在了困兽阵之中,看得到却进不去,纪血仇心急如焚,他是迫切要亲手杀了这女人的。   “想要报仇,那来先过我这关。”柳少凉挡在纪血仇身前,从腰间抽出了月龙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洛旸为这场盛宴花了多少心思,如今却被被这些魑魅魍魉破坏,扰人清净的恶人,既然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离开了。   十剑女虽然强大,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缺一不可,所以桑诺曦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她们阵势之中的漏洞,然后逐一击破。   桑阑始终使用御空术高高的飘在这战场的上空,冷漠的凝视着在她脚下这片土地上的鲜红。   桑诺曦已经很久没杀人了,这熟悉的快感一旦被激发便不可收回,她身影迅速,用毒、幻境、兵器,没人能猜得到她下一步将会做什么。   而安洛旸虽说平日里看起来温润冷傲,却也是隐藏了自己大部分的实力,两人咄咄逼人的攻击,让十剑女竟一时招架不住,屡屡处于下风,就连困兽阵也隐隐约约濒临破碎。   “我本不想再杀人的。”桑诺曦身型一闪,出现到她们面前,几人凝神,挥剑刺去,却又扑了个空。   “这是你们自找的。”那身影又出现在人群身后,卷带着鬼魅妖娆的神色,那冰冷的眼神,像极了某个时刻的桑阑。   手中突然幻化出无数只黑色毒虫,一拥而上向十人扑去,她们看不清方向,在迷虫阵里乱了阵脚。   桑诺曦拔剑,也卷入阵中,刀光剑影快速飞舞。   安洛旸站在阵外凝神等待着,困兽阵外狼烟四起,血流成河,她看见安北平脚下堆起了小山一般高的尸体,衣衫破碎,血迹斑斑。   这样的场景,简直犹如人间炼狱般,恐怖而绝望。   “啊!!”最后她听到一声怒喊,漫天飞舞的毒虫掉落,十剑女的身体被远远弹出阵外,几人均是口吐鲜血,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再也动弹不得。   困兽阵骤然消散,薄雾隐去,尸体中央的桑诺曦,胳膊、腿部,都被划了血淋淋的刀口,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她束起的长发早已在激烈的打斗中披散开来,凌乱又张扬,紫色瞳孔与黑色瞳孔不断交替,泛着冰冷的光亮。   纪血仇见阵势已破,瞧见了人群中的桑诺曦,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无奈柳少凉打的胶着,让他没有抽身的余地。   见他分神,柳少凉掌掌心中急忙快速聚气,重重向他胸口击去。   纪血仇被震出数米,口吐鲜血不止,一时间风起云涌,大势已去,安北平率领崆峒又重新夺回了上风。   “果真都是废物。”桑阑冷哼,伸出芊芊玉指在空中点了点,脚下就出现了一片片用莲花搭建的台阶,她步履优雅,如仙女下凡般,雾气缭绕的姿色,与这血色战场格格不入。   而她的方向,是径直向着安洛旸走去的。   快落地时,身影却悄然从那莲花阶上消失不见,安洛旸凝神寻找,竟不知何时,那人已经已来到了她的身后。   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安洛旸倒也是反应敏捷,回身去挡,才没有被她指尖的银针击中。   两人瞬间打到不可开交,桑诺曦也快速卷了进来,她刚刚已经用尽了大半内力,现在还强撑着想将安洛旸护在身后,倒让局势不利,趁空挡,安洛旸向前将桑诺曦拽到自己身后,这人连握剑的姿势都开始摇摇欲坠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还怎么做英雄。   五扇全开,安洛旸运足了内力朝着桑阑的方向追去,招招紧逼,这让桑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果然是小诺曦看中的人,还真不简单,她笑,越是出乎意料的事物,她偏偏越喜欢去征服。   转反侧中,桑阑面露杀机,身形一顿,袖中放出一条赤色巨蟒,安洛旸骤然停身,精力被成功分散,桑阑就趁此刻,将身影闪到她身后,扬手,一掌落下。   用了七成的内力,势必将她击垮的,万万没想到的却是,这一掌重重击在了桑诺曦身上。   硬生生挡下来这一招,疼的桑诺曦肝肠寸断,鲜血从口中汹涌而出,她意外地介入令安洛旸震惊不已,看她,看她如脱了线的风筝一般,从高处开始向下坠落。   苍鹭下的战场,早已硝烟狼藉,安北平最后一剑刺过,随着纪血仇的倒下,恒山派全军覆没。   悲痛欲绝的凯歌,桑诺曦坠落的衣襟摇摆,犹如彩色蝴蝶的翅膀,飘飘荡荡,巨大回声之后,安洛旸毫不犹豫俯身冲了过去,在她快坠落地面之际,将她揽入了怀中。   而身后乘胜追击而来的,还有桑阑。   她快速地冲过去,凤眼不易察觉地瞟了一眼安北平,然后拽住安洛旸的双手,灵光涌动。   巫家禁术,地狱之森乍现。   周围在轰隆隆声之中归于平静,两人就在那一朝一夕间,被桑阑带到了一个诡异的长廊之中。   恒山派已全军覆没,聪明的桑阑才不会留在那里等死,安北平好歹也是一派之首,江湖之中也显有名望,寡不敌众,眼下,她当然是要逃的。   而且还要逃的漂亮,逃的有价值才行。   三人这样诡异的对峙,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形。   长廊中冷风阵阵,听起来有些像咆哮的哽咽。   “你就是安洛旸吧。”桑阑眉眼含笑,轻缓慵懒地将目光落在安洛旸身上,带着一丝极不友善的挑衅。   安洛旸觉得自己并没必要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保持戒备,将目光略有担忧地落在桑诺曦身上。   见她脸色惨白,吃力的捂住胸口,嘴角也正不停流淌出鲜血,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那一掌的力度不轻,她的内力又在之前消耗过多,一定是承受不住的。   安洛旸快速封住了她几个经络,这样可以让经血不必太快流失。   没有得到回答也是意料之中,桑阑从鼻息间发出冷哼,幽幽走过来,向桑诺曦伸出了手“妹妹,看你伤的不轻呀,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回西域,我带你疗伤。”   桑诺曦眼神冰冷而厌烦的斜过头颅,声音气若游丝“拜你所赐,不必了。”   “是你突然挡过来的,我又不曾存心伤你。”桑阑收回空荡荡的掌心,语调里满是讥讽,无所谓地挑起黛眉。   “离她远一点。”安洛旸紧握手中的折扇, 内力聚集,这女人千方百计的伤害她身边的人,杀死她一千次都不足矣,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理智的分析着局面,她深知自己此刻还不能轻举妄动,桑诺曦又重伤再身,如果针锋相对,她们是没有多少胜算的。   所以她要耐着心等,等着看桑阑的行动。   “她倒还算护着你,十几年的一往情深啊,终于有些回报了。”桑阑皮笑肉不笑,目光轻飘飘落在安洛旸身上,寒风四起“可惜谁都可以护着她,只有你没资格,因为她身上一半的伤,都是你给的。”   “那又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相关,毕竟,我如此担心我的好妹妹。”她伸出手,托起桑诺曦的脸颊,用一种看似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却做作的让人厌恶,桑诺曦排斥地扭过头颅,但轻轻一动,却牵扯到了那根断了的肋骨,疼得她差一点掉眼泪。   安洛旸将剑指到桑阑的胸膛,眉目凌厉升腾。   桑阑无动于衷那离自己心脏只有半寸的威胁,眼神依旧专注的望着桑诺曦“蠢货,这感情难道就值得你这般不顾一切吗,连命都不要。”桑阑说重了这句话,但眼里却盛满了深色的雾气“如果下次你再敢冲上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她收回手,眼底缭绕的神色早已消散,妖娆的身姿重覆冰冷“你的命,自有人来取。”   语毕,她深深凝视了一眼安洛旸,大片鲜花绕着她身体层层开放,直到鲜花将她包裹在内,她消失不见,花朵也快速败落,荡然无存。   美丽,只在那一朝一夕间。   四周恢复了宁静,静到这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直到这一刻安洛旸才发现,她双手其实一直都在颤抖。   胸腔里呼啸而过的悲伤,让她筋疲力尽,她甚至都没有力气过多凝望一眼桑诺曦,只是静静背过身后。   漏洞一次比一次大,缺口一次比一次凶猛,她身边的人都在不停承受着伤害,不知何时才能停止,而她又有什么能力让这一切停止。   向来清明的安洛旸呵,却第一次这般讽刺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却如同某个魔咒一般,在她每次决心离开的时候,身后那个人又总会牵扯她的神经,将她留下来。   “别走,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斗场景太多了,精疲力尽,连我自己都想看感情戏了~~作者君表示,我已经越来越喜欢安洛旸了~这种温暖的人最适合谈恋爱啦 第30章 夏山苍翠而欲滴   崆峒在这场对峙中虽说是赢家,但也元气大伤,一日之间就少了三百兄弟。   弟子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大殿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清理干净。   火红的残破灯笼统统被换下,又高高挂起了惨白色的灯笼,风吹过,萧条的寂寥。   那晚,弟子们也精疲力尽,夜里都早早睡下。   所有人都在沉睡时,唯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夜色中快速穿梭,他手中的刀刃在夜光下散发着瘆人的阴冷。   桑诺曦伤的太重,浑身功力都在飘渺游荡,很难聚在一起。   梦里画面也一直错错乱乱,扰她睡的好不安宁。   背部红蝎若隐若现,散发着灼人的痛感,火热难忍,房间静的出奇,静的甚至可以听见心跳,当她猛然惊觉异常时,一把利剑已经恰如其分抵在了她光滑的颈部。   她睁开眼睛,视觉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空间,当看清握剑人那张脸时,不禁心凉如水。   “你这是作何?”黑暗里,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呼之欲出的悲痛要将她撕碎一般。   “当然是索你性命。”   “我与你无冤无仇,我的命对你有何意义?”   “倒是无冤无仇,奉命行事罢了。”   “你在为谁做事?”   “死到临头,问这么多有何用。”他眉目一紧,眼神中闪现咄咄逼人的光亮。   “果然是你。”桑诺曦低头笑了起来,痴离的笑又或者是迷惘的笑“昨日那杯茶,也是被你做了手脚吧。”昨日打斗中大家莫名昏倒,也许原因在明朗不过,就是喝了他敬的酒。   她有观察过,在纪血仇与桑阑出现时,所有人都在场,偏偏花决却不见了,他消失了整整一天,直到此刻才再次出现。   而桑阑口中那个自有人会来的“人”也便他吧   呵,她的亲弟弟,此时正用世上最锋利的兵器指向自己,多么讽刺呀。   其实桑诺曦早该猜到这些的,从花决出现后,她体内频繁发作的蛊毒,从那一刻她就该想到的,只是一直怂恿自己不去确信罢了。   因为一时的私心,养虎为患,造成今日这个悲剧的局面,整颗心都不禁凄凉万分。   “废话少说,最后给你一句临终遗言。”   “花决。”她皎洁的笑着,月光下灵性脱俗“你以为你真能杀得了我吗?”   “杀不杀得了,试试就知道了。”他手腕用力,轻划向桑诺曦的脖颈,顷刻间就划开了一小条殷红的口子。   桑诺曦不在乎那微妙的疼痛,就那样坚定地望着他,慢慢勾起嘴角。   “扔下剑,不然我保证马上杀了你。”   一抹清冷飘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剑并没有抵在身上,但那强大的气场可以让人感觉到那宝剑似乎随时都可以透过脊背穿过他的胸膛。   花决迟疑地收回剑扔到地上,并没有转身,他当然猜得到是谁来了,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也依然从容不迫,势在必得的目光依旧紧盯着桑诺曦。   桑诺曦坐起身来,她并没有合衣而睡,显然事先就已经料到今晚会有事情发生一般。   “安师姐,举着剑很累吧,要不然你也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聊一聊,话说,我还真的很喜欢安师姐呢。”   “这大逆不道的话是你该说的吗。”安洛旸长身玉立,薄唇微抿,她是最不喜爱听人说起这般轻薄的话语。   “安师姐,如果你执意要将自己卷入这团烂泥中,那就请好自为之罢。”   他歪头,咧开嘴角笑了,只见此时他食指中指用力一扣,念了一句“地狱之森,开!”   周围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一个紫色圆形光环在屋子底部赫然出现,余光渐退,三人纷纷被带到了一个荒草丛生的树林。   “呵,居然使出了巫家的禁术,不惜耗费这么么大的功力,看来你还真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这阵势就连桑阑用起来都是迫不得已之计,花决如此不顾一切,显示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不禁让桑诺曦心中一沉。   “我们杀手都是用人头说话的,你的本行,应该比我清楚。”   闻言,安洛旸微微蹙起眉头,虽然花决现在是忘却了曾经的记忆,但桑诺曦却是有心记得的,无论出于哪种原因,此时此刻她听到这些,也当如是难过的吧。   确实,安洛旸向来能看透人心,也是最了解桑诺曦的心,花决这番话她此刻听起来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好啊,那你就来杀了我。”桑诺曦一个飞剑刺了过去,她怒火中烧,这臭小子还是她亲弟弟吗,她弟弟怎么会亲手撕开她血淋淋的伤疤,那个丑陋不堪的回忆,曾经的花决是死了吗?现在他身上的一切都令桑诺曦讨厌着,眼神、笑容、语调,今天就要打到这小子记起过去为止。   桑诺曦一掌下去,花决脚下失重从树上开始坠落,刚才那一掌她并没有用全力,没想到花决会硬生生接下来,看他坠落的样子,忽然想起十年前他掉进河中的那个黄昏。   “不要!”她惊呼,焦急的伸手去抓。   却在马上就要碰到他手时,只见那人突然诡异地笑了,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长驱直入地刺进了她的腹部。   “花决。”腹部的鲜血淳淳流淌出来,笔直的坠落滴滴到几片叶子上,静态的旋转多时,她的眉头皱在一起,却不是因为疼,忧伤的眼神中布满泪水。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耳边只有急速划过的风声和穿过树叶的沙响。   花决,如果十年前我没有推开你,也是这样毫不犹豫的抓住你的手,那是不是今天这一切都将不同了呢?   见状不妙,安洛旸急忙冲过去,将桑诺曦揽入怀中,护在自己身后,亮出了手指的折扇。   黑暗里,她与花决寂静而凌厉的对峙着。   “你可知她是谁?”忘记这是第几次了,记忆里总是有很多次她重伤倒在自己怀里。   “将死之人。”   “你难道没有察觉,刚才她处处都在谦让你么?”   闻言,花决没有回答,却蹙起眉头将目光移到桑诺曦身上,看她忍痛的样子,心脏竟有些刺痛,脑中飞快划过一些抓不到看不清的画面,好像在很久之前就有人用同样的语调唤过他的名字。   “你难道未曾想过她为何要这样做吗?很多人说起你们长得想象,你就从来没有追寻过原因吗?”   花决眯起眼睛,沉默着,脑海里却是一大段零零碎碎的记忆纷至沓来。   “如果你杀了你,你最后悔一辈子,花决,她是你姐姐,你的亲姐姐!”   桑诺曦腹部的鲜血越淌越浓,她吃力地抬起头,试图用模糊的视线辨别花决脸上的情绪。   “莫要听她胡言乱语,花决,可别忘了你的使命啊。”   泥泞的森林中绽放开了朵朵鲜花,那妖娆的身姿,笑意盈盈从花海中走出来。   她空洞的声音瞬间点醒了花决短暂的迷惘,他的目光渐渐清明坚定起来,挥开杂念,再一次扬起了利剑。   “去杀了桑诺曦,有我在,她绝对不敢还手。”桑阑这话是对花决说的,但她含笑的目光却一直略带凌厉地望着安洛旸,从衣袖中拿出一把短笛,悠悠吹奏起来。   桑诺曦的衣衫早已血迹斑斑,她捂住腹部,目光阴冷,刚要有所行动,就只见安洛旸白色衣衫的一角,挡在了她身前。   最后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了句“原谅我。”   她现在要救的不只是桑诺曦,也不只是花决,还有十年前,那个一直等待着自己的花漾。   桑阑的笛声婉转,伴着刀剑碰撞在一起的火花声声。   这场战役打的难缠,两人之间不分伯仲。   笛声忽然骤转,尖锐而怪异,桑诺曦听到这曲子后,开始吃力的喘着粗气,她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眼眸中黑紫色不断重复交替。   “啊!”她痛苦的叫喊。   安洛旸保持着高度警惕,听到桑诺曦喊叫时,她便了解,那是蛊毒发作的征兆,可不同与往日,这次似乎更加痛苦,她知道这一定与桑阑有关,和她那怪异的笛声息息相关。   不可恋战,转手,折扇变长,一个回神,击中了花决的头部,她出手也留了分寸,并没有伤害他,只是让他暂时陷入了深度昏迷。   此时的桑诺曦,白发紫眸,俨然一副妖女的模样,她体内的痛楚无处释放,逼得她将衣袖已经全部抓烂,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无助的怒喊,神智也已经流散到了半昏迷状态。   安洛旸急忙赶过去在她脉搏上一探,震惊不已,在她体内,丹田处,竟找不出一丝内力。   “你现在一定很惊讶吧。”桑阑悠悠地迈开脚步,收回手中的短笛,嘴边停留嗜血的笑容“我刚才吹得那首曲子叫做收蛊,她意味着蛊种会将人体中全部的内力稀释干净然后自爆,所以桑诺曦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废人模样。”   “而收蛊之后,我随时都可以进行最后一步,涅蛊。”   “简而言之,就是杀了这一无是处的废人。”   “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她。”安洛旸神色明亮,脊背挺得笔直,她迎着风浪而立,大义凌然的模样,当之无愧可以被称作为天之骄女。   “但我已经伤害了,就凭你?拿什么阻止我?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桑阑步步逼近,绿色眼眸睥睨地盯着安洛旸“而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也都是她自找的。”   “至少她有心,而你活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懂什么叫伤心难过,相比之下,我觉得你才是最可怜的人。”   “呵,不愧是小诺曦喜欢的人啊,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气势凌人。”   “我想你是杀不了我,我父亲正在找我,他就在路上。”安洛旸一向是聪明之人,而聪明的人,都不会去打无胜之仗,她早就将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交代给了柳少凉,如一个时辰内,她们还未回,那自然会有人来找她们。   之前她就在林子周围布置好了崆峒独有的锁迹印,顺着红光就能找到她们。   就算桑阑不惧怕她,但安北平身为一派之长,功力一定是居于她之上的,如果她不是存心找死,多少都要畏惧三分。   闻言,桑阑笑“你以为我会怕吗。”   “你不会怕,但倘若今日我们死在了这里,你们桑家的皇图霸业也可以转眼烟消云散了。”   “就算我今日不杀你们,有招一日你们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也许,毕竟来日方长。”安洛旸的白色衣衫在夜色里分外耀眼,她始终云淡风轻地笑着,从她言语里丝毫听不到她的惧怕。   来也罢,去也罢,似乎都被她看做人生的常态,她不拒绝,却也没人能强迫她接纳。   桑阑觉得这样的女人是让人嫉妒的,也是有理由让人爱的,她温润的性子,落落大方的气质,无处不让人赞赏。   她看起来是没有缺陷的,但这世间却偏偏不存在完美之身。   “安洛旸,你倒是真的很有趣。”桑阑笑着,眼角低垂瞥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桑诺曦,玩味地勾起嘴角“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与你的来日方长了呢。”   语毕,望着远方渐渐逼进的人群,她张扬的笑着,慢慢退步,鲜花束束绽放,那婀娜的身影,转眼间消失在了层层花海之中。   连带着花决,也一起消失了。   身后火光四起,柳少凉带着弟子们全部到达,危险早已隐退,唯有安洛旸,望着这些灯火阑珊,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端。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各位~好像马上要有肉肉了~害羞,还有,我消失了那么久,你们都不来找我!我觉得你们是不爱人家了! 第31章 秋山明镜而如妆   桑诺曦身上的内伤,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修养才得已好转。   身子骨还是柔弱的很,丹田内空荡一片,寻不到一丝真气,就连提一桶热水都开始气喘嘘嘘,真与那些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毫无差别了。   事发当天的那个清晨她早早醒来,感觉骨子里那些磨人的痛楚已逐渐消散,她坐在床边许久,看着窗檐洒进来的光束,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长睫毛扑闪着,如一双蝴蝶的翅膀。   她本不该这么平静,但她安静的神色里也并没有特别,仿若是当真将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房间里静悄悄,她开始起床梳洗打扮,镜子里的她,始终面带着温和的笑容,那轻松的模样不过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少女,想趁着好天气,出门玩耍一般吧。   她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白衣纱裙,雪纺的质地光滑皎洁,记忆里她是很少穿这样淡雅清净的颜色,她的衣服向来都是与她性格如出一辙,灿烂而张扬。   她娇艳的容颜上未施粉黛,清灵俏丽的脸庞略显苍白柔弱,亦如某个春季的午后。   她走出门外,轻飘飘绕过了安洛旸的闺房,绕过了书房,绕过了大殿,绕过了这人世间一切与她有着瓜葛的是是非非,踏着轻巧的步伐,一路沿着下山的路走去。   她至少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该去哪里找回她所失去的。   这也是她昏迷时,脑海里唯一不停重复的信念。   整个秋季都荡漾着它临近末尾的释然祥和,风儿走的轻缓,鸟儿栖息在树梢,一切看起来都是惬意极了。   ---锵---是利剑出鞘的声音扰乱了这江南一角的风和日丽。   空旷的田野间忽然盛开了大朵鲜花,高度盖过头顶,争奇斗艳的簇拥到她脚下及身旁。   她笑着将吹到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在鲜艳的花海中一寸寸凝结。   花朵停止了绽放,不见人影的花丛中,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声响。   绿色眼眸的主人一步步从这山花浪漫的海中走出,都说乱花渐欲迷人眼,可她被发丝缭绕,半遮半掩的目光中却颇有勾魂摄魄之态,无不让人魂牵梦绕。   莲步轻移,环资艳逸,食指轻轻勾住面纱的一角,那层轻纱便随着她滑落的手势而飞舞下来,落在了远方的花田里。   面纱下的这张容颜,用惊为天人来形容都不足为过,那眉目端正,鼻子较常女为高,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白玉般的手腕脚腕处依然佩戴着那些盈盈夺目的华丽银饰,穿着极为单薄的衣裳,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竟又美得过分空灵。   不逊色于桑诺曦的美艳,却也平添了几分成熟冷艳。   那人鲜红色嘴角也难得挂起了和煦的笑容,如数春秋。   桑诺曦眯起了眼睛,上一次见这女人面纱之后的容颜,记得还是在十年前。   发生了太久,她已经记不清当初是因为何样的缘故,才见到她真面目的,可知晓的是,她的容颜是除了亲人之外不给外人见的。   “花决呢,他在哪?”桑诺曦潜意识里不愿记清那些过去,所以就连回忆都是多余的。   “来都来了也不跟我这个姐姐叙叙旧,倒是这般冰冷,真让人伤心啊。”她故作可怜样,两撇黛眉羞答答皱在一起,欲说还休。   “你我之间倒没什么好说的。”   “当真没有想与我说的吗?”桑阑顿步在咫尺,俯身不经意摘下一朵鲜花放到鼻下轻嗅,半抬的目光碧绿幽深,定力不够的人,怕是早就失足,溺在她迷人的眼眸里。   可就算她生来媚骨,在桑诺曦眼中也不是一具丑陋的傀儡,她冰冷的神色凝望着一切,薄唇微抿“我在问你一次,花决呢。”   “他就在这,你要有本事,就踏过我的尸体,来把他带走。”桑阑没有温度地笑着,此刻的桑诺曦如废人没有两样,武功尽失,她倒要看看这人如何把心爱的弟弟救走。   怕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人当自己是大英雄救世主么?已经自身难保了,还逞强要去保护着其它人,真是可笑到有些可怜。   “来之前我已做好打算,就算死,今天我也要将花决从这地狱里带出去。”   “地狱?我的好妹妹,亏桑家也养了你十几年,今日你却称这里为地狱,可真叫人心寒。”桑阑故做出擦泪的模样,嘴角又浮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况且你当真舍得死吗?你死了可就再也见不到安洛旸了呵。”   安洛旸三个字,偏偏瞬间触碰到了桑诺曦的底线,她失去弟弟,失去了双亲,如今还剩下的那些珍贵,这些魑魅魍魉也要残忍的再次夺走吗!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人世间一切的不公平都要处处针对着她!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一个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牵扯她身边重要的人。   “花决的出现不过就是为了应付你背叛桑家的这一天而已。”   “从十年前,这一切就都是一场阴谋对不对?!”   “不错,十年前江南的动乱,其实那都是我父亲招兵买马鼓动的人心。”她满意的笑着,她就是想要看桑诺曦一点点破碎,亲眼看着她在自己手中狼狈“你以为你父母真是在战乱中死的吗?可怜的小诺曦,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他们是被我父亲亲手杀死的,为了让你做一条桑家的忠狗,不惜余力斩断了你所有的感情牵绊,亲情在你这种早就被设定好了的命运里生来就是多余的,所以它必然成为欲望的牺牲品。”   “也怪我疏忽了安洛旸,我相信过不过了多久,她也会像你父母那样离开你吧。”   “你给我闭嘴!闭嘴!“桑诺曦红了眼,捂住耳朵不听,脑袋里嗡嗡巨响,遍地花海看起来也空荡荡。   “我要杀了你,我发誓我要杀光所有桑家人!”   她的眼睛泛红,失去理智般的挥剑砍出去,每一击都没有任何的杀伤力,桑阑轻轻松松躲过去,几招下来,也是腻极了,眼神转过锋利,用食指与中指轻易折断了她的剑,转手又是一掌,将桑诺曦阵出好远,她重重喘着气,跪倒在地上,过多的虚弱感从体内深处蔓延,胸腔里汹涌的粘稠,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洒出来。   “你这幅样子,根本毫无胜算。”   桑阑走过来,睥睨地看着她,这幅可怜的模样,脆弱到连只蚂蚁都不如,又有什么条件能拿来与她抗衡呢?   眯起眼睛,将脚狠狠踩在她脸上,不留余力,击碎着她的所有尊严。   桑阑逆光而站,耀眼的日光晃到看不清她面容,只见在无声中,她挥了挥手,远处的花田里慢慢走出了一个人影。   熟悉的身影与轮廓,慢慢走近后越来越清晰的五官,矗立在眼前的男人,正是桑诺曦苦苦寻找的花决。   而她苦心寻找的人儿,此时望着她的神色,却是空洞而迷惘的,他就那样如傀儡般站立着,无动于衷目视着这边所发生的一切。   桑诺曦笑着,想叫叫他的名字,嘴里蔓延的都是血腥味,泪水与血水模糊在一起,喉咙里发出单调的音节,花....决。   “让弟弟亲眼看她姐姐死去,这种方式,用来惩罚你的背叛,你觉得够不够呢?”   桑阑指尖隐隐露出紫光,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闭上眼睛,正要送出这致命一击之时,突然一团强大的金光将桑诺曦包裹其中,内力之深,将桑阑的攻击压倒性的覆盖了下去。   还没看清来者是谁,桑阑的背部就先遭到了重重一击。   这及其深厚的内力,甚至都在桑臻之上,来者究竟是何人?让她瞬间恐慌。   周身被温暖的白光环绕着,桑诺曦已经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那强大的背影,立在她身前,轮廓却没有以往冰冷,可能是被日光与鲜花烘托的才显神色柔和。   那是一张俊朗的面孔,却也是她此生再也不想看到的面孔。   那生不如死的伤疤被悄无声息缓缓撕开,血流成河。   幽冥。 第32章 冬日惨淡而如睡   桑诺曦醒来时只感觉全身都蔓延着从未有过的清爽与放松,毫无痛感的知觉让她略微讶异,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她意识消散之前是断了肋骨被桑阑踩到脚下的,少了那些肝肠寸断的陪伴她倒有些不安分了。   记忆里忽然闪过裂痕,她看到了刺眼的光亮,旖旎的花海,还有那男人躲在衣袍下冷漠的神色。   她惊得骤然坐起身,目光在屋内快速扫视着,最后终于在床边的角落里,看见了那气息粘稠而冰冷的身影。   “花决呢?”眉目之间的冰川在须臾间凝结,腰身自然开始绷紧。   角落里的人,从巨大衣袍下抬起了头颅,他沉默了半刻,才用那不符合外表的低沉嗓音说道“我身边唯一的随从,将他带回了昆仑山。”   “你要对他做什么?”   “你应该是清楚的,花决中了迷神蛊。”迷神蛊虽然算不得是上乘巫术,但却是最耗人心血的,它的唯一必要条件就是时间,将迷幻景象植入进降蛊人大脑中,日积月累,当迷幻景象多于现实记忆时,那真实的记忆就被会封闭,从而降蛊人只相信脑海中那些飘渺虚无,忘却真实记忆,而从种蛊到成蛊这个过程,往往都很漫长,少则也要三年五载。   种蛊漫长,想要解蛊,那更是难上加难。   “昆仑山有一汪泉水,名曰净泉。它可化解尘世中一切迷幻靡靡景象,只有昆仑使徒才能找到这池水的所在,这也是救他的唯一希望,难道你想放弃吗?”   桑诺曦缄默,她没办法相信幽冥说的一切,但似乎也不能全盘否认,她深知花决种的蛊是顽固的,有一线希望她都会去拼尽全力试一试,怕就怕,这只是将他推向另一个深渊。   “昆仑山使徒一生不得离开昆仑,别告诉我你的出现是特意为了帮我?想要我信你,就要先给我一个理由。”桑诺曦冷笑,可信吗,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恨不得杀了这男人,本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这魔鬼偏偏又为何要再次从地狱里跑出来做起了普度众生的菩萨。   “是为了你而来,也是为了救你,如果你执意要理由,恐怕我只有一个情字能给你。”要说理由,恐怕这人世间一切荒诞的事物都可以用一个情字来化解。   而昆仑山使徒,可以离开昆仑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动了真情,从而一生,不得再回昆仑。   “情?”桑诺曦重复着这个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中散发着癫狂的妖艳“丧尽天良的禽兽,会有情吗?”   “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听着她刺耳的嘲讽,幽冥竟真的难得激动起来,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甚至都遮挡住了窗边那些唯一的仅存光亮。   “我向来不喜爱与人解释什么,但你对我的耿耿于怀,我今日倒是执意要解释。”   “你该做何解释?”桑诺曦笑到肝肠寸断,她歪着头,墨黑色的头发如瀑布一样斜斜宣泄下来,美得心旷神怡。   “我从未真正碰过你。”   幽冥一字一句,直抵桑诺曦内心,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光洁的脖颈暴露在微凉空气里,肌肉因为过度僵硬而形成了好看的线条,她就先是静止在那里,然后忽然扭过头,第一次那么毫无逃避的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你再说一遍...”她竭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她想维持那些仅有的优雅,但她还是露出了破绽,她的声音因为极力渴求答案正在疯狂的发抖。   “我从未真正碰过你,你应该知晓的,这世间有一种奇药叫做守朱砂,你大可以找来试一试,看我是否真的有轻薄过你。”幽冥怕是此生从未用这般真诚的语气说过话了,天下美色人人垂涎,他不是小人却也不已君子自居,他一生身居昆仑山内,山外之事都是从四书五经里得知,男女之情在他眼里也更是乏味庸俗之谈,他读过妹喜与妲己,褒姒与骊姬,在他眼中,美丽的女人也更是妖孽,是祸水,是遗臭千年不该有的存在。   所以他对桑诺曦针锋相对,试图用尽一切粉碎她的美丽,撕破她的皮囊,但在这摧毁的过程中,他却也见识到了别样的色彩,他第一次活生生的看见了,这世间竟有如此痴心塌地亮丽决绝的女子,她美得如飞蛾,愚蠢而壮烈。   所以在她昏迷的那一刻,幽冥是已经进入到她体内了的,但他看到这人即使陷入梦中也紧皱的秀眉和眼角的泪水,心里忽然骤疼不已,古人语:不以一眚掩大德。况且她与桑诺曦更是仅有一面之缘,便从书中那些道听途说的丑陋强加于她身上,这与卑贱之人有何分别,以偏概全,昏庸无道。   所以在最后他才清醒,并没有破坏桑诺曦那层珍贵的膜,他默默退出来,将她身子擦干,为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派人将她送回了山下。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命运的绳索被触碰,慢慢转动。   “如果你肯信任于我,就尽管放心,这支短笛赠与你,日后若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吹响它,至于花决何时能回来,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不稀罕你的东西。”即使这样,桑诺曦还是态度强烈,她没办法听过草草几句解释就释怀他过去所有的丑陋。   “如果你不收下,那你就没办法再找到我,而找不到我,就表明你也将再也找不回花决。”他难得掀开了挡住容颜的衣帽,露出精致俊朗的轮廓,唇边弧度还带了些皎洁的笃定。   他越得意,桑诺曦越是发恨,果然还是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人渣!   返回崆峒的路上,桑诺曦半信半疑去买了一瓶守朱砂,将那些白色的粉末洒在手腕处,果然不出半刻,手腕处就若隐若现出一枚鲜红的圆点,那便是证明,证明她还是清白之身最好的呈现!   她顿时激动到无以复加,胸膛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都要从她身体里钻了出来,她难掩一脸的开心,她欢快的跳着,旋转着,脸上的笑容从未如此满足过,就连路边的淤泥此刻在她眼中也都是鲜活的,美丽的。   夜已深,她终于不知疲倦地回来了,刚推开房门,就只见安洛旸正端坐在她的桌前,烛光摇曳,她的身影看起来缱绻温和,屋子似乎都充斥着她独有的清香,桑诺曦很用力地笑着,迫不及待想冲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这一天究竟有多么多么的振奋与疯狂。   “一整天去哪了?”桌前的人抬起头,看到她凌乱的发梢后,微微有些不悦的皱起了黛眉。   “怎么?担心我吗?”桑诺曦脸上挂着皎洁的笑容,语气轻柔地差一点都能捏出水来。   “你受了伤,这几日还是不要乱跑。”她眉宇上那两条秀丽的眉毛认真地皱成一团,颇显可爱,她倒是担心桑诺曦的,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外面那些人挤破了头颅想要杀她,她竟然还敢不要命的自己先跑出去。   桑诺曦差一点被她孩子气的语境逗笑,慢慢走近,才发现这女人脸蛋居然也红的异常。   “你怎么呢?平日也不见你这么关切我。”   “我是在提醒你,现在你回来就好,我也先告辞了。”安洛旸挥了挥手,起身之后竟感觉体内一阵酥软,幸好单手及时扶住了桌边,差点险些跌倒。   “小心!”桑诺曦急忙走过去,半搀扶住她的身体,靠近后才感触到她身体竟热的惊人,刚刚还晴朗眉目骤然严峻起来。   “你身体怎么这么烫?今日在我之前你都见过谁?”   安洛旸摇头,刚刚那一下眩晕,让她思维忽然混乱起来,只记得柳少凉有来找过她,他们喝了几杯茶,然后...然后父亲也过来找过她,说了一些嘘寒问暖的话,再后来.....她只是发现桑诺曦不见了,便过来找她,都是身边寻常亲近的人,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刻意的事情发生过。   安洛旸思绪凌乱,体内那种异样的难耐似乎随时都要呼之欲出。   ”你先扶我回房间好不好?”她强忍着身体那些不明觉厉如洪水猛兽一般的欲望,脸色潮红,连呼吸都不免急促了几分。   桑诺曦点头,单手揽过她的腰身,让她半靠在自己怀中,清香袭来,温热的体温贴近,似乎就犹如燎原之火一样,瞬间点燃了安洛旸体内的欲望,在声音马上将要脱口之际,她保持那仅有的清醒,从桑诺曦的怀中狼狈逃开“先不要靠近我...帮我...打一些冷水过来。”   安洛旸庆幸此时的自己还能保持一些清明,她忽然深刻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同与往日的敏感反应,应该就是中了情毒的迹象,她现在想不到究竟是谁会给自己投这样下三滥的毒,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将这可怕的欲望抑制下去。   “你等我,马上回来。”桑诺曦从小接触世间百毒,她当下也是立即了解安洛旸这样敏感的反应恐怕正是中了情毒的迹象。   幸好水井离她们的屋子距离不远,可惜她现在没有内力,满满的两桶冷水,就算再近的距离也要耽搁一些时辰的。   只希望安洛旸能挺住,一定要忍耐住,等她回来。   心中越想越是担心,托着扁担也开始加快脚步,却在穿过长廊时,见门前黑影一闪,她立刻放下重物追去,当看清来者时,倒也是大吃一惊。   “柳少凉,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逗留在女子闺房外,在作风良好,她也不会相信这男人此刻得想法是干净的。   “洛旸中了毒,三个时辰内,必须为她解毒。”柳少凉竟也是没有躲闪,出乎意料的正面回答了桑诺曦的问题。略带几分仓促与焦急。   “不然呢?”   “不然她会死。”他似乎更激动了,迈开步子就想继续往里面走。   桑诺曦与他冷眼相对,不动声色挡到他的去路,心内的猜测缓缓浮出水面“你知道的还真多,你是想献身为她解毒吗。”她讽刺的笑着,安洛旸一直把柳少凉视为自己亲近的人,而如今,这个被信任的人却拿着世上最锋利的剑来反过来伤害她!   “你没有权利质问我,这是她父亲亲自传达给我的命令。”   “他没理由这么做。”真让人啼笑,天下有哪一位父亲会派人去给自己亲生女而下情药的?那简直禽兽不如!   “我现在没有时间告诉你这么多,眼前救她才是最要紧的。”柳少凉向前一步,与他决绝的对峙着,他今天是倾尽一切也要将安洛旸带走的!   “柳少凉,我今天绝不允许别人靠近她半步!”即使内力尽失,但桑诺曦那些骨子里的张狂与凌厉还是在的,毕竟被桑家养了那么久,心狠手辣她还是学得来的。   “我不靠近,那你来帮她解毒吗?”   “当然可以!”   “你想让她躲你一辈子吗?而且桑诺曦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情毒,这是龙凤决!是不允许脱离阴阳交合的!”   一句话落下,桑诺曦的理智瞬间崩塌,她做梦也没想到,柳少凉居然会下龙凤决,他会如此狠心给相处了多年的朋友下这般刚烈的毒药,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二个时辰内没法解毒的话,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安洛旸的命!   “柳少凉,我一定会杀了你!”她眼睛红的吓人,转身快步走回屋内。   此时安洛旸的神智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她的衣服已经被自己褪去了好大一半,香肩半露,她眯着眼睛,只见是桑诺曦回来了,那惊于常人的理智还是促使她脱口而出“冷水呢?”   “对不起,我没能打回来。”桑诺曦站在门边轻轻的回答,尘埃里她的表情看起来无可奈何又叫人心碎。   安洛旸理解桑诺曦那无奈的表情,她一定真是没了办法,不然她不会很认真的对自己说对不起。   安洛旸有些想笑,等下碎的又不是你,你干嘛还要难过呢?我也没有怪你。   她这样飘渺的想着,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体内那些不属于她的野兽们似乎不宣泄出来就要将她撕碎一样,安洛旸闷得发慌,手脚都是软绵绵一片,鼻息间忽然滚烫,殷红的鲜红就那样肆无忌惮流了出来。   桑诺曦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在一步步小心翼翼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生怕会弄碎她一样,谨慎到卑微。   她拿来干净的手帕将她鼻下流出的鲜血擦干净,昏黄下,她的皮肤比往日往昔还要白嫩,娇嫩欲滴的双唇,欲说还休的眼神,每一寸,都写满了渴望与凄离。   “你知道,我是一定要救你的。”桑诺曦握住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不舍而疼爱。   “我知道这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但就因为太重要,所以我要亲手把你交出去才放心不是吗?”   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滴落下来,此时此刻,她多恨自己不能成为男人!安洛旸是她此生唯一活下去的信仰,而偏偏是这个时刻,她憎恨自己的脆弱,她碎了还不够,居然连最爱的人,她都无法在保护周全。   这或许就是对她来说最深的打击,最尖锐的讽刺。   安洛旸难受地蹙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神智已经到达了顶峰,彻底瓦解,现在引导她清醒的,只有一个,就是她体内的欲望。   她是骄傲而克制的,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也潜意识里不允许自己做出难堪的动作,她只是忍耐着,拼命拉过身下的被褥,眉宇紧紧皱在一起,不吭一声。   她肌肤光滑嫩白,美眸里盈盈流动着水一样的波纹,唇不点而红,多么美好,   泪水顺着桑诺曦眼角滑落,她说过不会让安洛旸难过的,而此时这个人难过成这幅模样,她却还能在这里忍心看着,思想在拼命挣扎,心如刀割。   她是最自私的人吧,她宁愿看着安洛旸难受,也不愿让别人霸占她的美好,这么想来她的爱又是多么狭隘而阴暗,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应该做第一个抚平她皱起眉头的人啊,因为她爱着的,她日日牵挂着的,就是这个温软如玉的女子呀。   她低头慢慢靠近安洛旸的唇,安洛旸用迷离接受的眼神望着她,但就在她们双唇马上就要靠在一起时,桑诺曦突然像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骤然起身,用被子卷过安洛旸的身体,将她抱了起来。   夜色下,桑诺曦将被褥下的人轻轻放到了柳少凉怀中,语气却扭曲而冰冷。   “趁我还没有后悔,马上带她走!”   柳少凉沉默,望着桑诺曦红肿的眼睛,和胸前剧烈起伏的弧度,他动了动嘴角,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紧了紧怀中的人,转身而去。   就这样一个看起来怪异而简单的交接,只有那一瞬间,桑诺曦只觉自己整颗心都难过的要死了一般。   她看着月色下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影子,千百次忍住那近乎发狂想要追上前的欲望,她剧烈的呼吸着,泪水如绝提般汹涌流下。   她紧紧握住颤抖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鲜血滴下来却也没减轻一丝她心里的疼。   她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心痛竟可以比死还难受。   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有一种放手,是亲手将她送进别人的怀抱。   她不知明天过后,还能不能找回来曾经那个安洛旸了,但她发誓,她会倾尽这一生陪在她身边。   用命来珍惜她。   只希望过了今晚,那个熟悉的人,会回来,像过去她们的千万次交错一样,像她等了她十年,只为还能走到她身边一样。   没人能从我们这里带走什么,失去的,我都要千倍万倍让这这些人归还过来。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战斗。   所以我祈求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爱我吗爱我吗!我更新啦!开虐啦,期待接下来吗期待吗! 第33章 不经一番寒彻骨   桑诺曦一夜无眠,她喝光了整整三坛子的酒,直到天际泛起了白肚皮,却都没能成功醉一次。   她的心一整晚都好似被大火焚烧一般,惹她烦躁的厉害,时间也似乎只在一夜中她身上绽放了一种颓废之美。   那人在她的生生期盼下,是晌午才归来的。   熟悉的倩影依旧,身着雪白纱裙,墨发未挽,随意披于肩上。   她一步步的走来,如往常一样还是长身玉立的模样,挺直的身影还是那么傲然,每每靠近,便可在桑诺曦的心内掀起满城风雨。   安洛旸的面色看起来并不异常,甚至比往日还要平和几分,她看到满头乱发,一身酒气,面色憔悴的桑诺曦后,依然习惯性地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你在这里做什么?”   桑诺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不能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透彻一样。   她专注而炽热的看着她,似乎用尽了这一生全部的认真。   这样急切而担忧的眼神,恐怕在这世间,安洛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桑诺曦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像是阔别了多年,像是要将她融进身体里一般用尽了全力。   “我在等你,你知道我有多怕等不到你吗?”她的语气里在颤抖,身体在颤抖,就连心跳也都颤抖着。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安洛旸没推开她,就如此这般任由她抱着,等她抱够了,松手了,她才微微转身走回了屋内。   “很久之前,我父亲曾赠予我一本秘籍,他告诉我,那是崆峒武学的最后一门,我一直苦心钻研,却悟不透其中的玄机,无论怎样勤练,也达不到最后一层的防线。”   “直到今日清晨,醒来时当我发现自己正不着寸缕的躺在一张不属于我的床上,然后我听身边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向我诉说我一直追寻的答案,并不停要我原谅。”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要原谅也该有事原谅,而在她眼里,这荒唐根不就毫无原谅可言。   谁能相信呢?凡是女子想要接任崆峒至尊武学,就必须先失去处女之身。   她也从没说过,她要得到这些,为什么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要将这些残酷强加在她身上。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替自己穿好衣裳。”她感觉气候很凉,好似这个世界的寒风都住在了我的胸腔里,它们随时都会呼啸而出。   她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她语气平淡的就像在叙述一个故事般那样娓娓道来。   桑诺曦发现自己是听不得的,她感觉泪腺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崩塌,热泪纷至沓来,她倒宁愿看她发疯,发狂,却也不想看她硬撑着坚强,让人心疼,心疼的发慌,她恨不得能替她承担这一切。   “我不发一言的走出屋外,绕过假山,然后,我遇到了我的父亲。”   她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甚至走到了桌边,拿起茶壶,打算倒茶,但那茶水却已经是隔夜的,是坏掉的了。   “我只想问一句,你恨他们吗?”桑诺曦终于不想听了,她按住她拿茶杯的手,目光疼惜的望着她,她是明白的,只要眼前这个一句话,一个答案,无论做什么她都在所不辞,哪怕去杀人,哪怕在成为魔鬼,她不在乎,她通通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已。   “恨过,但只有那一瞬间。”   当他看到安北平那一夜花白了的头发,看他满含泪水颤抖地对自己说“洛旸,为父愧对于你。”   看到这些时,她就忽然放下了,哪有什么恨啊,那些爱着她的人不过就是想让她更好的活下去罢了。   只是他们全部都只遵循了自己意愿,至始至终都没有遵循过她的意见。   而也是在今天,她才忽然明白,人活在江湖,除了性命,其它都是身外之物。   “等这场风波过了,我就会与柳少凉成亲。”   桑诺曦听她这样平静的说着,没有颤抖也没有惊愕,即使是听到她要婚嫁,也没有多一息的停顿,沉她只是沉默着点头,一下下点着头,然后走过去试探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饿了吗?我去熬些粥给你喝吧。”   只要她回来,她能好好的,那桑诺曦便觉得此时没有什么是更重要的了。   “你日后也大可不必再对我百般好。”其实又何止是日后,就连过去她都是没必要这样讨好自己,护着自己的,本来就没有结果的事情,她却总爱执迷不悟下去,这样想着,安洛旸倒又有些怪自己了,怪自己也是未曾狠下过一次心,逼她离开自己,就像现在感受她怀抱的温度一样,如此小心与呵护,促使她也情不自禁想拥抱这份温柔。   安洛旸发现,无论她有多坚定的理智,偏偏在桑诺曦面前都会自动瓦解溃不成军,无论她多么竭力隐藏着自己,在所有人眼里她表现的完美无缺,但是只有这个人,能发现她的脆弱,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第一个赶到她身边,为她的疲惫送来一份拥抱。   所以安洛旸变得越来越渴望,越来越渴望这份安宁,这是真是一种可怕的贪婪。   “我已经习惯了对你好,也只想对你好,你只是说会与他成亲,但又不是现在已经成亲,所以我还依然可以陪在你身边吧?”她不是笃定的语气,而且一句疑问。   安洛旸没回答,只是看不出情绪的站在那里,似乎整个人都在放空一样。   “我这一生,恐怕都只将只深爱你一人了。”   你之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而阻之。   桑诺曦的这番认真,听在安洛旸耳朵里却是刺耳的,灼人的,心烦意乱的,她皱起了眉心,退出这个拥抱,倦色袭来“你何必这般顽固呢。”她叹气,又斟酌地摇头,罢了:“我有些倦了。”   她固执的已经太久了。   “好,那你去睡便是了。”桑诺曦笑着,或者说她脸上始终保持着这样温柔的笑容。   她居然没有冲动,也没有歇斯底里。   因为她好像到了今天才明白,她那些冲动,自已维护的保护,都应该是建立在安洛旸同意的前提之下,她大可以不管不顾的跑出去与柳少凉决一死战,但又没有意义,终究不能挽回什么,还要令眼前这个人再次失去一些东西。   所以,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爱的自私了。   安洛旸睡了多久,桑诺曦就在门外陪了她多久,寸步不离,直到她醒来又是亲自给她做饭送到屋内,照顾的细致入微,就连洗脚水都是调好了温度,然后端到她面前。   但她正准备帮安洛旸脱掉鞋袜时,安洛旸终于再也忍不住,挡住了她的手,让她站直“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就是想照顾你。”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那你大可不必,我又不会去做哪些寻死觅活之事,你这样反而让我感到负担。”   她迟早是要婚嫁的,她又不同于桑诺曦的义无反顾与疯狂。她没办法遵循自己内心做一些人们看起来是荒唐的事情,她只能跟随万物原本的模样去生活,嫁人,相夫教子,这本来就是女子该有的人生。   就连那床第之事也是早晚的,而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终究都是要面对的。   “如果你嫌我烦,那你自己洗便好了。”   桑诺曦起身,竟真的走了,可不出片刻又回来了,而且还抱着被褥枕头一起回来的。   “以后我陪你一起睡。”   她说着,就自顾自将被褥在地上铺开“你放心,我睡地上,不会打扰你的。”   “出去。”安洛旸沉着脸。   她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一脸脆弱的望着她,黯然神伤。   偏偏那样的寂寥,却能在安洛旸心中掀起了星星点点。   “桑诺曦,你给我出去!”   被她一凶,桑诺曦仿佛就像受伤了的小兔一般,用难过的眼神望着她,最后耸拉着脑袋离开了。   直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她关上房门,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安洛旸才颤抖着,缓慢地用手捂住嘴巴,无声的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再给新坑码字,忽略了情浓   内心有些隐隐不安来着。。。。。 第34章 怎得梅花扑鼻香   桑诺曦是不想惹安洛旸烦的,但又不放心留她一个人,所以从那以后,每晚她都在门外边睡,她现在身子本来就娇弱,身上的红蝎又是在每晚都会频繁隐隐作痛,虽说内力尽失后蛊毒发作起来也相对往日较弱很多,但那微弱的疼痛也让她很吃不消,不出三日,便病倒了。   安洛旸从练武场回来,坐在桌边温书,一炷香过去后,她听到门外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响动,定是那人又过来,本不想理会,继续将目光移回书卷上,却偏偏听到门外那人传来了一阵阵的咳嗽声。   本想着病了也好,病了她就肯知难而退回房去了,可半炷香时辰过去,也没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就连咳嗽声也没有了,静悄悄地很。   忽然有些心生不安,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放下书,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只见那本正靠着门边昏昏欲睡的人,看到她出来后就立刻提起了精神,脸蛋还有些泛红,小心翼翼地问“是我...吵到你了吗?”   这人又是生的妩媚妖娆,软弱五骨地斜靠在那里,就犹如一朵悠悠绽放的昙花,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为整张脸增添一分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感,鼻梁挺拔又不失秀气,在夜色的笼罩下,竟生出一分模糊的美感。   安洛旸看着那人因为生病而烧红的脸颊,整个人蜷缩在石阶上,夜色微凉她却还不知照顾自己,如春天穿的那般单薄,看起来略显胆怯的神色尽显楚楚可怜。   胆怯,这似乎是一个与桑诺曦格格不入的词语,她应该是放肆张扬的,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天天摆出一副将功补过的样子,她真的就这样在外面睡了三天?不生病才怪,安洛旸这样想着,脸色一变“回房间去睡。”声音也严厉了几分。   “不回。”这下她倒有了几分平日的模样,薄唇一抿,眼睛瞪得大大的,摆好了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   “你生病了。”   “那我也不回。”   短短几句话,就把安洛旸气的浑身发抖,她似乎总有这样的本事。   “好,那你就一直坐在这里罢!”   朽木不可雕,最终她一甩衣袖,傲然离去。   似乎又把旸儿惹生气了,桑诺曦恨自己不懂得该如何讨好那百毒不侵的人儿,她不过是想守着她而已,这竟成了世界上最令她奢望的事情。   在后院逛了几圈之后,冷冷清清的夜色让她也乏味了,秋的气息越来越浓,冬季那频频的寒冷也开始在跃跃欲试宣兵夺主,昼夜温差极大,这样清冷的夜晚,连弟子们的晚课都早早结束回去歇息了,真无法想像那人是怎么忍受三夜的寒冷的。   想到这里,安洛旸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担心那倔强的人了,只好去厨房熬了碗姜汤想端给她喝。   回来时,果然不出所料看到那人还坐在门外,脑袋一缩,又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回桑诺曦倒没有选择去找她,而是守在原地,等她回来。   等待,听起来总是比寻找,还让人心动几分。   却也有些愚蠢。   她无奈的叹气,走过去,还算温柔地叫醒了那熟睡中的人儿,然后将姜汤递到她嘴边,慢慢喂她喝下。   桑诺曦烧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看见了那张让她念念不忘的容颜,傻乎乎地笑起来。   “洛旸,别赶我走,我只是想陪你。”见心上人没有生气,反而还给自己熬了姜汤喝,桑诺曦心中一暖,也不禁拉住她衣角装起可怜来。   “回去将你的被褥取过来吧。”安洛旸也真是败给了桑诺曦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拿她没了办法。   “然后呢?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问这么多,那若不想,便罢了。”   “别啊,我想,我当然想!”   桑诺曦连忙惊喜的点头,屁颠屁颠取来了被褥,在屋内,她尽量克制着让自己咳得小声一些,然后俯下身开始打地铺。   “你都病了还要睡地上吗?”安洛旸斜眼睥睨,半撑着身子又像是在打量她。   “恩?不然呢?”小诺曦也真是烧坏了脑袋,平时那些花花心思也变得愚钝了几分,抬起头来用迷茫的神色望着安洛旸,乖巧的模样真想让人摸摸脑袋。   “过来床上一起睡吧。”安洛旸也无心再与她折腾,拍了拍自己身旁,轻声说道。   “你要我和你一起睡?”   “恩。”安洛旸心里是有几分聒噪的,但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好是好,但我染了风寒,就怕传染给你。”   “我有内力护体,还不至于那么轻易被你染去风寒。”   听她一说,这么想来也是,洛旸可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不能与自己现在这幅娇滴滴的身子骨相比的,自己以前好端端的时候也是几年都不曾染一次风寒,这样想来她也倒放心了,心里暖洋洋,忙抱着枕头就奔去了床上。   她一过来,安洛旸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洛旸的手掌心总是干爽的热,那温度叫桑诺曦喜爱的紧。   “我渡些真气给你,这样你能好受些。”   桑诺曦感受着从安洛旸身体里的气息慢慢流淌到她的体内,那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一种奇妙,天地相通,肝胆同恋无非说的就是这样罢,身体里充斥着她的气,便感觉那人好似闯进了她的身子里,这样想着,都让桑诺曦羞红了脸,头也没有那么痛了,嗓子也松了几分。   “很热吗?”看她脸红的很,安洛旸不禁凑近几分问道,难道又烧起来了不成?   “没...就是..感觉你内力好似增长了不少呢。”   见她没事,安洛旸也便不动声色地松了眉头,语气淡淡地说到另一个问题。   “近日怎么都不曾听你提起花决?”想着花决被桑阑带走也有些时日了,绝口不提,倒不像这人的风格,她应该是想尽办法把花决抢回来的性格才对。   “现在没有人可以比你还让我担心的。”   “你是不是有瞒着我,独自去找过他?”安洛旸才不会相信她的理由可以如此简单,她不是倾向于善罢甘休的人。   “知我者莫若洛旸也。”桑诺曦挑起嘴角,目光赞扬的看着她,又有些得意洋洋。   看到她这幅神色,安洛旸便了然,这人绝对是去找过花决的,而且看她这喜形于色的样子,结果也一定是贴合心意的,在武功全失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从桑阑手中救出花决,不是桑阑手下留情,就是有人雪中送炭。   而她觉得,这两种假设都是有可能的。   “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   安洛旸语气里有些微妙的愠怒,桑诺曦笑着,慢慢靠近,从背后环住了她,将这女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洛旸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担心你,担心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发梢,痒痒的,却又不敢动作太大。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是女人都会脆弱,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你只是太擅于伪装自己。”   “我困了,你该放手了。”安洛旸语气里冷冷清清,她排斥别人总是表现出来很了解她的模样。   骄傲的人,都不喜欢被他人看到自己最脆弱的部分。   “洛旸,还记得你小时候给我念过的诗吗?这回换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不想听。”   “洛旸,你小时候可比现在温柔多了。”   “你小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聒噪。”   一句话,呛得桑诺曦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她的洛旸总是这样,较起真来总有让人哑口无言的本领。   桑诺曦扁扁嘴巴,不舍地放开怀里的柔软,但还是贴心地帮她拉了拉被子。   不用回头,安洛旸也能想象出身后那人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不免有些开心地勾起浅笑,她似乎一直都很喜欢看桑诺曦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后来安洛旸的声音越来越小,回答的间隔也冗长了。   平稳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静谧,桑诺曦小心地起身,轻轻吹灭了蜡烛。   夜色里,又借着朦胧的月光,凝视了她的容颜许久,目光里尽显痴情缠绵,将她轮廓深深在脑海里刻画一遍,她清冷的眼神,挺翘的鼻梁,不点而红的朱唇,孤傲的身影,即使闭上眼睛都可以历历在目的。   而后她俯身,轻轻在她头顶落下了一记怜爱的吻。   “等这些风波都过了,我带你一起回洛阳好不好?草长莺飞的四月最晴朗,一起放风筝吧。”   “还有呀,下次换我给你捉一只漂亮的蝴蝶。”   明明是笑着的,但泪水却不知为何模糊了双眼。   可能是因为这些话她实际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可能是因为,她心里清楚,恐怕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同眼前这人回一次洛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刚下班 第35章 忆君心似江西水   虽说安洛旸表面上看起来是云淡风轻了,但那晚的事情也确实让她心里起了疙瘩,她开始不露声色的故意躲避柳少凉了,就连偶然遇到,也都是清冽的笑笑,然后胡乱找个事情就先行离开,她会排斥,虽然因为药物的作用实在记不清那晚的过程,但只要一想起她曾与柳少凉发生过男女之事,她胃里就会翻江倒海的难受,从心底里排斥,所以连带着安北平,她也一律能不见就都不见了。   自从幽冥这个神秘人露面过一次后,摸不清头绪不敢轻举妄动的桑家也缩小了行动范围,连续几日江湖里都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平日里安洛旸都把时间奉献给了练武场,并传令下去不许任何人打扰她,想想这段期间,能与她接触最多的,竟然也就只有桑诺曦了。   近几日她身上染的风寒也有所好转,安洛旸竟也难得没再赶她走,不过倒也是赶过一次,让她去地上睡,但那一夜没了身旁的人,彻夜难眠的倒成了安洛旸,闭上眼睛又是频频噩梦来袭,迷迷糊糊中有一双温暖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很安定的力量,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后来她的梦境才渐渐安稳。   清晨醒来,正看到那人已极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她床边熟睡,她们的十指在晨光中紧紧相扣着,竟是一种让人心跳漏了半拍的仪式。   结果因为前一天奇怪的睡姿,桑诺曦脖子整整酸了一天,疼得她哼哼唧唧,但好在,从那以后,安洛旸再也没有赶过她了,她也如愿以偿的能夜夜与心上人同床,这机会来的太难得,她生怕是场梦,所以本本分分的睡觉,不敢有一丝越轨的举动。   安洛旸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练功,桑诺曦也不能自暴自弃,从安洛旸书柜里搜刮了几本崆峒的剑法,也开始勤学苦练开来。   但她每日都是算好了时辰,在落日前半个钟头回来,做好了饭菜,等安洛旸回来便可开饭,每一餐她都是花尽了心思的,捉摸着她的洛旸爱吃什么,哪一种食材既不油腻又补身子,即使这些琐碎,她做起来也是幸福极了的,这样让她感觉自己就好似寻常人家的妻子,每日温好粥,等她深爱的丈夫归来。   不过安洛旸可不是什么丈夫,她的洛旸是全世界最有气质心地最善良最有学问的大美女。   她爱她的完美无缺,也爱她每一个不完美。   桑诺曦给她准备饭菜,安洛旸竟也没拒绝什么,毕竟她现在是不愿出去用餐的,不愿碰到柳少凉和父亲,那会让她心里频频发堵,就像压了块石头一般顺不过气来,她心里被种下了结,终是要花些时日才能抚平的,所以相比之下,她倒更愿意与桑诺曦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这屋内用餐,虽然那人总是没完没了往她碗里夹菜,但她好像也并不排斥,而且那人做的饭菜都很合自己胃口,但她从来没当着桑诺曦面夸赞过,否则那女人一定又会不知天高地厚没完没了的沾沾自喜了。   每次想到这里,安洛旸的心情都会莫名愉悦不少。   她们每日这样在一起,似乎也渐渐习惯了生活中出现对方的影子,这些影子延伸着,充斥满整个房间,等到突然要离开,那就是痛彻心扉的了。   只不过沉浸在平凡世界中的人,是不会察觉到这些的。   这日桑诺曦做好了饭菜,却也迟迟不见那人回来,眼看桌上的热菜都要凉了,便也坐不住,决定出门去寻她。   远远地,就在假山旁看到了她的身影,和与她并肩同行的柳少凉。   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安洛旸的表情还是一如往日那样淡淡的,反倒是柳少凉夸夸其谈,看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最后两人相对而立,在安洛旸正欲转身时,柳少凉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那一瞬间,桑诺曦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凝固了,她深色的瞳孔里冰冷到了极致,她一动不动,她看不清安洛旸的表情,但她只看到,安洛旸并没有拒绝这个拥抱,至少连推开都没有。   她很悲伤,她静静的看着,甚至连跑上去分开两人的资格都没有。   她忽然不清楚了,这些天她都在安洛旸的生命中扮演着什么的角色,一个可以倾听她的人?还是一个只是给她做饭的人?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想陪着她,陪她愈合心里的伤疤,可是又不禁开始想笑了,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她以为而已,她一直忽略着,那个人告诉她,她会成亲,告诉她,她其实不在乎这一切,她还傻傻的不相信,然后一个人悲催的将这些放大。   她本以为她是伤心的难过的,其实到头来,才发现那个最该悲伤的只有自己而已。   那两人分开后,是安洛旸先别过了身,但就是这一个转身的动作,才让她注意到了站在花坛对面许是已久的桑诺曦。   第一缕风吹过来,寒气逼人,安洛旸知道,那是冬天的风。   见她看到了自己,桑诺曦急忙转过身慌张离去,但那眼眶中的泪水还是不可避免被安洛旸捕捉到,看她泪盈于睫匆忙掩饰的模样,安洛旸心里就犹如被打了一记闷棍,痛不出喉。   桑诺曦走的匆忙而卑微,但那背影,安洛旸看起来却是决绝与残酷的。   她忽然觉得,也许这个人某一天真的就会离开,离开她,再也不会回来。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人好多张面孔,冲她笑的,撒娇的,不可一世的,脆弱的,原来不知不觉得中这个人已经装满了她整个回忆。   但更多的,还是她流泪的,凄离的,破碎的容颜。   她忽然害怕起来,她不是残忍的人,却是对桑诺曦最残忍的人。   房间的桌上,都摆满了饭菜,热气腾腾,还没有凉。   她何尝又是不曾发觉,那人每天都费尽心思帮她准备着饭菜,即使看起来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但那人还是会认真记住她所有的喜好,简单的饭菜,也能做出自己的心思来。   她不发一语,坐下身安静地吃着,细嚼慢咽,甚至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她吃好了,那人也没有回来,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窗角,沉默的美。   她试图不想让自己安静下来,拿起书翻了翻,最后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过中旬,她听到门口有淅淅沥沥的脚步,再抬头,醉眼朦胧里印满了那人颠倒众生的面容,她身上带着一些外面的寒风,在屋里散开后,化作了春风故里。   “我是不想让你与柳少凉成亲的。”   那人的身影在烛光下,斑驳了一大片,思前想后,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并不是因为我的私心才不想让你们成亲,只是我觉得他是不能够与你相伴一生的人。”   安洛旸低头浅浅的笑着,在她一低头一抬眸的罅隙,总是美极了的。   “你爱柳少凉吗?你与他成亲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最后几个字哽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她要控制自己,她才不要做撕开爱人伤疤的人。   安洛旸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她平静的眼神就像一汪毫无涟漪的湖水,轻盈些许,还有点调皮。   她轻轻歪了歪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怎么不说了。”   “不想说了。”桑诺曦摇头,看起来又像是叹气,她慢慢走过来,拿开她的酒杯,用低若尘埃的语气对她说“别再喝了,伤身。”   “我方才见到你哭了。”安洛旸语气里掺杂了一些触手可及的温柔,模模糊糊,让人听出了心疼的意味。   她眸子里的光泽灰暗暗,朦朦胧胧覆盖上一层回忆的氤氲,她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婆娑着她的脸颊“那天晚上也是,我看见你靠近我了,我看你哭的好伤心。”   她记得那天她看到了桑诺曦的脸,她记得自己在望向她的时候体内有多渴望,渴望到让人会忘记那强大的欲望实际是来源于药物的。   也记得她每次伤心的时候,流泪的时候,都会像个孩子一般,惹人心疼。   “如果那晚,与你同床的是我,你也会愿意与我成亲吗?”桑诺曦感受着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缓缓滑动,眉毛、眼睛、鼻子,都留下了她的痕迹,她知道自己这么问有多可笑,但她就是想做个假设,想知道一个答案。   因为此刻她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安洛旸对她的疼惜,对她的眷恋,酒是这人世间可以让人变真诚的良药,她不甘心错过这个机会,无论结局如何。   “我们?”她的手指停顿,抬头借着烛光看她,眼眶里泪光闪烁,唯有爱与惶恐无法掩饰,她眼角升腾起薄云,好看地笑着“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是吗?”桑诺曦也陪她笑,笑的张扬灿烂,日夜失色。   那你为什么说着不可能,自己却流泪了呢。   这一刻,往事的朝朝暮暮浮现于眼前,她笑自己愚蠢,她一直苦苦寻找着答案,却忘了,这克制而美好的人,其实早就给过她答案了。   那答案就藏在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绝情,每一次相望,与每一次的叹息里。   她不该让她为难的,桑诺曦早就这样告诉过自己了。   所以她擦去安洛旸眼角的泪,看她沉睡,笑着叹息“你啊。”   你啊你,为何就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呢?你啊你,总是在乎着别人,却为何不想想自己呢?你啊你,一定很害怕吧,毕竟这是如此荒诞而不伦的爱情,你啊你,真恨极了你这副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可是你啊,却让我如此着了迷。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论 我就有点不开心了😔 第36章 薄眠抛去陈年事   薄如蝉翼的微光打在肌肤上,犹如被镀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枕边空荡荡,就连余温都已经消散干净。   桑诺曦醒来后,就再没见到过安洛旸。   听弟子们说她去空亭洞闭关修炼了,大概半月才能出关。   她就像是理所当然的躲起来了,连一句话都没留,她不是懦弱的人,却在感情上频频逃避,桑诺曦好笑地摇摇头。   安洛旸不在的这半个月里,她也很努力地学会了一整套剑法,她本来底子就好,悟性又高,练起来也不是吃力,现在已将那剑法耍到运用自如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心里有点小小得意。   夜里,她会想念有安洛旸在身边的几个夜晚,那人在熟睡中,完全放松的姿态,也是柔和过了头。   被迟暮斑驳墙角时,她会想起那人还孩子气的掐过她的脸。   想起某个午后她步步紧逼的问她。   “我凶吗”   “既然觉得我凶,胆子还敢那么大?”   只有桑诺曦一个人知道,她有多爱她坏笑的模样,想她想到快发狂。   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她会偷偷跑到空亭洞四周,抱一壶清酒,自言自语,醉了就直接睡下。   桑诺曦只是觉得,这里可以离她更近些。   这日她早早练好剑法后,想回去歇息,但走到四合园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安北平房间内有巨大响动,忽然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撞开门后,只见地面上满是狼藉,安北平手扶宝剑,披散着头发,黑色瞳孔已经完全是血红一片。   见有人闯了进来,那红着眼睛的魔鬼,举手武器就迎面劈来,桑诺曦心内一惊,快速躲闪,内心却冒起冷汗,因为已安北平现在的状态看来,这完全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见他眼眸在黑红之间不断转换,衣衫褴褛,随时都是一副想要杀人的骇人模样。   安北平压抑着体内的翻腾,他用剑割破自己的胳膊,保持仅有的理智,面色痛苦的大喊“桑诺曦,快杀了我!”   “不!”桑诺曦一边推后一边摇头,她曾经费劲千辛万苦帮安洛旸救回安北平,可不是为了再看她死在自己剑下的。   安北平怒吼,跌跌撞撞地推翻桌上所有茶杯,将一本秘籍扔到桑诺曦脚下。   “我偷练了明教秘籍,现在已经...怒火中烧,如果你不杀了我,那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是这样,桑诺曦有些惊讶,却又有些是意料之中,从那次安北平知道她有魔天乱咒开始,她就曾怀疑过他的动机,毕竟而那时欧阳村已死,纪血仇又下落不明,安北平没有理由会知道这本秘籍的事情,可因为后来种种变故,也就让她渐渐忽略了心中疑虑。   现在不禁追悔莫及,如果她当时能在多上心一点,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一耽搁,便这么久,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快动手,来不及了!”安北平只觉胸口热的竟要裂开,等他真失去神智,一旦动起手来,现在的桑诺曦都撑不过三招。   “我怎能下去手,你不要逼我!”   “如果你不杀我,我就会血屠整个崆峒,总有一天...我会连我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他决不能变成一个妖怪,决不能,但人性都是贪婪的,在他决定开始偷练明教秘籍的时候,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当初他是出于保护崆峒的目的而为,现在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伤害眼前这个一手创建的心血,他深知桑诺曦此刻有多煎熬,但眼下情形不容犹豫,之前安北平就敏感察觉到桑诺曦对安洛旸的感情有些微妙,今日他只有放手一搏。   安洛旸,这三个字,深深刺进了桑诺曦心底,她眼含泪光,握剑的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果然,果然提到安洛旸,桑诺曦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了,安北平知道他找到了突破口,便继续乘胜而追。   “你想亲眼看着有一天洛旸死在我的剑下吗!”安北平感觉他的大脑已经开始不受控制,血色马上就要覆盖住整个瞳孔“如果不想,你就赶快动手!”   桑诺曦大喊着,疯狂地大喊着,最后含着泪光,一剑刺中了安北平胸口。   安北平血红的目光若隐若现,他握住桑诺曦的手,将体内那一部分纯净的内力渡到她体内“帮我守着洛旸...保护好..崆峒。   桑诺曦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权利与金钱难道就这么引人贪婪吗?手中幻化出火焰,秘籍在火光中慢慢化为灰烬。   怪不得你会如此心急让安洛旸练好一切,因为你怕,怕有一天连你也离开她。   “师父!师父!”   却不料,房门突然被推开,在外面藏了许久的帽儿破门而进,推开门,他瘫痪在地,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亲耳听到的一切,痛哭流涕。   “不可能...不可能...师父!师父绝对不会偷练那些旁门左道的武功!”他扑在安北平身上,周遭是淌了一地的鲜血,悲悸久久无法释怀。   桑诺曦没料到竟有人躲在门外,冷静下来后,她从身后环住帽儿,让他平静下来,先不要将事情闹大。   “你哭也没用,哭他也不会醒过来!”   “收回你的眼泪。”桑诺曦沉下眼色,朱唇微启,一字一顿“你按我说的做,过半个时辰后叫大家过来,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要说,明白吗?!”   帽儿站起身,一边向后退,一边摇头,她知道桑诺曦想做什么,但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现在天下大乱,我们必须要保证崆峒人心不散!否则,我们会变成一盘散沙,被人轻易击垮!”   “帽儿,听我说,为了崆峒,你一定要扛起这个秘密。”桑诺曦眉目横着冷厉,鲜有正色之态,她已经做好了奔赴毁灭的觉悟。   帽儿看着桑诺曦坚定的眼神,在渐渐升起的晨光中越发明亮,荒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久不见 我真懒真的懒~晋江都不让发□□了哈?? 第37章 去妨惆怅是清狂   安北平之死,桑诺曦是事发时唯一在场的人。   崆峒一时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人心惶惶,焦躁气氛恐慌与悲痛。   弟子们聚集到一起,变着法子拷问她,将她毒打了一顿,桑诺曦也不做任何解释,不承认既不否认,偏偏沉默是最容易引起爆发的源泉。   最后是柳少凉出现了。   他俯身,试图将那伤痕累累的佳人扶起来,哪知那人却无情地打开了他的手,语气里飘飘悠悠三分自嘲七分调侃“我还不需要您来可怜我,洛旸现在正在闭关,崆峒眼下无人掌管,究竟该做什么,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   柳少凉本是好意帮她,但见她还是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心一凉,甩袖离开,留下身后那一摊乱哄哄的师弟们,不管了,由他们去胡闹罢。   人群中央,赫然矗立着高几尺的圆形铁锤,桑诺曦被牢牢绑捆在铁柱上,身子周围满是树枝,那上面浇满了酒,只要扔下一粒火星,就会燃气熊熊烈火。   她身上布满了鞭挞的伤痕,对于这些刑法,她也不反抗,咒骂也不反驳,现在她又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大魔头,众人将她绑在这些柱子上整整三天三夜,没有水喝也没有事物,第二天傍晚,帽儿偷偷跑来想给她送点吃的,却被桑诺曦狠狠训了一顿,自然最后也是什么都没吃。   夏日的尾巴一样烈日炎炎,桑诺曦已经虚弱到睁不开眼睛。   她的体内干涸异常,就算跳进湖里,好似都无法浸湿她荒凉的皮肤。   太阳的光晕随着正午的临近,一圈圈放大,大到无休无止的亲吻土地。   她的神智已经接近涣散,只能模糊听见四周弟子叫嚣着要杀了她。   气势腾腾,每一次叫喊都如日中天。   “你这女魔头,我师父平日带你不薄,你为何要痛下杀手!这般没心没肺,连猪狗都不如!”   “我是没心没肺吗?”桑诺曦闭着眼睛笑着呢喃,纵然她已经变得满身污垢披头散发,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戾气还是挡也挡不住,当真是没心没肺,倒也好。   “莫说师父,素日里师姐对你的好我们通通看在眼里,她护着你,偏袒着你,担心你,可怜你,但你呢,你如今做了这混账事情!连个缘由都没有,你的剑刺进师父身体时,又可曾领过洛旸师姐的三分情!”   本来神智已经游离三分,但听到安洛旸的名字后,还是出于多年习惯的清晰起来。   “你们还不配拿安洛旸的名字来同我说话。”桑诺曦的眼神一冽,冰冷的气息扑来,想起她曾经的身份,即使虎落平阳,众人也都不禁战栗起来。   有些人身上藏着的过去,是无论经历什么,也难以冲刷的。   就在此时,不知是何人,忽然将一束火把扔进了堆积起来的木枝中,火势立刻升腾起来,周围燃起了一片火海。   人群尾端的帽儿,看到这突然烧起来的大火时,心里骤然一惊,他是这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虽然也曾百般挣扎过,但是他无法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生命在他眼前消失掉了,身为男人,他就该真真正正像个男人一样。   “混账!是谁擅自点的火!”帽儿像发疯了一般跑到人群前头,焦急的看着那几乎直冲天际的火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快去打水,快去打水!”   大家都不明觉厉地看着他,急的帽儿直跺脚,最后只好哎呀一声大声叹道“你们冤枉了人,师父不是桑诺曦杀的,你们这些蠢货,冤枉了人啊!”   语毕,也顾不得再解释太多了,直奔后院那口深井跑去。   人群里唏嘘声碎碎,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只见竟有一身白影,如天外来客般,飞快跃进了火光中。   身姿卓越傲然,有人眼尖的,立刻认出了那是安洛旸,霎时吓得脸都白了,慌不择路的呼喊大家快去提水。   空气里满是飘散着可以刺伤皮肤的温度,桑诺曦已被这高温和烟雾熏得昏昏欲睡,安洛旸忙成衣襟里拿出毛巾系在她脸上,动手解开捆绑着她的铁链,铁链在高温中也变得异常烫手。   如果此时桑诺曦要不是陷入了短暂昏迷,她一定会被此时的安洛旸而惊艳的,她会看到自己深爱了那么久的女人义无反顾冲进火光中只为救她,红云里火焰在她眉眼发梢星星点点飞舞,这一切一切都美的如此壮观动人。   桑诺曦白皙的肌肤被铁链烫出来了一道道红色烙印,大大小小身上还布满了伤口,安洛旸将她平放到床上,小心地帮她在伤口上涂药,以免落下疤痕,桑诺曦是那么漂亮的女人,可不能变得不好看呀,这样想着,安洛旸竟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从昏睡中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周围空气也不那么炎热呛鼻了,她想试着活动一下身子,却听闻有人用关切而略带焦急的声音呵斥道“别乱动。”   只闻其声,她便能感知此人是谁了,睁开眼看到那人的轮廓时,心里也是又惊又喜。   “你怎么在这里?”许久未见心上人,桑诺曦不禁喜形于色,照理来说她是该在空亭洞闭关的。   “那你希望我该在哪里?”安洛旸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有些愠怒,这人都不后怕吗?如果她不出现,就真打算被烧死在火里?   “你的花架式练成了?”   肉体可成,但灵魂却永远不会超脱,无我无相,无执无着,玄空而玄空,意空而识空,这样超脱众生的意境,她怕是此生都难以领悟。   从飞入火中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因为这个女人而双脚陷入红尘了。   她平静的眸子专注的看她,当她这么平静的看着她时,桑诺曦就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隐退。   “我父亲之事,当真是你所为吗?”   烫伤本最是难惹,却不知安洛旸用了什么好使的草药给她,伤口上清清凉凉,并没有难忍的灼热,脑子里乱哄哄飞了很多声音,她的睫毛慢慢垂下来,像说梦话一般轻“你觉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那是我父亲。”安洛旸特意加重了语气,整个眉头都冷冽的蹙在一起,那是她的父亲,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不觉得安洛旸该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就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也是我师父。”桑诺曦抿紧了薄唇,神色凝重。   “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么。”她压低了声音,并不是疑问,而是摆明了需要一个答案的。   桑诺曦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凌厉的衣衫,而后慢慢坐起身,促使两人的目光可以平行在同一个高度。   她毫无保留的看着她,几日未见,她是要好好将这张脸看够了,看细了,看足了,才能回答她的答案。   可是越看,她心里那无边的痛,就蔓延的越快。   最后她不得不留恋地易凯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若有若无的笑容“是我。”她平静的表情里,就像在描述一件事不关己的琐碎“是我杀了你父亲。”   空气里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安洛旸用力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胸口只是在一瞬间收紧了呼吸,整个身子似乎变得比那玄冰之地还冷。   “原因。”她语气里平和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她每次这样毫无温度的语气,就可生生拒人千里。   “杀人还需要原因吗,我本来就是杀手,受人所托也好,一时兴起也罢,这也是他该得的下场。”桑诺曦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眼神里似笑非笑,甚至有些嘲弄一般。   “你全身武功尽失,你怎能杀得了我父亲。”拿这样的理由搪塞她,这人当她傻瓜吗?   “答案也很简单,人们对自己信任的事物,总是没有防备的不是么?”   这一句话,显然刺痛了安洛旸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人们对自己信任的事物,总是没有防备,是啊,所以你桑诺曦,就是在利用我的信任来伤害我吗?安洛旸这样想着,她的眼睛里开始毫无防备蔓延出了某种东西的破碎,是对桑诺曦失望的破碎,对自己无法忍住悲哀的破碎。   桑诺曦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了,她怕她会忍不住抱她,好好地抱一抱她,再也不要伤害她,可是她不能这么做,毕竟她的伤害是暂时的,她不想让安洛旸去接受更大的伤害。   房间里静悄悄,几乎没了声音,她忐忑的等待着,等待安洛旸的审判。   就在她刚刚要被这巨大的安静包裹到窒息时,手腕却突然被她握住,很大的力道,几乎就快把她从帐床上拉了下来,她痛的皱起眉头,接下来,又是特别响亮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半个耳朵都嗡嗡嗡,听不见了声音。   这一下终究是要落下来的,终究是要承受的,在桑诺曦最初决定揽下一切那刻开始,她就做好了接受一切后果与心痛的准备。   只是当这一下真来临的时候,到比她预料的轻很多,她本以为,安洛旸会毫不犹豫杀了她的。   “混账,你果真是个混账!”   安洛旸紧咬下唇,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着,她看着那个人涨红的脸蛋,她这一巴掌可不轻,她白皙的半边脸刹那间就红肿了起来。   偏偏看着她柔弱模样,安洛旸竟可恨的于心不忍起来。   眼下有要事处理,一时又不知该拿她如何,安洛旸有些想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在面对桑诺曦时,越来越犹豫了,她看着桑诺曦落寞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犯憷的疼惜,恨自己,也很她,更恨这乱世,只好走出房间,命人暂且将她关了起来。   只待腾出时间后,再来审问。 第38章 春空千鹤若幻梦   安北平的葬礼办的低调而仓促。   夏日马上就要结束了,但那几日的太阳却显得格外毒辣,火热热的烧灼着大地,让花草树木都奄奄一息的死寂般沉默着。   眼前江湖正是风起云涌之际,崆峒群龙无首,此事传出,必定会被人虎视眈眈,所以安洛旸立即传令,命崆峒上下封锁安北平去世的消息,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她自然接过了执掌崆峒的大权,压力犹如罗网一般扑来,逼得她透不过气。   这事情里存在蹊跷,一直都有蹊跷,任她对桑诺曦的了解,那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伤害她以及伤害她身边人的事情来。   她也不明白她凭什么如此信任桑诺曦,但就是莫名的一种笃定,然而,至于桑诺曦为什么要骗她,这其中的缘由就要花些心思来解了。   几日忙着维护崆峒,又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令安洛旸茶不思饭不想,频频感受到源自体内深处的无助感。   而事情的出入,是在一个她不小心昏睡过后的晌午。   帽儿来到了她的书房。   帽儿很担心安洛旸到底能不能承受住事实的真相,但思来想去,又没理由要桑诺曦白白承受这些冤枉,所以最后他还是觉得吐出了实情,师姐向来聪慧过人,她相信这一次,师姐也一定会带领大家度过这次难关的。   夜里静悄悄的,即使琐碎的事物已经让安洛旸忙到身心疲惫的地步,却仍然毫无睡意。   安洛旸坐在书房处理平日那些堆积如山的琐事,   正巧听到窗外传来脚步声,矫健有力,烛光外印衬的身影高大挺拔,未闻其身便知是何人了。   所以当柳少凉站到她面前时,她也无动于衷没有抬头,只是淡淡一句“这么晚了,有何事吗?”   柳少凉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借着灯光,将她的轮廓细细打量了一遍,低头侧目的时候,鼻翼要显得比平日还秀丽挺拔,一些暗影磕磕绊绊的穿过光降落在她柔软的睫毛上,一绺秀发怕是累了,软弱无骨的紧贴着她雪白的脖颈,她的皮肤看起来剔透润白,即使不像二十一世纪那些女孩子们那样每晚敷面膜,也分毫不显粗糙。   她修的好看的眉,轻轻蹙在一起,认真又迷人,即使安安静静坐在一处,那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还是会毫不犹豫毫不做作的彰显出来。   美丽又平静的,好似一汪湖水。   感觉到了眼前人半响没有回话,安洛旸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好就迎上了他还没来及掩饰的,缠绵悱恻的目光。   柳少凉面孔上不易察觉的有些羞涩,他移开了眼神,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我来瞧瞧你,怎么还不歇息。”胸腔里那不安分的跳动差点就要呼之欲出。   安洛旸当然捕捉到了刚刚那微妙的眼神,她脸上表情仍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放轻了声音“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你回去睡吧。”意思想叫他不要担心自己了。   但柳少凉哪是那么轻易就走的人,他思前想后,还是去泡了壶茶拿给她喝,茶有提神的功效,知道让她放下手中事情去歇息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还不如让她轻松些。   他放好茶,也不想在叨扰她了,转身欲走时,安洛旸却突然叫住了他。   她眉宇间升腾起一股严肃与忧虑,晚风一缕缕顺着窗户飘进来,卷着一些清凉和青草的气息,倒成了这夜色磅礴的解药。   “关于桑诺曦,我想和你说一说。”她伏在桌案上的右手食指开始微妙的扣紧,好像很用力的样子“你应该清楚我指的是什么吧。”   看着她这幅认真的表情,柳少凉多少料到八成是跟大家将她绑起来拷问的事情有关,所以便略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别人也就罢了,倒是你,你怎么能由着他们胡来呢?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的话,你们就打算这样不清不白的烧死她吗?”   柳少凉自知这事情是自己理亏,所以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罢了,这事情我日后自会亲自处理,你先回去歇息吧。”她挥了挥手,不再质问此事,可眉宇间却凝聚起了一片薄冰。   这话听起来,柳少凉是有些伤心的,他没有想到安洛旸特意叫住他之后,居然就仅仅只是为了谈起桑诺曦的事情。   可见那女人在她心中的地步,已经越来越重了,重到连安洛旸都不易察觉的地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兆头。   想到这里,柳少凉不禁内心一沉,拳头也下意思地握的更紧了。   自从安洛旸离开这间房子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内,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期间会有人来准时给她送饭菜,待她吃完后,在一一撤走,而除了送饭的,这间屋子也就再没来过其他人了。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那种被隔绝的冰冷在桑诺曦心中却日益扩大,逐渐形成了堆砌荒凉的一部分。   今日那送饭的大娘来了后,桑诺曦让她将饭菜放到桌上,便请她出去了。   她手握毛笔。停留在纸上,却迟迟写不出一个字来。   脑中的话却是千言万语难诉衷肠,一滴墨水顺着鼻尖向下坠落,晕开在纸上,她懊恼地收回毛笔,却又因为焦急,而将旁边的笔架打翻,她叹气,看着那满地狼藉,又不禁痴笑起来。   她恍然想起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的戏来,那里有一支叫做《寄生草》的曲子,写的极妙: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多好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呐!她们本来就是无缘无分之人,谁又能永远陪在谁的身边,她这一回要走,将该了结的都了结了,日后也就不必在牵挂了罢!   桑诺曦本不是悲情之人,她一向坦荡荡不犹豫的爱着安洛旸,为她飞蛾扑火鞍前马后都不觉后悔。   但这一次,她偏偏悲从中来,忽觉命运变数不定,所以她不要再拖了,最后这一遭,就让她去走走吧!   收拾好那些残局之后,她转身回屋内,拿出了几件衣服放到包裹里,她从床沿摸到桌角,感受这房间里一切与她留有感情与生命的回忆。   想起从刚开始,她接近安洛旸的时候,住在这间屋子里,想着心爱的人就是隔壁,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激动到睡不着觉。   想起安洛旸睡过她的床,她曾那么近的拥抱过她。   想起她蛊毒发作后,也是那人,日日悉心陪伴在她身边。   从咫尺天涯,一步步走到如今,她不知用尽了多少好用和力气,结果到头来,都是忙忙碌碌,空欢喜,最终也没人能逃得过分离的命运。   “你要去哪里?”   在她正回忆往事中,却不知房间门已被打开,那人一身素雅的白,静默地站在余光中,短短三天不见,轮廓竟也瘦出了凌厉。   桑诺曦看着她,不发一语的看着她,自己那本来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的心,却因为见到这人后又开始不争气的动摇。   她还想留下来,她此刻有多么眷恋眼前这个人心就有多痛,她唯有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站在原地,模糊中,她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自己,她走路的姿势总是笔直,那般从容的有条不紊,她就是爱她这幅模样,爱她所有的模样。   最后安洛旸顿步,抓住了桑诺曦的手腕,她的指尖很凉,甚至还带着一些颤抖。   她身上的清香却也是最致命的的□□,令她须臾间溃不成军。   “你跟我来。”安洛旸抿紧薄唇,说的一字一句,她神色清冽,看起来,就像是十月的江南。   “我要走了。”   “走之前也要先跟我来。”她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走,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去留,就像早有预料一般。   听到这话,桑诺曦冷笑,无情地甩开了她的手,视线渐渐清晰,第一次狠心对她摊开了绝情,果然,她都说自己要走了,这个人也不曾留她,既然不打算留她,那还牵着手做什么,徒留这错觉的温存做什么?!   “今日是我父亲的头七,这几日崆峒上上下下都在为他老人家守灵,毕竟他曾经也是你师父,你总要去看看她的罢。”安洛旸语气及轻,是那种异常疲倦的轻柔,似乎再大声一点整个人都会破碎,这几日她累坏了,好像一松懈就会瓦解,她眼里满是哀伤与无奈。   终究是舍不得,桑诺曦此时装的多绝情,内心就有多痛,她怎么能忍心,看自己心爱的人受伤害呢,她发誓过,再也不让她难过一分一毫,往日的誓言无论在巨大的现实面前彰显到多么渺小,她也要尽自己所能的,给她全部呵护。   “好,我随你去,但这之后,你我就互不相干,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说罢,她扁挺直了脊背,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门外冰冷的残阳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想我了~ 第39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桑诺曦没想到,安北平的葬礼,竟是这样单薄而低调的。   一切都在平静中开始,也在平静中结束。   人竟然是犹如浮萍般漂泊脆弱,当肉身化作泥土时,眼前的江山与业绩,也不过是一场无法再次重来的梦罢了。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就如同几千人对安北平的告别一样。   安洛旸仔仔细细地收拾着行囊,桑诺曦笔直地站在她身后,她不说话,那人也不说话,最后还是桑诺曦投降了,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怎么?只准你走,我就不可走吗?”   “你要走?你走之后呢,崆峒怎么办?”   “自有安排。”   安洛旸回答的很平静,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起伏的情绪,桑诺曦换了个角度,皱着眉凝视她的轮廓,看着她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整齐,最后将行囊系了个漂亮的结。   她明白安洛旸从来拿大事说笑,既然她说要走,就定是做好了一切打算,执意要走了,她不冲动,所以冷静下来的决定,更是没人能劝得住的。   “你认为柳少凉真的可以打理好一个门派吗?你这一有又想过后果吗?”不费心思就能猜到,她一定是要将治理崆峒的大权放在柳少凉身上,但那个男人真的可以吗?桑诺曦只好话锋一转,将突破点落到了别处。   “那又与你何干?”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女人好像说过从此要与她形同陌路。   安洛旸水一样清冷的眼光,不急不缓落在她身上,晚霞的尾巴悄悄跳到她浓密的睫毛上,目光扩大,将桑诺曦一点点包裹其中,她就一次次,不争气的,在这样的波浪中失去自我,困倦其中。   她倒是甘愿,被困一辈子的。   “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那你也不必这样自己去找死。”桑诺曦说不听她,情绪难免有些激动了,说的话也重了起来。   安洛旸黛眉之间紧凑着横起来的锋棱,她的表情上扬起固执的坚韧,也不打算再理桑诺曦,自顾自地向门外走去。   桑诺曦深知现在留她已经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好愤恨地跺了跺脚,冲上前抓住了她的衣袖。   “好,你要走,正巧我们一起走。”她明白,她要走,也是为了结束这一切的,天下一日不得安宁,众生就要生灵涂炭,今日走的是安北平,还是明日,这天下还将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生命卷进残酷的洪荒中,她要了结这一切,就像桑诺曦也想结束这一切一样。   所以,她们本可以同行的,但桑诺曦一开始,也没打算带上她。   “难道同你一起走,就多了胜算的把握吗?”安洛旸就如早有预料一般,顿住脚步,不紧不慢地回了个身,饶有兴趣地半靠着门栏,脊背依旧笔直,但那双乌黑的眼睛却出卖了她想要坏笑的情绪,这模样,倒是如同某人越来越像了。   “你我当然没有把握,只是还有一人,你见过了便知。”   “那么,有了那个人,我们的胜算会有多大?”安洛旸倾身向前,距离桑诺曦的脸不过一指,熟悉的清香钻入鼻息,她那好看的容颜,也瞬间放大在桑诺曦眼前。   她看到她的瞳孔,被夕阳印成了琥珀色,嘴角还慢慢升腾起坏笑。   原来她早有预料,早有预料桑诺曦有后盾,所以只待设个圈套,等她自己跳进来,吃到嘴边了,她满意地舔舔嘴角。   安洛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呢?桑诺曦也想笑,却在心里暗暗打了个问号。   “有了他,六成。”   安洛旸眯着眼睛点头,又站直了身子“这么厉害,六成,那足够了,不过,以你现在的内力,你确定你还要硬撑吗?”   她要调侃桑诺曦,就是铁了心要调侃她,让这女人平时总是认为自己一副很厉害的明白,将一切自作主张地抗在身上,她不是很厉害?   “是啊,我内力尽失,可能去了就只有送死的份。”   “那你就不要去了。”   “好啊,我不去了。”桑诺曦嘴巴一抿,脸蛋胖因为用力过度,漩出了一个好看的梨涡。   她背过身去,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过,安洛旸,你还不知道吧?”   “恩?”   “我身体里,现在多了六成的内力,都是你父亲渡给我的。”   “为什么?”安洛旸有些诧异,本来她一直认为,父亲是不信任桑诺曦的。   “因为他叫我照顾好你。”桑诺曦终于憋不住笑,肩头轻颤颤地动着“他将你许配给我了。”   说着,桑诺曦便转过身,一脸坏笑,那笑让人三分恨七分爱,要是个男人在这里,一定忍不住早就将她抱在怀里了。   但安洛旸偏偏没有表情,依旧是半椅在门前,身后泼墨着大片天空的夕阳。   真是一点也不吝啬的施舍美呐。   安洛旸不进也不退,就靠在那里望着她,桑诺曦也接住那琥珀色的目光,一步步走过去,近了,更近了。   最后她轻轻地,将安洛旸揽在怀里,温柔的抱着她,恨不得将她化成雨露藏在自己心尖上,但又舍不得,安洛旸要是真化成雨露了,以后岂不是要想死她了。   鼻息里都是安洛旸身上那熟悉的清香带着一点书卷气息,同样安洛旸的呼吸里也缭绕着桑诺曦身上那张扬的百花香,浓而不烈,两个人的味道暧昧的混在了一起。   气氛过去旖旎,安洛旸竟有那么一瞬间的陶醉了。   早就想抱她了,这几日,这些想法已经桑诺曦脑海里打转到疯掉,想扫去疲惫,扫去仇恨,就这样心无杂念的抱一抱她。   两人好像就这样站了很久,这一次,安洛旸没有推开她。   管她呢,也许过了明天,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所以她也想纵容自己一把,就贪响。   贪响这一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安洛旸知道桑诺曦找来的人是幽冥?会发生什么??恩?? 第40章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安洛旸第一次见到幽冥的时候,只感觉这男人身上密布死寂的压抑气息,世间万物影射到他黑色的身影上,都如同深陷沼泽,沉没的无影无踪。   他的脸庞隐匿在宽大的衣帽下,即使这样,安洛旸还是敏感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那极度让她不舒服的目光。   他将牵来的马递交给桑诺曦,两人甚至连一句简单的交谈都没有,就像是一种仪式,风将他衣袍吹得咕咕作响,磅礴夜色里,只见他食指一扣,周身银光乍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似乎并没有与两人并肩同行的打算,但在消失前,安洛旸还是捕捉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沉默的目光,冰冷穿透。   不明所以,安洛旸慢慢蹙起黛眉。   她想询问桑诺曦这男人的身份,但看起来桑诺曦还并没有告诉她一切的打算,安洛旸便不打算追问,时机未到,她相信时机一到,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我自是好奇,你说桑家要统一中原,那你可知他们的计划”既然大家决定了站在同一面战斗,眼前的疑问安洛旸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的,纵使桑家实力雄厚,这中原却不是他们说要统一就能统一的了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缜密又宏大的计划.   “据我所知,桑家是打算先统一中原武林,将五岳归到桑木空门下,而后利用这些他所拥有的实力,摧毁整个中原的军火,实现他统一的梦想.”   “所以桑木空才会安排你和桑阑来到中原,为了就是要你们从内部瓦解五岳剑派”   “是的.”桑诺曦的眸子沉了下去”但我现在已经背弃了桑家,接下来桑臻就会开始有所行动了.”   “桑臻,他是怎样的人”在此之前,安洛旸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桑家兄妹的,不过由于他们行踪隐蔽,又不是中原人,所以对他们的了解还是少之又少.   “一个比桑阑要可怕多的多的人.”关于桑臻,桑诺曦能想到形容他的词语只有一个,丧心病狂.   那真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处在癫狂状态的男人.   这条路,定是要充满险情的.   桑诺曦心中也十分明白,走到最后对她来说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桑家已经铺开了天罗地网,与其躲在笼子坐以待毙,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她走之前已经透出风声,她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西域,势必要找到桑木空直捣他老巢.   虽说走了几天下来舟车劳顿却也没有风声,但她坚信,即使别人不上当,桑阑也是一定会出现的,那么桑阑出现后,桑臻就不怕他会不来了.   月明星稀,波光潋滟,湖水被风吹起涟漪泛着星星点点,骑马路过一处宝地,桑诺曦忽觉风景迷人,心情大好,索性下马而行,街边小吃众多,糖葫芦,冒着热气的面馆,好不热闹,桑诺曦提议,今晚就在这小镇住下,解解长途奔波的劳累。   走了几日,安洛旸也有些乏了,就没拒绝,两人先生找到一家客栈,将马安顿好,可在选房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争执,安洛旸要求一人一间房,桑诺曦却执意要求两人共住一晚,就算夜里突然发生危险,彼此还有个照应。   安洛旸倒期待发生危险,可是她们连续走了几日,也不见有人来追,她不禁开始质疑计划的可行性了。   最后还是说不过桑诺,只好遂了她的心意。   不过因为桑诺曦那张脸长得实在太引人瞩目,就算现在逛着也是为了引出桑家的人,无须遮掩,可惹来路人频频侧目,安洛旸还是感到不自在,最后强行买来一顶面纱,叫她戴上。   看她不由分说一定要给自己戴上面纱,桑诺曦即感觉心里很暖,又好笑,她其实是会易容术的,但她的洛旸不知道,管她呢,她的洛旸想做什么,她都愿意听她的.   即使遮住了脸,桑诺曦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美,还是不肯收敛一分,这时候她身上呈现出来的美已经无关外表。不知老天在创造她的时候,究竟投入了多少偏爱,她站在那里是美,她举手投足也是美,她身上清甜飘香是美,欲说还休的眼眸是美,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似乎所有语言都不够形容她除了外在之外,那给人难以言喻的气质,由此将她置身于熙熙攘攘的闹市中,置身于生活最平凡的时刻,与无数位平凡的人擦肩而过,在这样的夜晚,她的美就像一道无法遮掩的光芒,从她身上任何细微的一处迸发,落进每一位见过她的人的眼里。   平日经常生活在崆峒那样的世外桃源,处处都是正直刚毅,气质卓越,心怀抱负的习武之人,虽知桑诺曦美,但隐匿在一群优秀之人当中,看久了,也就不觉什么。   可今日离开了崆峒,来到这样最贴近生活的地方,冒着热气的混沌摊,屠夫将切好的猪肉随意摊在木板上,凑近是浓烈的肉腥味。远方挂着一长串红灯笼,张灯结彩的热闹,时常有三三俩俩的孩子,他们穿着脏兮兮有补丁的衣服,嬉笑成一片。   出来忙里偷闲讨酒喝的官差,风流成性的公子,乞丐,老人,这街道上人们光怪陆离。   而桑诺曦好似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她的美惊艳而遥不可及,像罂粟花,迷人又危险。   可是她的美,似乎又是唯一与这里相衬的,因为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的万家灯火,远离战乱,仿若天山人间夜色.   不知道天下真的太平了之后,她又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那时候的桑诺曦,她,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   安洛旸忽然有些惆怅,却疏忽了她居然冒出想要桑诺曦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   “洛旸你快看,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思绪里的主角忽然将她打断,她感到手背上覆过来柔软的温热,桑诺曦的眼睛里亮晶晶,视线里的一切画面,都搁浅在她瞳孔里失去了速度.她掌心可真暖啊,安洛旸这样想,这夜晚平静的不真实,就像偷来的一样.   安洛旸就这样六神无主地被她牵着走,脑海中的她与眼中的重重叠叠,吵闹声、灯光,面孔全部鲜活起来,转眼,她已经被桑诺曦拉到了人群之中,只见鼓楼上高高的挂着红花,铜锣,有一位身材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衣男子,手拿绣球,安洛旸感觉到好笑又困惑,听说过有女子抛绣球选亲,怎么现在男子也如此了?   这样想来,放眼望去,只见鼓楼下果然黑压压站着的,都是女子,姿色各异,也不乏上等长相的,不知这男子是什么来头,竟然惹来这么多女子为他争先恐后。   虽然已是深夜,但鼓楼下却灯火通明,两边围着整齐的栅栏,栅栏上方全部点亮着一盏盏高高的油灯,火光映的每一位鼓楼下栅栏内的女子面孔鲜明。   “哎,都听说有抛绣球寻夫,这么男子也来抛绣球?”桑诺曦小孩子兴致,看到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不免又来了兴趣,拼命挤到人群最前方,随口问了一句身旁的大娘。   “二位姑娘是外地人吧?你们有所不知,这位许公子在我们都江是大户人家,要是哪家姑娘能许配给他,那下辈子都是衣食无忧啊.”大娘看了看身边的人,又将嗓门压低了几分”可是许公子哪都好,就是身子骨柔弱,不敢见日光,太阳底下坐久了,会晕厥,先生说他命中火性相克,只能拿来当女子养,成年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这身子啊才有望好起来。所以这不,又见不得光,他只能在晚上招亲。”   原来如此,桑诺曦听的津津有味,伸长了脖子向阁楼上打量,只见那位许公子容貌俊俏,五官也算端正,温文尔雅的模样,就是脸色惨白的有些骇人.   许离一脸愁云地望着阁下,在他眼中,那些挣扎着,期许着,欲欲跃试的面孔不过都是千篇一律的,他从儿时就体弱多病一直被父母小心呵护,不能出门像其它男孩子那样玩乐,不能去私塾调皮捣蛋,他的功课从来都是父母将先生请到家中教授,他从小到大只有唯一的一位玩伴,五岁被家人买来给他做书童的阿强.   许离从小到就只有阿强这么一位兄弟,他们一起捉蜻蜓,读书,玩泥巴,偶尔还会躲着大人跑到都江边的河里玩水,有一次被下人发现,阿强回家后差点没被老爷打死.   从那以后,许离察觉到,阿强与自己有了些距离,忽然变得中规中矩了,他偶尔提议去河边玩玩,阿强都会吓得脸色发白,哭着说”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少爷,如果被老爷发现了,我会被打死的,你就饶了我吧,少爷.”   除了平时在一起读书,阿强身边又出现了其他的玩伴,也是,有谁愿意整天和他这样弱不禁风的药罐子在一起呢?渐渐地,许离开始痛恨自己这犹如废物一样的人生,他的一生就像一盘早就落子无悔的棋一样,每一步都被安排好了,就如同这荒唐的亲事,这些女子对她有爱意吗她们不过是认为嫁给他就可以后半生风风光光而已,而他呢又爱这里面哪位女子吗呵,什么都没有,想到这些,他不禁痴笑起来,混杂辛酸,想起这无意义的姻缘,也就更无所谓了,手一掷,将绣球扔了出去,心中却似冬日湖水,冰冷一片。   绣球已经落下,人群中混乱不堪,嘈杂声依旧不减,没有接到绣球的,全部满眼怒火,纷纷寻找那位撞了大运的人。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大红灯笼的辉映下,才络绎不绝地将目光投向了最终拿到绣球的人身上。   不知为何,本来喧嚣的人群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有些出乎意料,许离本来以为那些不满的女人会唏嘘或吵闹几声的,但如此这般安静倒是意料之外的。   不免也有些心存好奇,顺着众人目光寻去,倒要好好瞧瞧,这位接到花球的姑娘是什么模样,偏偏这一眼,犹如春风硬生生撞到了胸口,惊鸿一瞥,说的便是此时此刻吧.   人群中,那位手托着花球的白衣女子。   端庄娴雅,颜如玉。气如兰。   娉娉婷婷的姿态,出落在人群中,淡然的眸子里雾蒙蒙,脸上并没有呈现出任何兴奋的情绪,反而黛眉略有凝聚,好似对这从天而降的花球毫无准备招架。   出落又陌生的面孔,不知她从何而来,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但命运的手却偏偏将花球投到了她怀中。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知倾城而倾国,佳人难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久等了 第41章 不胜人间一场醉   夜色灯火辉煌.   远街车马驰骋,行人络绎不绝,好一个美轮美奂的人间热事.   许离痴痴望着阁下的陌生女子,他从来没见过气质如此这般卓越秀雅的佳人,双目淡薄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由一番清雅高华,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令人忍不住频频流连忘返.   看了许久,才发觉她身旁站着一位身穿淡绛纱衫的女郎,应该是同行的伙伴,正向她似笑非笑,那人虽说蒙着面纱,却也遮掩不住身上百媚生姿的气质,不知为何,许离觉得她眼中的笑意,不像是祝贺,倒有一副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   “请接到花球的姑娘走上阁楼。”   家中佣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漫长的沉默。   不知是因为火光变得更亮了,还是因为这一刻有太多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安洛旸只感觉四面八方的光落在她身上,比平日里都刺眼万分。   那颗花球像烫手山芋,拿着不是扔了也不是,她面前早已被腾出了一条路,所有人都等着她走上滕阁,走向那么多女子梦寐以求,荣华富贵的后半生.   “抱歉,小女子怕是不能许诺这门亲事.”安洛旸回绝的声音不重不低,冷冷清清,拿捏了八分应有的礼貌来拒绝这门从天而降的亲事.   “已经接了我们的花球,不肯嫁,分明是在打许家的脸。”   闻言,家丁惊的脸色一黑,慌慌张张语气恶狠起来,这许家想来世世代代名门望族,倒贴的上门提亲更是数不尽数,倒是第一次听闻有人不肯嫁的这要是惹了主子不高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今晚还能不能有好觉睡了,虽说这女子容貌出众,但不时抬举可就有些不妥了.   “小女子与朋友今夜只是碰巧路过此地,一时好奇来瞧了个热闹,不知正巧接到了花球,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启程上路,这婚事我自是不能接的, 只能将这姻缘还了去,你们怕是要再选一次了。”   “这些姑娘,也许你不是许庄的人,但我想你有必要明白规矩,接了花球,就要嫁给我们许家,哪有不嫁的道理?”   “老先生, 错在我,如若多有得罪,在这先跟大家赔礼道歉了.”   “既然你说你无心,明知我们许家招亲,为何还要走进这凭栏内?莫不成你是有意捣乱,来扫我们许家的门面?!”   既然无心婚嫁,还跑来栏杆里凑热闹,这么听来却是安洛旸的故意为之了,可她哪是成心呢,她分明是被某人稀里糊涂拉过来的,然后又稀里糊涂接到了花球,这无端的风波倒真是托了桑诺曦的福,而平时那个满腹鬼主意的人,今天倒是铁了心抱着看好戏的模样罢,笑意盈盈站在一旁,不打算帮忙说一句话。   “闯进凭栏是我不对,但我也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哼,怕事情没有如此简单,这事情姑娘要是不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就休想离开我们许家莊了!。”许家哪肯退步,接了花球不肯嫁,传出去,不是打许公子的脸,就是打许家的人,这女人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合理的理由,管家也是狠了心不会放她走.   许离闻言眉头一锁,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默默听着眼前这位姑娘有什么一定要拒绝这门亲事的理由.   “她确实无法婚嫁,因为她早已许配给他人了,今日此事是个意外,还请许家公子,大人大量,莫在追问,来日方长,我们定当感激不尽.”眼看形式有些咄咄逼人,桑诺曦上前一步,终于舍得开口了。   许离本来一直默不作声,可当听到安洛旸早已许配给他人时,明明只是一面之缘,心还是不免失落起来。   眼尖的家丁瞬间就察觉到了许公子脸上的失落,为了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免更加卖力吆喝起来“既然你说她已有婚约,那就将与她婚约的人找来,我们倒是要当面问问清楚,既然有婚约,为何还要打乱别人的寻亲!”   “刚刚不是解释过了,是一场误会.”   “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   “不成呢你想怎么样”桑诺曦懒洋洋地将目光轻轻错落在高台上,眼神穿上一层淡漠的光,就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找她官人过来,我们要当面质问!”   “你当真要我们找来?”面纱下,桑诺曦好看的嘴角扬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她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安洛旸”她官人可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这天下还有见不得的人少废话,找来再说!”   “怕是找来了,你们不敢见呢。”桑诺曦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管家敢跟她叫嚣,她也来了兴致,倒要好好跟她周旋周旋.   围栏旁也不知合适渐渐聚满了很多行人,过路的人不明状况,都忍不住好奇纷纷留下来瞧个热闹.   “我就给你们一日的时间,把她官人给我找来!”   “不用一日,我现在就能找来她已婚配的人。”   佣人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再听这女人胡言乱语的挑衅“好!既然你说找来了,那就带来!”   “就在这呢,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安洛旸眉宇间升腾起薄冰,暗地里想拉住桑诺曦,这样的地方离开便是了,错确实出在她们,解释不通,也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可桑诺曦哪是那种肯轻易作罢的人呢,只见她漫不经心地将脸上的纱幔摘落,随着纱幔的滑落,她那张漂亮到极致的容颜惊现在众人眼前。   此等绝世容颜,连刚刚还在怒发冲冠的家丁也看呆了,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的唏嘘。   桑诺曦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晚风跳到她狭长的眼角处,跳起了舞.   她将安洛旸拉到怀中,不明状况的安洛旸还有些晕晕乎乎,可那张秀丽的面孔上依旧是孤傲冷疑,桑诺曦的脸还如阔别多年之后,在桃花林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美.   软弱无骨,风情万众.就像个多情的春天,满身都是柔情的刺,落了人一身.   “桑诺曦,你做什么”   安洛旸眼神里充满疑问的时候真是又认真又可爱,管它呢,什么人山人海,黄图霸业,灯火缭绕,都统统丢掉吧,桑诺曦只想要眼前这个女人,就要她的一生,来世,生生世世,都想和她缠绵不清,这女人啊,真是她的□□.   低头,将自己的唇印到了她的唇上。   还是那么软,带着香香甜甜的气息,轻轻亲一下,就让桑诺曦感觉整颗心都酥了,但她知道不能贪心太久,所以只是蜻蜓点水,在安洛旸发怒之前,她赶紧离开,像打了胜仗的孩子一样.得意洋洋地冲着阁楼上的人们笑“看清楚了吗?我就是她婚配的人,想要报官抓我们,劝您尽快,要是晚一点,恐怕就再也找不到我们喽。”   随即衣袖一挥,周围那数盏油灯全部熄灭,纵身一跃,俩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留下那群一脸呆若木鸡,迟迟回不过神来的人在原地. 第42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安洛旸将房门紧闭了三个时辰都不肯出来见桑诺曦,桑诺曦明白这次自己又闯祸了,但她心中除了一点点虚心以外,更多的还是开心,如果能获得安洛旸的吻,那即使被关在门外一夜她也认了,不过眼前不行,走到了这一步,她如今是不舍得与安洛旸分开一分一秒的.   “洛旸,我错了,你开门好不好”眼下她们只要了这一间房,安洛旸不肯叫她进屋,她便无处可去了,认错好似都认过八百回了,门里的人仍然还是无动于衷,她又不敢破门而入,只好在门外连连唉声叹气.   突然,门却打开了,桑诺曦满脸惊喜,眼神中冒着光亮,只要她的洛旸肯见她,一切都好说.   “桑诺曦,你可知你今天的举动,也许日后会为我们招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我知道,我错了,下次我不会在这样了.”   “而且你把我当做何人我是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轻薄的吗”   桑诺曦将头低到不能再低,她在想,到底做点什么,才能让安洛旸消消气,洛旸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很保守,这次她定是非常非常生气了.   “桑诺曦.”安洛旸看着她,要说刚刚脸上的情绪是零,现在就可以用零下来形容了”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样的行为让我感到很反感,甚至恶心.”   桑诺曦的好心情在安洛旸冰冷的面孔中急速陨落,她感觉心脏那里抽痛的紧.   “是吗你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对吗我的靠近让你恶心”她嘴角又扬起了自嘲的苦笑,她濒临破碎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异常的美.   安洛旸没作答,还是保持着之前那样冰冷的眼神看她,许久,她抿了抿薄唇”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这些银两你拿去,给自己再选一间房,明日一早我们起程.”   桑诺曦接过那装着碎银的口袋,望着再次紧闭的房门苦笑,怕就怕,相见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这一晚,安洛旸内心也是备受煎熬无法安心睡眠,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关门之前,桑诺曦那副孤零零受伤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的越发难过,好几次差点出门去找她,她明白,桑诺曦对她是真心真意的爱,她不是没心动过,但这样的爱本来就是违反伦理的,她只希望桑诺曦能早日断了这不该有的念头.   就这样辗转反侧到天边刚刚泛起白肚脐,安洛旸起床梳洗整理了一番,就开门出去寻桑诺曦,这慢慢长夜,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的.   整个客栈还都是静悄悄的,大家还在熟睡中,日光也冷冷清清,她猜测着桑诺曦可能会住在哪一间房,记得当初来的时候掌柜的说楼上就只剩两间房,一间是她所住的那个,还有一间在末尾转角处,她猜想桑诺曦不会离她太远,应该是选了楼上末尾处这间房.   越往后走越能清晰的听到笑声与歌声,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房门半敞着,灯光四溢,与刚才那般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里面有众多女子娇滴滴的笑声,还有一些听起来不堪入耳的污秽言语,安洛旸轻蹙黛眉,正欲转身离开,忽听房内传来一抹熟悉的声音,那分明,清清楚楚就是桑诺曦的声音,安洛旸脚步一顿,难不成这人一晚上都在此处寻欢作乐,想到这里,她也没在犹豫,冷着脸推门而入.   满地杯盘狼藉,房间内约莫有六七位年轻容貌较好的女子,弹琴说笑,觥筹交错,有的半靠在软塌上,衣衫□□,喝的醉眼迷离,人群之间,安洛旸首先就看到了桑诺曦,毕竟无论身在何处她永远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只见她此时正和另外一位女子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真是污秽,不堪到极点的画面,看着她亲吻另一位女子,忽然安洛旸的心里没缘由痛了起来,就是这样吗这就是你桑诺曦对我的还击,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可让人失望呵.   她一步步走向床榻上那个意乱情迷的人,伸手,将她半提了起来,可能用了些力气,桑诺曦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回身,眼神里清醒了几分.   “你来做什么”没有往日见到她时的兴高采烈,也没有惊讶,只有几分漫不经心的不耐烦.   安洛旸眸子里冰冷,没回答,只是有些生气般的,将她用力拖了起来,拉着她,径直向房门外走去,桑诺曦一路踉踉跄跄,喝了一晚上的酒,脚下早就绵软无力,忽然被安洛旸这样拉着疾走,难免有些吃不消,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安洛旸转身也不说什么,继续提起她向前走,回了房间,将她粗鲁地丢进浴桶中的冷水里,倒是要她好好清新一番,洗尽这一身浓重的胭脂味.   可是桑诺曦进到浴桶里之后,便顺势滑坐了下去,分明是冷水,但她也并没有寒冷,反而脸色越来越潮红,眼神也越发迷离起来.   安洛旸忽然察觉事情不对,看她殷红的脸色,分明是中了情毒的迹象,安洛旸不懂,刚刚房间内那几名女子,虽然只是草草扫过几眼,但她们看起来都不像是习武之人,就算是桑家的人给她投毒,也没道理要投这情毒所以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何居心但眼下已然顾不上想很多,先把桑诺曦身上的毒解了才是要紧之事.   她将桑诺曦从浴桶中抱起,她身上的衣物已经浸湿,索性将那些湿透的衣物全部脱了下来,年轻的玉体坦露无疑在安洛旸面前,她拿来衣物胡乱裹在她身上,然后将她带到床上.   “桑诺曦,你清醒一点,我去帮你找解药.”   “洛旸,别走,我...我好想你.”   “我不走,我马上就回来,你乖.”   “不要.”桑诺曦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可以吗”   桑诺曦火热又迷离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的祈求,见她这副模样,安洛旸也不禁心生疼惜,靠过去,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   桑诺曦体内的火热已经呼之欲出,往日里她对安洛旸的渴望全部倾注于这一刻,感受到她的靠近之后,拼命的握紧,她火热的吻落在安洛旸唇上.   安洛旸清晰的头脑告诉她应该拒绝抗拒这一切,但桑诺曦就如同融入到血液里的□□一样,她难受的扯开衣领,酥胸若隐若现,一双桃花眯的细长,里面水波荡漾。   她火热的吻着安洛旸,唇齿相依,几乎吻的她窒息。   安洛旸感受到自己意志力渐渐薄弱,她试图立刻抽身,也不知桑诺曦哪里来的力气,抓住她的手,就直接覆在了那羞耻之地。   湿漉漉的气息在安洛旸指尖蔓延,她倒吸一口气。   “桑诺曦,我不可以。”   “我要…洛旸,要我。”   她迷离的语气,半启的朱唇,无不写尽诱惑,安洛旸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却是清晰的感受到那人腿间的湿润已经打湿了她的掌心。   桑诺曦许是真的再也受不住了,趁她愣神的功夫,直接握住她手腕,用力一送,安洛旸的手指划进了她体内。   好像冲破了一层枷锁,安洛旸不可置信地看着桑诺曦,大脑里一片空白。   只见那人先是吃痛的皱起眉头,随之,竟如释负重般扬起嘴角笑了。   血色顺着安洛旸的手指流落,红的刺眼。   温情散尽,冰冷袭来。 第43章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桑诺曦竟然还是处子之身,她不是明明早已经   安洛旸只觉全身血液都已凝固,拼拼凑凑,才恍惚明白,这竟然都是桑诺曦蓄谋的一场失身,至始至终没人给她下过毒,都是她自己决定的罢了.   “你为何这样做”   “我为何要这样,你早该清楚的吧.”桑诺曦半低着头颅,脸色惨白,她紧紧握着被子的一角.   “那之前,之前昆仑山的事情都是假的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事实的真相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桑诺曦有些急迫的解释着,她不希望安洛旸误会自己什么”在我武功尽失之后,我有回去找过桑阑,我已经失去花决一次了,我不允许自己再失去她第二次,就是在那个时候,紧要关头,幽冥出现救了我.”   “传说昆仑山师徒不是一生不得下山”   “对,除了动了真情.”   “所以说呢那人爱上了你”   “大概是这样的吧,他说他并没有轻薄我,后来我找到守宫砂一试,发现他确实没有骗我.”   “此次与我们同行的男人,就是幽冥.”安洛旸语气平静,也没有疑问,就是一种笃定的陈述.   她只是不明白既然桑诺曦贞洁还在,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此刻给她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爱她吗如果只是这样,她大有很多机会预谋这次失身,为什么偏偏是此刻桑诺曦到底在想什么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更不会和你在一起.”初贞对于女子来说是如此重要的,桑诺曦就这样给了自己,同为女子,值得吗   “只要是你,给什么都值得.”   安洛旸还是那么冰冷的眼神,看了她许久之后,脸上突然升腾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你..不穿衣服吗?”安洛旸扭过头,那女人丰满的圆润在被子里若隐若现,看得人脸红心跳.   “哦哦。”桑诺曦晕晕乎乎地点头,随手扯过一件长衫披在身上,扣子系的松松垮垮,雪白的大片锁骨还是隐露在外。   “桑诺曦...疼吗?”她听说过,据说女人的第一次都很痛很痛,看她刚刚脸色惨白的,一定是很吃痛了.   桑诺曦一愣,看着她隐忍那怜惜的目光,心里一暖,坏坏的小心思又冒了出来“疼,很疼,你可以帮我揉揉吗?”   “嗯?”显然安洛旸一时没能明白这句话的用意。   桑诺曦笑着拉过她的手,慢慢向下,她的眼睛那么亮,安洛旸忘记了其它,只被这漆黑的目光吸引。   桑诺曦只穿了一个长衫,很方便,抓着她的手覆盖在了自己茂密的丛林上。   安洛旸的手暖暖的,覆上去后桑诺曦就感觉好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   这时安洛旸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放在哪里,惊吓的急忙抽回来。   “桑诺曦,你...放肆。”女人那种地方怎么可以随便然人摸呢,桑诺曦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般没有下线.   桑诺曦嬉笑着耸耸肩,洛旸怎么还是如此古板呢碰都碰过了,摸摸又没什么嘛.   “你赶快起床把衣服穿好,我们该出发了.我在外面等你.”   安洛旸起身,脸色一秒颜色,她也为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房门口时,她顿了顿,侧身”今天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此番你欠了幽冥这么大的人情,有想过该怎么还吗”   “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上了吧.”   “不如等一切事情都平息了,你以身相许罢.”语毕,安洛旸走出房间,唯留桑诺曦坐在床上淡淡苦笑.   桑诺曦下楼的时候,发现安洛旸正和客栈掌柜交谈着什么,只见她眉心阴郁,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请您莫要挂心,剩下的银两我们就这样来补偿,今日再多留一晚,你带人教我学学那支舞.”   学舞桑诺曦不解了,不是说要赶路,怎么好端端的,安洛旸居然要留在这里学舞   安洛旸转身,正巧对视上了桑诺曦不解的目光.   安洛旸似乎很生气的瞪着他”昨晚那几个姑娘把你陪得可是舒坦”   额...桑诺曦一愣,倒是接不上话了.   “你知道你那一晚花了多少银两就算把我们所剩的钱财都拿出去才刚刚够”   遇上了黑心掌柜桑诺曦不服气,那几个女子姿色平平,再说昨天一晚也没做什么,就一起吃吃酒弹弹琴居然要收这么多金子她眉心一横,差点就要撸起胳膊去找掌柜的理论.   安洛旸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急忙拉着她走到一边”我们还有要紧事去做,这一路你就少惹是生非了,等下回去你换上一身男装,明日我解决了此事,就立刻赶路.”   “你要如何”   “掌柜的说,明日这里有宴会,要我跳支舞.”   “跳舞这是我闯下的祸,应该我来,而且你会跳舞”   “我可以去学,你就老老实实的别再给我惹事了.”安洛旸恨不得咬牙切齿,找个笼子把她给关起来,现在只求接下来的路能安安稳稳,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桑诺曦也不敢再惹安洛旸生气了,就老老实实的换上男装,安分的回到房间读读书,但心里却开始因祸得福,隐隐期待起来.   她从来没见过安洛旸跳舞,洛旸跳舞一定是全天下最美,这样想着,不禁暗暗兴奋,越来越期待明天的到来.   青花楼的夏季盛会,慕名前来的人齐聚五湖四海,相聚在此.   传闻青花楼每年都会出现绝世美人,所以今年此行的江湖侠士,文人骚客,数不胜数.   都为了一睹佳人风采.   桑诺曦坐在深红色的檀木桌前,一身白衣胜雪,头戴紫色发冠,面红齿白,动作轻佻地拿起葡萄剥皮,然后笑盈盈将肉仁含入口中,好一个风流倜傥俊俏举世无双的公子,惹得好多年轻女子频频侧目,不过自然也有很多人一眼看出她是女扮男装,所以惹来的目光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她扬眸,懒倚在桌角,双手托起脸颊,略显可爱的模样。   又是许久,她掩面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水溢出便轻轻用食指挑去,这酒都快过三巡了,怎么她最期待的小洛洛还没出现。   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了。   眼下到了现在,桑家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她不顾生命安危的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只为不想错过安洛旸难得的舞姿。   就在桑诺曦的忍耐力快到极点的时候,空中突然幽幽飘来一股奇特的芬芳,接躇而来的是漫天鲜花,以及在花海中慢慢拿着折扇掩面出现的安洛旸。   果真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周围络绎不绝的吵闹声嘎然停止,桑诺曦感到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起来。   她目光渐渐燃起灼热的温度,紧盯着舞池中央那抹熟悉又生疏的身影。   印象中,安洛旸是从来都不穿这般艳丽又华贵的服饰,以前桑诺曦穿这种衣服,安洛旸都会投过去无数个白眼,而如今她自己又穿成这样,惹得桑诺曦想笑不过又着实被她这身打扮所惊艳到。   只见她上身一件紫色华贵服饰,裙摆和衣袖上都绣了繁密的金色花纹,画了精致又略显浓厚的妆容,那张美艳的脸更比平时多了份不曾有的露骨勾人气息,可是眉目间隐然还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双目如星复作月,起舞时身姿翩若惊鸿,覆在肩上的白色轻纱如霞裙月帔。   这样的安洛旸,令桑诺曦有些看痴了,使之于她完全忘了自己是身处在怎样的危险之地。   她专一而炽热的目光中只有她.   表演到一半时,安洛旸居然有些不由自主的分了心,她突然想找到桑诺曦,她知道她一定会在台下看着她,所以她想知道此刻那个女人眼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她因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被吓到,可眼睛还是行动了起来,即使在人群中,那女人还是那么扎眼夺目,先不说她那美幻绝伦的脸,单是那藏也藏不住的妖艳气质,就足够成为焦点了。   果然,安洛旸很轻易的在人群中寻到了桑诺曦。   看到她紧盯着自己的炽热目光,那侵略性的眼神似乎正在不由分说将她霸占。   安洛旸居然微微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什么会心跳这么快。   一定是因为之前同她行过了亲密之事后,才会变得异常敏感.只要不去想,一切都可以回到平常.   就在她收回混乱的念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恼,而准备专心跳舞时,却看见一把利箭,带着凶猛而冷冽的气息,笔直且毫不留情的射入了桑诺曦的胸口。   周围是震耳的音乐声,台下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掌声。   在跌入昏暗之前,桑诺曦却如愿以偿地笑了,因为,她得到了她的目光。 第44章 我惭携宝剑只为看山来   客栈内顿时惊慌一片.   只见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花朵从楼上搭建起桥梁,开放到桑诺曦周围,随后蜂拥而至,将她层层包裹其中,速度之快.   当安洛旸赶到她身边时,那些花朵骤然凋落,连同桑诺曦一起不见了踪影.   周围乱成一团,安洛旸发现自己手心开心渗出冰凉的汗水,她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第一次,第一次她希望,祈求,桑诺曦一定要平安无事,她保证,会尽快到她身边.   “她去了西边,我们去追.”幽冥不知何时现身到了安洛旸身边,他食指轻扣,地面散发出万丈光芒,刺眼的光亮中,两人瞬间从客栈转移到了一处茂密丛林之间.   “我有嗅到桑家人身上独有的毒锈气息,桑阑一定就在这附近,找到她我们才能救回桑诺曦.”幽冥的声音低沉阴冷,他在安洛旸手腕处轻轻一点,安洛旸的手腕便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这时追踪链,我们分开行动,如果你先找到了桑阑,就立刻提升内力,我能感知到,会迅速来支援你.”   安洛旸抿了抿薄唇,冷凝地忘了一眼幽冥,纵身离开.   她现在的大脑近乎狂叫,她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桑诺曦,她一定不能有事.   这林子里阴冷,奇形怪状的植物郁郁葱葱,忽然四面八方,传来巨大的”沙沙”声,一大群青虫正以飞快的速度向安洛旸袭来.   她回身,打开折扇,自身为中心,花了个圆圈,圆圈扩散,青虫全部消散.   “既然来了,就快点现身吧.”她眉宇间涌起一股横着的凌厉,暗暗提升起内力.   话音一落,林子里还似刚才那般宁静,不过周遭的花草开始枯萎死掉.   “请问姑娘是在找我吗”丛林之中,传来桑阑轻佻慵懒的声音.   只见她脸带轻纱,悠然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桑诺曦在哪”   “她中了毒箭,那上面剧毒无比,倘若三个时辰内吃不到解药,就会全身暴毙而死.”她眼神里漫不经心,好像就在说一只蚂蚁要死了.   安洛旸多余在和她对话,直接打开折扇刺了过去.   两人霎时间揪斗在一起.   “啧啧啧,好久不见也不和我叙叙旧怎么一上来就动手.”桑阑居然还有心情和她说话.   “把解药拿出来.”   “要解药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拿了.”桑阑的眼神逐渐转化成淡紫色,眉心一震,她也是有认真的时候.   忽然,数百名桑家弟子从林子深处冲了出来,打的安洛旸有些措手不及.   金光乍现,幽冥从天而降般的出现在安洛旸身前,亮出手中宝剑,向桑阑刺去.   幽冥剑法精炼霸道,很强的压迫感几招下来,让桑阑有些屡屡吃不消.   眼看弟子们也死伤过半,她转身欲走.   但幽冥确实早已料到一般,忽然消失不见了身影,回过神,重重一掌击在了桑阑身上.   这一掌,似乎都要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望着步步紧逼的幽冥,桑阑冷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的了我”   “你今日自然要死在我手里.”   “我死了你就永远找不到桑诺曦.”   “你死了就可以找到她,我知道你们桑家人拥有一种建造异世界的幻术,不过只要你死了,你所建立的世界也会崩塌,我们自然会找到桑诺曦.”   “呵,你知道的还真多啊”桑阑脸上忽然涌起一抹神秘的笑容”那就来杀我试试看.”   幽冥扬手,辟出一道凌厉的剑气.   眼看剑光要打到自己了,桑阑越笑越神秘,只见她左手覆盖到身旁的一颗树上,须臾间,身影便消失的荡然无存.   剑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幽冥眉心深深凝聚起来.   桑诺曦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怎么越睡感觉身体越加疲惫,疲惫的让她就想这样长长久久的睡下去吧.   阳光非常温暖,这么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让桑诺曦有种想流泪的错觉.   就在这样奇异的光景里,桑诺曦看到桑阑身穿一身白衣步步走近她.   她这次也没有戴面纱,姣好的容颜宛如不谙世事的平常少女.宛如年少时第一次相见的模样.   周围都是她用幻术搭建出来的场景,草原辽阔,骏马驰骋,她半倚着一颗亭亭如盖的树旁,草原辽阔,只有这颗树傲然耸立在这里,孤零零,又或许是它显得太过突出,只能让人注意到这一课。   枝叶繁茂,郁郁葱葱,透过罅隙,洒下来一地韵光。   桑诺曦的内力也早就消失殆尽,仅存一丝气若游丝,勉强支撑着残破的身体。   ”你还记得吗?诺曦。”她第一次用如此平缓的语气叫出了她的名字“小时候我经常带你来这片草原上骑马练剑。”   提起这段,桑诺曦还是依稀记得的,说是教她骑马,其实大部分都是桑阑一个人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奔腾,根本没有管她.   桑诺曦白了她一眼没做回答,或许是这晴朗的天气,让她心情开阔了许多,又或许是察觉到这也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了,桑诺曦反而有些释然。   “我知道你记得。”桑阑愠怒的笑着,发出好听的咯咯声,还是第一次见她笑的如此开心,眼神里渐渐爬满了岁月的氤氲,雾气腾腾,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说真的,你一定恨死我了吧。”   桑诺曦搞不懂她又在玩什么花样,但身体虚的她已经站不直身,脑袋昏昏沉沉,好像在做梦一样.正直晌午的风柔和,她索性也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人固有一死,若能死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也无妨了,快些动手吧。”她闭上了眼睛,心内此时清澈一片。   “其实那次在你从昆仑回来的路上,我本就可以杀了你,但我没有。”桑阑就像与自己对话一般,自顾自的说着。   “是吗?那还真谢谢你不杀之恩。”   “你当然要谢我,因为你一定想不到,我究竟放过你多少次。”   桑阑也闭上眼睛,想象着往日的场景,感受到一缕阳光亲吻脸颊,轻声笑了,从记事开始,她就从没这般肆无忌惮的放松过。   “你以为我会那么没用吗?让你轻易将花决从我身边带走,若要你死,我可以利用花决想出千千万万种办法威胁你,可我没有,我还是放你走了。”   “你对安洛旸的感情,我从没让其他人知道过,我明白那个女人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她要是真死了,你还能活下去吗?”   桑诺曦闭着眼睛听,意识越来越朦胧,安洛旸,是啊,安洛旸,听到这个名字后,她心脏那里还是忽然一痛,两行泪水从眼角花落.   也不知道,那女人,以后会不会偶尔想起她.   “桑诺曦,你知道吗?我经常在你身上能看到一种信念,那是我最向往的东西,有时不得不承认,你比我勇敢多了,至少你敢于和命运斗争。”鼻子里痒痒的,有一股温热的鲜血流出来,桑阑不以为然,胡乱擦了擦。   “可是桑诺曦,你要知道,我们都是被命运束缚住的人,最终能摆脱它的没有几个。”所以我愿意倾尽所能的帮助你,帮助你颠覆这残忍的命运。   伸手,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桑诺曦睁开眼睛,看着她,迟疑的看着她,她的嘴角,鼻孔里都开始不断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你受伤了?”桑诺曦皱眉,她忽然第一次发现,此时此刻,她似乎并不希望看到眼前这个女人死,桑诺曦试图抬手帮她擦干鼻息间的血液,但她后知后觉,这女人受的伤,远比她想的还要重很多。   “如果我现在解开幻术,他们一定会马上找到我吧?并且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桑阑低头咳嗽着,一大口鲜血落在草地上,天空开始泛红扭曲。   “桑阑。”桑诺曦握着她的手臂,迫使让自己保持清醒地凝视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还要到了最后一刻才肯跟我说?   可她偏偏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全堵在了喉咙里。   “我放过你无数次,是因为我本就没打算杀过你。”   “每晚撕心裂肺的痛很难熬吧?以后再也不会了。”她笑了,苍白的嘴角挂着好看的弧度,她淘气的眨着眼睛,伸出食指抹掉嘴上的鲜血,然后印在桑诺曦的唇上,大红色,真好看。   “我说,我还真不想死,有些舍不得,你白发紫眸时,还真是美...”只有那时候才觉得你和我近一些,桑阑看着她,可没有焦距的眼神又像是透过她看着体内深处的回忆。   狂风忽然吹起,世界扭曲的更加严重。   桑阑好看的笑容,在云朵的遮掩下,美得太不真实。   她揽过桑诺曦的头,在她耳边絮语“别把我当好人,傻子,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为了...”她鼻息里的鲜花一滴滴落在她肩膀上,荡漾成一片漂亮的血色花海。   “不过是为了让你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   然后她拿出一粒药丸,喂到了桑诺曦的嘴里.   “要好好活下去啊.”   她松手,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食指轻叩,整个世界开始崩裂,天际泛出了白光。   轰隆隆——   最后的最后,桑诺曦只记得她看到桑阑一身白衣走出了这耀眼的白光中,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梦。   从须臾的枷锁里逃脱,才得以跳进那山花烂漫的海,再握一次你十数春秋的手。 第45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醒了?”   桑诺曦睁开眼睛,触觉和视觉还处于朦胧状态,只听得到一声温和又略显担忧的询问。   她动了动喉咙,只发觉干涸的紧,呜呜了半天,才勉强说出一个“渴”字。   安洛旸倒了杯水,又将她小心扶起,将水慢慢渡到她口中。   干涸的身体终于被注入了滋润的雨露,桑诺曦感到她正一点点恢复清醒,思路也明朗了不少。   “你感觉好点了吗?”   “恩。”她点头,目光依旧呆滞,很多错乱的画面在她脑海中跳转。   “你昏睡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一直断断续续喊了几次桑阑的名字。”安洛旸语气停顿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恩?”桑阑?桑阑?!”桑诺曦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桑阑在哪?她....?”   “她死了。”   本来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桑阑只要走出玄幻之境,幽冥是一定会要了她的命,也可以说,桑阑是存心送死罢了,但听安洛旸亲口说出来时,心口还是不免狠狠的痛了一下。   “那么,她尸首呢?”   安洛旸细心的发现桑诺曦问这句话时整个肩头都在隐隐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很巨大的悲伤,虽然她不明白分开的那短短几个时辰内究竟桑诺曦和桑阑之间发生了什么,亦或者是不是她们两个过去究竟有多少羁绊她都通通无从而知,是不是错了什么方向呢?安洛旸这样沉重的想着,但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幽冥化出一道火焰,烧掉了她的尸首。”想了想,又继续说“你背上的红蝎也已经消失了。”   蛊毒已解,而桑诺曦背上的红蝎消失,看来桑阑的死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   桑诺曦黯然神伤,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摇摇头,化作一声叹息“哎,她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让她白白牺牲。”   看来这其中是有一些事桑诺曦一时间也无法对她坦白的,要么出于悲痛要么出于顾虑。   很明显,看桑诺曦这样子,多半原因是出于后者。   既然她现在不想开口,安洛旸的性格自然是不会多问。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秘密,任何人都没有必要在谁面前活的透明。   她凭记忆搜索着最后见到桑阑那一眼,桑阑是从一束白光中缓缓走出来的,嘴角还带着奇怪的笑容,她没有反抗,更像是有些解脱般主动迎合上去让幽冥手中那把锋利的剑顺理成章刺穿她的胸膛。   在她倒下之时,安洛旸甚至看到她望向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不解的蹙起眉头,猜想着桑阑与桑诺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一万种可能。   可无论发生过什么,她此时最担心的还是桑诺曦的情绪,她昏睡了那么久,生怕情绪上再有什么波动。   不过桑诺曦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她迅速调整好自己,起身“我去找几辆马车,我们现在要立刻启程。”   “你大伤还未痊愈,不必这般心急。”   “如果不出所料,桑臻现在一定在追来的路上,我们要尽快缩短一些时日,早日抵达西域。”   桑阑一死,桑臻不会不知道消息,虽说桑家人冷血无情,但桑阑的死因只要一传出去,这事关桑家人的脸面,桑臻不会袖手旁观的。   “去西域?一开始你可没说我们的计划中有去西域这一部分。”   “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其实我的目的不是杀桑臻,更不是桑阑,我要杀的是桑木空。”   无奈桑诺曦心意已决,虽知前方路途险恶,但安洛旸还是决定跟随她的决策。   这次,为了安全起见,三个人决定一同前行。   颠簸了两天两夜,三人也有些疲倦,寻了一家客栈,点了些炒菜,打算暂且休息半日。   话说酒足饭饱之后,忽闻远处一阵躁乱,三人面色一沉,只见客栈外已被数百名桑家弟子包围。   未见其人,却听桑臻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不怒自威“抓住他们,不惜任何代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一落,这方圆几百里,杀气腾腾,有聪明人,眼尖发觉大事不好,纷纷躲回家,关好了门窗。   桑诺曦凝目,从腰间口袋取出几粒丹药,分别交给安洛旸和幽冥,叮嘱他们服下此药可免于被蛊气所伤。   说时迟那时快,一时间那群弟子全部冲了过来,步履快速稳健,平日这些人训练有素,形成了一股压倒式的阵势。   双方交战,打的难舍难分。   这些桑家弟子,一个个面色冰冷,仿若一具具没有感知的傀儡,在他们脸上找不到疼痛,恐惧或者任何一种情感,桑诺曦深知这些弟子本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都是被桑家强迫抓来,将蛊虫注入其体内之后再通过训练,磨光他们对这世界的热情,打造出的一具具只会呼吸和杀人,没有任何多余情感的躯壳。   残忍,想到这些,桑诺曦的眼中不禁又平添几分怒火,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她一定要让桑木空血债血偿。   安北平的真气在她体内流窜,一股强大的内里笼罩着她,竟让她不知不觉打出了许多崆峒上上层法术。   安洛旸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缠斗的桑诺曦,一个万千扇射出去,暂时困住了那几个对她穷追猛打的人,纵身跃到桑诺曦身旁“这里交给我,你和幽冥先去找桑臻。”   几人都深知这样胶着下去不是办法,眼下他们要先找到桑臻才行。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行?”虽说桑诺曦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她还是担心安洛旸能否应付的过来这些难缠的家伙们。   “放心,虽说人数众多,难免要胶着一小阵儿,可我还不至于处于下风。”如今她已不同于往日,她已练成了崆峒最后一门武学,保护自己还是轻而易举的。   桑诺曦沉默一阵,点头道“好。”她咬破手指,将血液滴到安洛旸的掌心中,血液立刻化作一缕真气融入到了安洛旸体内。   “保护好自己,不要过于恋战,到时顺着真气来找我们。”   “恩。”安洛旸目光沉着了一会儿,深深看了她一眼“多加小心。”   便转身,又跃回了战场中心。   桑诺曦望着她的背影敛目,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句“幽冥,我们走,去婆娑门。”   声音刚落,幽冥就以最快的速度闪到她身后,脚下金光迸发。   在消失前,透过光束,桑诺曦望着安洛旸在人群中衣角纷飞的战斗,不禁忧心忡忡为他紧了紧眉梢。 第46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幽冥与桑诺曦脚跟落稳之后,发现两人已身处苍穹之巅。   “你暂且先隐去身形,我过去引他出来。”   幽冥明白,默不作声收紧斗篷,身影渐渐消失至透明。   此时桑诺曦开始细细打量起这苍穹之上的婆娑门。   她此前听桑阑说,桑臻多数时间藏身在此处,极少人知道他在中原的住所。   她拔剑走进洞中,洞很深,走了很久才隐隐看到尽头浮现出火光,还有女子欢愉的笑声。   她握剑正准备疾步上前,却突感脊背一凉,一股强大的真气将她狠狠拉出了洞中。   她运起真气,凝神对着身旁空气射出一道毒针。   “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一阵疾风把桑诺曦的头发吹乱,她依旧目光炯炯,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前方。   疾风逐渐幻化成人形,桑臻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啧啧,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呢,原来是我们桑家的二小姐啊。”只见桑臻英挺的剑眉斜飞,削薄轻抿的唇布满嘲讽,略显阴柔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厉害了桑姑娘,这婆娑门你都找得到?”   桑臻知道桑诺曦讨厌别人将她与桑家连系在一起,他就成心去戳她的痛处,他眯起眼睛,突然伸出手,用掌背狠狠抵住她的脖子“知道婆娑门的人很少,除了洞中那几个从没下过山的,剩下唯一可以在婆娑门来去自如的就只有桑阑,说,你和我那个好妹妹究竟有什么勾当?”   “呵,她当时死到临头了,会不想报出点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换一换她的命吗?”桑诺曦没想到桑臻竟然这般聪明,她面不改色,想出了一个近乎合理的理由“只可惜,她还是没逃得过死期。”   桑臻漆黑的眼珠转了转,走神的空隙,桑诺曦瞬移到他身后。   看来桑阑的命还是微微把桑臻激怒了一些的,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光“那大家都不必躲躲藏藏,既然来了,就出来受死吧!”一个强劲的回旋踢,将幽冥的身影逼出。   “呵,昆仑山使徒。”桑臻冷笑,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身上的气息沉默的可怕,内里深厚到连他都探不到底“应该是前任使徒了吧?幽冥,久仰您大名。”   想来昆仑山使徒是将修炼成仙的后裔,怎么也开始插手这凡间的俗世了,看了看桑诺曦,桑臻了然的笑笑。   这些蠢货,他们可知感情往往可以成为一个人最大的弱点。   指尖光亮迸发,数名桑家精英弟子被他召唤前来,大家迅速摆开一道难破的阵势。   电光火石,打的不可开交。   僵持了一会儿,幽冥和桑诺曦都明显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桑诺曦。   这婆娑门身处苍穹之巅,地理气息奇特,略显稀薄的空气,会让人造成短暂眩晕的现象。   幽冥长期身处昆仑山,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还不至构成威胁,但他也隐隐担心起桑诺曦。   大脑时不时的短暂缺氧,让桑诺曦目光渐渐涣散,幽冥一个身形闪过,她甩剑去接招,却没想身前的人影消失,那人从身后给了他重重一击。   是幻术,这样的环境,对幽冥是极其有利的,让他的幻术可以运用到极点,神乎其神。   “瞧瞧你这只可怜虫,还想试图改变命运吗?”桑臻不屑的冷笑“你不是一直憎恨那些杀了你父母的人吗?我今日告诉你真相,其实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动乱,杀你父母的人就是我父亲桑木空,啧啧,他们简直如蝼蚁都不如,就那么轻轻一捏,便死了。”   桑臻的脸上表情越来越扭曲,他就是要激怒桑诺曦,让她愤怒,看她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桑诺曦曾不止一次怀疑过父母死亡的真相,她也不止一次怀疑过也许这一切全部都是桑家的阴谋,如今她听着桑臻亲口道来这些,仿若说起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她感觉到胸口有怒火徐徐燃烧。   “所以多年前花决的莫名失踪全是你们桑家人搞的鬼。”   “桑家人?呵,桑诺曦,别忘了你现在也姓桑,不管你有多么痛恨这个名字,你的生命早就与桑家紧密相连,这是不可争论的事实。”   “住嘴!我不叫桑诺曦,我的名字叫花漾!”   “真怪你命不好喽,这一切都是命运选中了你,我们杀你父母,不过是因为你注定是我们桑家的奴隶,不许有任何感情。”   “我今日就杀了你,再去杀了桑木空,杀光你们桑家!!”桑诺曦感受到她胸口已经沸腾着复仇的怒火,熊熊燃烧。   “可怜虫,是我杀了你全家,还差一个你吗?”   桑诺曦怒火中烧,已经快要接近暴走的状态,虽然此时她打出的每一招一式都非常强劲,让桑臻招架起来竟有点吃力,但这样的出招方式同样也快速消耗着她的体力。   幽冥虽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破这磨人的阵法,但他感觉到桑诺曦的理智已经渐渐失去控制,她体内安北平的真气还没有完全融合,这种打法下去,迟早要走火入魔的。   要快速结束这胶着的战场,他凝神,手中宝剑忽然变得巨大,深深砸向地面,地面被砸出一个数百米深的巨坑,瞬间地动山摇,破了那稳若泰山的阵法。   反手,几下的功夫,那数名桑家弟子被他利剑封喉,死伤一片。   桑臻没成想这昆仑山使徒果真不是徒有虚名,心中一沉,目前这战况对他来说非常不利,眼下开始琢磨着该如何逃跑。   哪知幽冥一个画地为牢,将他紧紧囚禁在原地,动弹不得。   幽冥收回利剑将他频频击退,身上伤口无数。   “一切都该结束了。”幽冥面色冰冷,指尖幻化出一束锋利的寒冰,对着他胸膛笔直射去。   桑臻一笑,身影从囚牢中幻化成烟,幽冥心中暗道,不好,太轻敌了,竟然忽略了桑家的幻影移神之术,脊背一凉,快速转身望向桑诺曦大喊道“小心!”   可为时已晚,桑臻早已闪到桑诺曦身后,他邪魅笑着,一把沾满剧毒的剑狠狠刺去。   桑诺曦只感觉有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其中,熟悉的芬芳覆盖而来,投进了某个怀抱。   她望着不远处幽冥惨白的脸孔,世界只剩下身后人贴在她身边的心跳声。   安洛旸不知是何时出现到她身后的,替她挡住了这一招,那把利剑深深刺进了安洛旸的腹部。   鲜血潺潺涌出,染红了遍地景色。   “洛旸?”桑诺曦惊慌地将她揽进怀中,大脑思绪凌乱,她不知道安洛旸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按理说她也没想过安洛旸会这么就出现,她不该在这里,纵使心中一万个疑问,她现在脑子里也是嗡嗡嗡,双手都在颤抖,心里只知一遍遍祈祷着安洛旸不能有事,不会有事,决不允许她有事。   她渡出真气,用来凝固伤口的出血速度,不知那剑上沾了什么毒,一股脑的把身上剩下的解药全都给她吃了下去。   “我无大碍....不要挂心,你快先去帮幽冥...”   听闻安洛旸的话,桑诺曦抬头,发现转身欲跑的桑臻此刻已被幽冥拖住,两人正在空中缠斗。   如今她已不是过去的桑诺曦,体内再无蛊毒,桑臻无法控制她,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她与幽冥并肩,定可一举除掉桑臻。   “洛旸你坚持住,我会速速回来。”   眉间升腾起凌厉,转身跃到空中,幽冥的内力本就在桑臻之上,桑诺曦又加入了战斗,桑臻寡不敌众,料到自己也许死期将近。   “要我死,那就一起给我陪葬吧!”他掌心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黑色光球,将它引爆可以将整个婆娑门炸毁“受死吧!”桑臻大笑,用力掷出火球。   幽冥飞出来一束金钟罩,将那黑球紧紧包裹住,黑球在金钟罩中越变越小,最后化作一粒丹药般大小,“嗖”地飞进了桑臻体内。   “轰隆隆”一声,那玩意在桑臻体内爆炸,瞬间将他炸成了碎片。   桑诺曦重重送了一口气,再转身望向地面,安洛旸早已昏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在某人的催促下力更两章 明天继续更 第47章 姜笛何需怨杨柳 春风不渡玉门关   安洛旸猜想自己是昏睡了许久的,醒来时感觉身子下有些颠簸,马蹄声萦绕耳边,想必应该是在马车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坐在不远处柳少凉的脸。   “洛旸?洛旸你醒了?”随后桑诺曦那张放大的容颜赫然映入眼帘,她眼神里布满氤氲的雾气“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呢?为何要替我挡过去。”眼前人的关切又逐渐转变成了埋怨的意味,她眼眶红红的,升起薄云,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你可知道?假如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该如何是好?”越说越委屈,也不顾安洛旸是不是刚刚才醒,漂亮的眉头一皱,眼泪不争气,吧嗒吧嗒的留了下来。   她昏迷了那么久,也不知到底中了什么毒,桑诺曦一天到晚的跑去采药,熬药,手坏了一个又一个口子,可算把她给弄醒了。   安洛旸看着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不免有些想笑,当时她赶到婆娑门就只看到桑臻在桑诺曦身后正拿着剑刺向她,当时那个状况,她第一反应就是桑诺曦不能有事,所以才毫不犹豫冲上前去,替她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不知为什么,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见到桑诺曦的脸后,她竟心中一暖,发觉自己有些想念面前这人了。   “你没受伤就好啊,呆瓜。”安洛旸声音有些出乎意料的温柔,带着一点沙哑,都快揉成一汪春水了,她动动手指,用指腹替桑诺曦拭去眼泪,哎,怎么这人在她面前,总是个爱哭鬼呢?   安洛旸突然对自己这般温柔,桑诺曦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晕乎乎止住眼泪,愣愣地看着她。   看她这可爱模样,安洛旸不禁笑意更深。   一旁的柳少凉将这一切默默尽收眼底,轻咳一声,试图让两人能注意下他这个大活人的存在。   柳少凉本是因为放心不下,又看这几日江湖还算太平,便带了几名弟子来山下找安洛旸,赶了五天五夜的路,在那闹市街头正巧撞见了与人厮杀的安洛旸。   好心帮她解围,哪成想,她一转身竟去找了桑诺曦,还替人挨了一刀,害她自己昏睡整整三天三夜,柳少凉觉得自己这好人做的是真亏,亏大发了。   “少凉,你这是要与我们一同前行吗?”安洛旸说出心中顾虑,此次路途险恶,前方变数未知,崆峒不能没有掌派,她要是有个万一,至少柳少凉还能替她照顾好弟子们。   “不必担心,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过了,我们都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崆峒是你父亲的毕生心血,少凉只将我们送到嘉峪关就会回去。”   “当真?”闻言,安洛旸还是有些狐疑,不知道她是不是再说好听的话哄自己,又将疑惑的的目光投向了柳少凉。   “当真。”柳少凉点头苦笑。   听他这样回答,安洛旸才终于放下了心。   天亮出发,不到三十里路就到玉门关了,然后就是西域。   荒凉的戈壁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连绵的沙丘,在夜色的笼罩下,泛着神秘而萧条的色泽。   幽冥和柳少凉点燃了火堆,火光跳跃的荡漾在每个人脸上,木枝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酒香飘散。   几个崆峒弟子三三两两熟睡。   柳少凉独自饮酒,吹起了箫,在这空旷的戈壁。   安洛旸感觉到腹间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咬着牙齿开始一杯接一杯喝起酒来,只为减少疼痛.   桑诺曦半卧着顺势靠在高处的沙丘上,目光依旧炽热而毫不掩饰地紧盯着安洛旸,酒气渲染了美人眸。   “你喝太多了。”桑诺曦懒洋洋地勾起食指弹起一粒沙将安洛旸手中杯打掉。   刚要到嘴的醇酒突然被夺走,她有些恼怒地望向了桑诺曦,目光因酒精涣散,与平日里少了太多威慑力,脸红的样子反而在这夜色里显得可爱极了。   这模样顿时令桑诺曦心生怜爱,笑着起身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在怀中,下巴搁在她肩膀处,低笑沉吟“你这模样我可不怕你。”鼻息间呵出的热气打在安洛旸颈部,惹得她直哆嗦。   自从与桑诺曦行了那亲密之后以后,似乎每一次她的靠近都能让安洛旸神经变得敏感起来,想着还有幽冥他们在旁边,这厮却又跟自己做起了这般荒唐的动作,安洛旸一阵恼羞成怒使劲在她怀中挣扎起来“桑诺曦,休得胡闹!”   而偏偏这回她挣扎的越厉害桑诺曦却抱得越紧,像是要把她圈入身体般的力道,扯得她伤口都痛了几倍。   “你弄疼我了。”安洛旸咬着牙低声道。   桑诺曦在她背后默不作声,往日只要她喊痛那她必定会松手的,可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她喊痛后只是稍稍减轻了一些力道,却丝毫都没有打算放开怀中人的打算。   她将整个脸都埋在了安洛旸的颈间,吸取着那温暖的芬芳。   “安洛旸。”她开口,那声音没了往日的轻佻与不屑,沙沙哑哑中仿若涵了一池春水般的温柔,滴到尘埃中去。   这是她少有的正经时的语气,安洛旸终于也不再挣扎变得安分起来听她继续说下去,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因为桑诺曦这样的语气而变得不安,她觉得身后的人好像马上就会离开她,而她也因为这离开会难过。   柳少凉的笛声依旧在这空荡的戈壁回响着,婉转而哀伤,幽冥那深黑色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们身上。   夜色,带着吞噬万物般的粘稠在这荒凉之地扩大开来。   “答应我,你一定不要把我忘了,我找了你十年,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早已深入骨髓不可磨灭,原谅我,从我出现在你那身边的那一刻起,也没给你带来些什么好事情,所以我最后一次会拼尽全力为我过去犯得错误画下一个句号,而我绝对,绝对不要让你卷入这场战斗,我爱你洛旸,也许这是最后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她把她名字叫的那么轻,好像一晃就会碎。   “很高兴,你能陪我走到这里,洛旸。”   安洛旸皱眉,耳边声音断断续续,她打算张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嘴巴已经软绵绵的不听她使唤,随即头部一阵昏沉,视线渐渐开始模糊起来,胸口犹如被压了一块青石般重的透不过去,她焦急地想呼喊,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她看到了桑诺曦的脸,然后是一个吻,一个如同某个午后墙上有斑驳日光的吻,接着是一片漆黑,她昏了过去。   “带她回去吧,药效足够让她昏睡三天,无论她醒来后说什么,都一定不要带她回头。”桑诺曦早已泪眼婆娑,看着那熟睡的人儿,将她精致的眉眼再次用力而认真的好好看了一遍。   柳少凉将沉睡中的安洛旸抱起身,沉重的点点头,转身欲走时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说了“保重”二字,和余下那几名弟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也许桑诺曦的决定是对的,安洛旸使他们共同的爱人,出于私心,没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去奔赴战场,他没有桑诺曦那番勇气,他能做的唯有就是回到崆峒好好照顾洛旸,但他内心深处,第一次深深深佩服起了这个叫做桑诺曦的女人。   佩服她深情又伟大。   “你这是何苦呢。”待所有人都离去了,幽冥叹息一句。   “之后的路就剩下你我了,这次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你知道我没什么能够报答你,如果你想的话,现在你也可以离开....\"虽然桑诺曦明白接下来的路程她很需要幽冥的帮助,可做人莫要自私,她又无法偿还这片恩情。   “不当全是为了你,就当为了天下苍生吧。”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此去经年,不知还能何时相见。 第48章 苔深不可扫 落叶秋风早   年复一年,转眼间,竟已足足过去了三个春秋,天下终归太平,桑木空的事,在这江湖上过了两年,才逐渐传开,大家拼拼凑凑知道了真相,安洛旸霎时受到江湖人士的极高爱戴,崆峒也一跃成为了五派之首。   肩负这盛名,她苦笑,这盛世哪是她的功劳,正真挽救了中原武林的人,却是整整三年没有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记忆里还隐隐停留在她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天,马车颠簸的让她头痛,她做梦都没想到,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桑诺曦还是没有让她陪在她身边,还是狠狠推开了她。   她宁可留下幽冥与自己并肩作战,都要竭力把她送走。   她当然明白,这只是因为桑诺曦不希望让她受伤,可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心中的难过与伤痛,她永远永远都是恨极了桑诺曦这最自私的模样。   自以为保护了所有人,却剥夺了在乎她的人想要保护她的权利。   剥夺了她也愿意同生共死的壮烈。   她当然飞快的奔下马车,并且扬言,谁挡路她就杀了谁。   她执意要回去找桑诺曦,柳少凉便与她一同回去。   可是没有音讯,没有她们想要的结果,桑木空已经死了,却没人知道桑诺曦的下落。   这三年中她尝试了一切的办法去寻找桑诺曦,均是了无音讯。   又一年春来到,柳树抽出了细细的柳丝。   这日,安洛旸正在院中思索往事。   柳少凉从身后走过去打断了她的思索。   “你最好去大殿看一看。”   “何事?”   “花决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安洛旸心口一震,但凡现在与桑诺曦有关的人或事,都可以扯动她敏感的神经,并且隐隐抱有一丝期待,也许能得到桑诺曦的消息。   阔别多年许久未见,花决一身风尘仆仆,看似赶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他眉眼成熟了许多,眉宇间也平添一些岁月风霜的悲悸。   “安长派,多有打扰。”花决见到安洛旸后嚯地从木椅中疾从站起,从昆仑山的神泉中苏醒之后,他忆起了过去的种种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里迸发炸裂,他居然用这双手伤害了她的亲姐姐那么多次,他竟然这般愚钝,亲人近在眼前,都没能认出。   “我姐,她在这里吗?”之前也明白安洛旸与桑诺曦交情不浅,桑诺曦是很偏袒安洛旸,如今仔细回味,这份偏袒似乎别有意味。   安洛旸本来一颗心还期待满满,现在却也沉了下去,本以为还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关于桑诺曦的消息,结果大家都是一无所知。   “之前听闻桑诺曦将你从桑阑手中救出之后,把你送去了昆仑山,现在你身上的蛊可都解了?”   “是,劳烦安长派挂记,我这次回来就是想.....”   “桑诺曦她没在这。”安洛旸当然知道花决回来是为了什么,她垂下眼帘,淡淡的回答,语气里掩饰不住几声无奈的叹气。   “那她...在哪?”花决没想到桑诺曦竟然不在这里,他从昆仑山回来就直接来了崆峒,这几年间发生了什么他也无从知晓,心中忽然隐隐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安洛旸煮了一壶茶,用一炷香的时间将他去昆仑后这几年都发生过的事情一一向他叙述完整。   “所以呢?现在仍然没有她的消息吗?”   “是啊,我用尽了一切方法去找她,可天下之大,我至今都没能找到她。”   “我不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姐她一定还在这世上,我要去找她。”   “花决,莫要冲动,毫无头绪,你又能去哪里找呢?不如你先留在崆峒,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她每年都安排那么多弟子下山,为了就是寻到桑诺曦的消息,众人的力量又不够,他一个人,这点微薄之力又能做什么?   “可是我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已经欠姐姐的太多了。”虽说花决明白安洛旸所言并不全无道理,既然她寻觅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在外面也很难有很好的结果,可他就是怕,怕没有人用心去找,花决暗暗思索半刻,决定起身“叨扰安长派了,请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我还是一无所获,就回来崆峒,做您门下弟子。”   安洛旸明白即使她说再多也不一定能改变花决的主意,还不如让他去找一找,找得到是最好的,也是她希望的,找不到也将懂得撞了南墙回头了。   花决走了,连关于桑诺曦那仅有的一丝气息也全并带走。   好似这世上没有人残留她身上的气息。   又好似这世上全部都是她的气息。   时间飞逝,花决离开已经一年,一年里还是没有桑诺曦的消息,没有桑诺曦的消息,也没有幽冥的消息,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   又过了一年,花决回来了,依然风尘仆仆,眼神里挂着藏不住的悲悸。   那日,听闻花决回来,安洛旸喜出望外,手中的书法也无心再写,她几乎是飞奔的跑到朝露殿,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那般急迫过。   她心里叫嚣着,一声比一声更用力,花决找回桑诺曦了,花决一定找到桑诺曦了,她要先上前好好抱抱她,她的眉眼一定还是如记忆里那般惊艳。   她没想到自己竟这般思念那人儿,思念到就要泪如泉涌了。   可当她见到花决后,见到他只是孤零零一人站在朝露殿,望着她叹息,摇头。   叹息一声种过一声,都快叹碎那寂寥的夜晚。   桑诺曦就这样消失了,彻彻底底,人间蒸发。   杳无音讯。 第49章 最是人间惆怅客   花决回来之后,花变得很少,人也不像曾经那般开朗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练功,日子一长竟然变的压过了柳少凉,很多弟子都垂涎他剑法高超,每日围在后院央求着跟他一起学剑法。   近日来安洛旸日日做梦,人也瘦了一大圈,她梦里多半是桑诺曦,过去的种种时光经常在她梦里浮现,梦里那人还是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张扬地笑容,轻轻从身后盖住她眼睛,梦就醒了。   偶尔还会梦见安北平,梦见安北平语重心长的叮嘱她她,尽早能找到个托付终身的人。   很多时候她头痛的失眠,那么多个夜晚里都是柳少凉陪在她身边,她明白这男人的心意,但她接受不起,可那男人就只是笑着摇头“让我陪着你就好。”   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春天,安洛旸醒的格外早,柳少凉送来一杯蜂蜜水给她喝。   “少凉,近期选个日子,你我成亲可好?”   “你说什么?”   “你我成亲吧。”安洛旸闭上眼睛,深深的悲痛从她胸腔里蔓延,也许这种做法非常的卑鄙,但他们都没有资格再消耗任何的人时间不是吗?这本来就应该她的人生,这也是父亲希望看到的样子,逝者如斯,既然许多事情我们已经无法逆转,那就这样吧,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息。   安洛旸即将大婚的喜讯,迅速在崆峒传开,又传遍了整个武林。   某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她散步的来到了桑诺曦住过的房间。   这里她经常会来打扫,因为她相信那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甚至很多个难熬的夜晚,她都是睡在这里,盖她盖过的被子,就仿佛她还在身边。   安洛旸从来没想过,桑诺曦于她的意义有一天竟会变得这般深刻了。   她看着房间里每一处熟悉的摆设,心如刀割,想来人生竟是这般难过,生离死别,人与人的最后结果,无非就是这样罢。   她轻轻触摸着书架上的书,想着曾经那个人也翻阅过这里的每一处,闭上眼睛,犹如触碰她的指尖。   忽然她眼尖的发现书架缝隙处竟有一副画。   将卷轴抽出,摊开,画中的自己,出现在眼前。   望着那幅画,在寂静的没了任何声响的午后,安洛旸压抑不住汹涌的情绪,蹲下身,痛哭起来。   想过很多次以后和你的关系,各自生活,或是殊途同归。   而这一天来了,大张旗鼓的来了,却让坚强的安洛旸也无从接受。   到底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呢?   你是生气故意躲起来了吗?气我对你的冷淡,气我一次次推开你。   你回来可好,桑诺曦,我想你。 第50章 黄粱一梦二十年   大红灯笼挂满院子。   今日正是安洛旸与柳少凉成亲之日。   话说那天可真是座无虚席,崆峒大喜的日子,五岳掌门也都分别一一前来道喜。   虽说两位新人的婚房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收拾妥当了,但安洛旸还是回到了她之前一直常住的闺房之中。   屋子里静悄悄,明明该是大喜的日子,却偏偏无端渗出悲伤之意来。   安洛旸端坐在铜镜前,里面呈现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咬犹如紧束的绢带。   美得不可方物,她一定是这武林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美的新娘罢。   她静静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缓缓伸出手沿着倒影轮廓抚摸。   两行热泪自眼眶悠然滑落,这几年她的眼泪似乎越来越来多了,就如同随着岁月长河飘散,没有模糊反倒日益清晰的人儿。   她早已活在了她的身体里,她的呼吸里。   “父亲,您看到了吗?女儿今日出嫁了,崆峒也日复一日昌盛,您不会再有牵挂了吧。”   “少凉是一个很好的人,和他在一起,谈不上非常开心,但也绝不难过。”除了那个人以外,也许这也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吧。   眉毛轻蹙,她心里那汹涌的难过,几乎要将她吞没。   “父亲,天下终于太平了。”   “还记得小时候,您和母亲,很喜欢带我去洛阳西面的戏台里听戏,父亲,您现在也一定见到母亲了吧?她是否还如年轻时那般美丽,重逢的时候,你们有拥抱吗?”   泪水滴滴滑落,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抹去那些弄花了胭脂的泪水。   今后她就要嫁为人妻,五年的风风雨雨就回归到它们本该尘封的记忆里吧。   “我多想再回一次洛阳啊。”   安洛旸苦笑,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要回去孩童时代,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跑到田埂上抓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一炷香已经烧完,她该走了,过去的种种都不该再留恋。   莫执着,人最可怕的就是执着了。   转身之际,却正看到了那靠在门边,凝望她的佳人。   这一眼,让安洛旸呆在原地,全身瞬间麻木,慌神的让她差一点晕过去。   “我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美丽的新娘。”   桑诺曦就站在光影重叠的罅隙里,如黄粱一梦般飘散,就算转身,身后都是没有了去路一样。   她微笑着,像梦一样,如此不真实。   身着一身素净的裙装,记忆里那张扬美艳的气质躲得无影无踪,她就那么静静地倚靠在那里,整个人都是轻飘飘,弱不经风的样子,几年未见,她眉宇间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不知道我这些年她都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人好像瘦了一圈,孱弱的身躯好似一捏就碎,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如何回来的?是不是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自己周围,今日听闻她大婚特此回来送祝福吗?看的安洛旸心疼,心里一阵阵的疼,逼得她快透不过气,拼命的抑制住强烈的,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始终都是炽热而专注的,但现在也是凄离忧愁的。   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吗?她辛辛苦苦找了她五年的人,如今却活生生自己出现,这般措不及防的出现到她面前。为何这人总是这般气人,无缘由消失,再无缘由出现,拉扯别人的心随着她大起大落。   “这次死里逃生,回来的路上我本来一直期望着可以带你回一次洛阳,不过看来,这趟旅行,自会有他人陪你去了。”   说完之后,桑诺曦笑了,眼眶里的泪珠在她眼角处迟迟打转,但就是不肯下来。   终于听见了这让她日思夜念的声音,就连暗讽的语调都毫无变化,安洛旸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整个身子在颤抖,她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自然一点,漠然一点。   但那个人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无动于衷,脸上始终挂着那可恨的可气的灿烂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好久之后她才转身,走进了那个已经没有路的退路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 这篇文真的是写了很久 原谅我太懒了 以后会变勤劳 预计这篇文就会在本月完结了 端午之前日更 第51章 穷途末路四海为家   宾客很多,新婚二人一一走桌敬酒,在靠近桑诺曦的座位时,安洛旸紧紧地握住了柳少凉的手,她要转过身去,她没办法再继续走过去了。   柳少凉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他知道桑诺曦回来了,五年鸟无音讯,在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她却突然回来了,选在这么一个日子里,柳少凉既开心又难过,这五年里,他亲眼看到了安洛旸有多煎熬,有多难过,她是一个骨子里传统的女人,她一定很难接受自己也产生这般离经叛道的感情,偏偏这样的克制,却是最害人害己。   虽然安洛旸从未亲口承认过对桑诺曦的感情,但许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年柳少凉早就将她们之间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从大漠那次桑诺曦亲手将安洛旸推开,他就明白那个女人有多爱她,而他也明白,桑诺曦的出现,将会给安洛旸带来很大程度上的情绪波动。   他忽然不知道,这段姻缘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柳少凉叹气,最终还是很体贴地将安洛旸揽在怀里,想要带她转身。   “二位新人,不打算敬我一杯吗?”哪知桑诺曦却不轻不重的将声音抛出,硬生生拦住了两人的退路.   “哪里,壶中酒空了,我们只是打算去蓄满它。”   “无碍,我这壶里,还有满满的酒呢,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一定要好好敬你们几杯。”   她真诚的,无比真诚,她真心替安洛旸能找到一个好归宿而感到开心。   安洛旸抬头,缓缓将目光错落在桑诺曦身上,只见她穿着颜色艳丽的红色长裙,这才是属于她的颜色,记忆里她最喜欢这种刺眼的颜色,她嘴角边的笑容绝艳又痛楚,却是有些宣兵夺主的意味。   “听好了,我要敬你们四杯。”   安洛旸站直了身体,紧紧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喧闹的酒席也忽然安静了下来,陆陆续续有人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第一杯,敬你们郎才女貌,终成眷属。”   “第二杯,敬你们新婚燕尔,早生贵子。”   “第三杯,敬这天下太平,再也别离。”   “最后一杯,敬我自己。”后来她就没了声音,只是看着安洛旸,然后笑着将那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那个笑容,才最像她自己,最像第一次在桃花林见到她时的模样,不可一世,颠倒众生。   周围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掌声,但安洛旸站在原地,看着那喝酒的人,心里的温度骤然冰到极点。   周围似乎都变成了黑白色,她脑海中断断续续想起了很多久远却依旧清晰的回忆。   每一个回忆里,都有桑诺曦。   虽然她没说,但安洛旸还是明白,这最后一杯酒,她为什么要敬自己。   她要敬自己满腔热血毫无保留,敬自己了无牵挂百年孤独,敬自己穷途末路今后便要四海为家。   她败给了爱,但她无怨无悔,安洛旸知道,这一晚过后,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都会从此尘埃落定,当她已经有了归宿,而桑诺曦,一定会消失,走的无影无踪,她们今后,再无任何牵挂。   那个人她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悄无声息的消失。 第52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热闹婚礼还没结束,夜就深了。   那对新人在眼前晃啊晃,晃得桑诺曦频频想要落泪,所以她早早逃了出来。   月光冷冷清清,与其参与到那样心痛的热闹中,还不如一个人在月下喝酒。   五年已久,她,马不停蹄的赶路,只为了迫不及待想快点见到那心心思念的人儿。   结果赶到的,竟是人家新婚大喜之日。   桑诺曦忽然感觉轻飘飘的,她不明白自己还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不后悔曾付出过的一切,可是却始终无法拿捏自己在安洛旸心中的重量。   没有重量,她的生命便无意义。   本以为她会难过的,她会不舍得,她会难忘的,其实她什么都不是。   这些年。所做的一切,自以为是的幻想,原来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吗?可是她也明明能感受到那人面对她的时候,心中并非波澜不惊,安洛旸,为何你是如此懦弱之人?   突然有一抹人影出现在她面前,桑诺曦抬头,看见那熟悉的脸庞后,愣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连着眼泪一起滚落下来。   “花决?真的是你啊,你也回来了,来,让姐姐抱一下。”   花决走过去,心疼地将桑诺曦拥入怀中,本来夜凉如水,却因为对方的体温而温热起来。   “姐,你终于回来了,原谅我第一次与你重逢之时没能认出你,这些年,找你的找的好辛苦啊,你到底去哪了。”说到最后,花决也不禁哽咽重逢的喜悦,这些年分离的痛苦,让他也忍不住流了眼泪。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回来了,我回来了。”   悲凉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温暖,还有亲人在,不至于让她疲惫的心溃不成军。   几年不见,他又高了很多,胸膛里满是男人的硬朗。   “姐,你去哪了?为什么我们都找不到你?”   “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讲给你听。”桑诺曦满身疲惫,连续赶了数日的路,她现在已经没力气去思索往事。   花决知晓桑诺曦一定很累了,这五年里一定也发生过不少委屈,刚刚在婚宴上,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会儿又独自一人跑来月下饮酒。   “姐,既然回来了,以后就有我,我会照顾好你。”   “你终于长大了。”桑诺曦冲他眨眨眼,很欣慰,又难免心酸,就怕以后没有机会给他照顾了。   花决自是心疼的,索性陪着她一起喝酒,绝口不提伤心之事,最后桑诺曦好似醉了,体贴的花决将她送回房中后,才又离开。   假装醉意朦胧的桑诺曦在听到关门声后,缓缓起身。   随着起身,那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再也按耐不住,纷纷夺眶而出。   她要断了那些纷纷的情绪,她忽然发现这次心里的痛比在大漠时来的还要汹涌,原来生死的分离不是最心痛,心痛的是,她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嫁给她人为妻,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的她就是一个废人,除了那张人人称赞的容颜,似乎她什么都没有,在这世上她从未真正的拥有过什么。   内心悲凉,她想起曾经年幼时,初下中原,山中雪屋的神仙曾说她今后会为情所困,让她切勿执着,看开放下,凡事皆空,人生苦短。   时至今日,她才悟懂话里的玄机,却只是懂了,身心却以深陷红尘。   这一生她只为安洛旸一人所困,一场空,她也心甘情愿。   这是她做过的最美丽的一场梦。   想到这里,桑诺曦擦干了眼泪,起身收拾好行囊。   她站在铜镜前,凝望着镜中的自己,夜里静的凄凉,此时她那心爱的人,可否正在洞房花烛,缠绵悱恻,想到这里,心痛的让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她曾经骄傲的以为,世间人都会被美色所诱惑,她的这张脸,可以令无数男人甘愿为她粉身碎骨,她从来不稀罕,她不屑于任何一份爱,唯有那最在乎的,偏偏是她永远得不到的。   倾国倾城又如何,举世无双又如何,得不到那人的青睐,她就是失败的,是丑陋的,日后就算再有人爱她,也是肤浅的,爱她的皮囊罢了。   桑诺曦笑着,曾经她不顾一切的保护着那个人,陪着那个人身边,现在天下太平了,就算她不愿走,似乎都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来了。   花决也没有令她失望,成长的越来越堂堂正正,她最在乎的人,即使离开她,也足以保护自己了,想想过去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也遥远的犹如一场噩梦罢。   所以她要走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她要走的远远的,任何人都不在需要找到她。   拿起桌上的剪子,对准她自己的这张脸,从额头开始,她要彻彻底底跟一切做个了断。   锋利的剪刀刚刚刺进肉里,伴随着疼痛一起来的,还有那突然响起的开门声。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剪刀就被人快速抢了下去,迷茫地转过头,只见到安洛旸那张满脸难以掩饰的担忧与心疼。   虽然只是割破了一个口子,但鲜血还是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淌到嘴角,她舔了舔,恩,是腥的。   安洛旸焦急的撕破地自己衣衫的一角,有点粗暴地将她拽向自己,胡乱擦着她脸上的血迹。   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对于安洛旸的突然出现,桑诺曦竟有些开心到不敢相信,她小心翼翼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在感受到触觉的真实性后,她才欣喜地开口“洛旸?你怎么会来?”此时的她,不应该在洞房花烛,与夫君共度良宵吗?   “疯子,难道你想毁掉自己的脸吗?!”得到的回答,却是那人气不打一处来的质问,如果她要是晚来一步,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这人做事情是不是永远都要这样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难道你还在乎我的脸吗?”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还值得被爱吗?”   “你不是应该和柳少凉在一起?”   “你打算今晚就走吗?”   本来还徒然兴奋地心情,忽然低落下来,桑诺曦苦笑“是啊,你是来送别的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留你吗?”安洛旸盯着她看,漆黑的瞳孔里找不到一丝情绪“桑诺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恨我也好,我还生怕,你会忘了我呢。”   “我怎会忘了你,我要一辈子的记恨你,我无数次的告诫过你,不要靠近我,但你总是一次次试图闯进我的心,抓住我,陪你一起荒唐!我真的恨你,你可知我为何会与柳少凉成亲,我整整找了你五年,这五年你了无音讯不知生死。”   “我....”桑诺曦欲言又止,看着她发怒的脸。   “从大漠你将我推开的那一次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会恨你一辈子。你扰乱了我的心,却自己一个人跑去逞英雄,去孤军奋战,把担心你的人推在外边,你以为你很伟大吗?其实你是比谁都自私,你只想着自己,那你可否想过我,想过我这五年是怎么度过的?你可知我有多挂记你担忧你,我几乎派了崆峒一半的弟子去找你,每当有人回来,我就像丢了魂一样打探消息,却每每落空。”   “而现在你回来,在我对你心灰意冷的时候你回来了,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桑诺曦就这样怔怔地听着,看着她红了眼眶对自己表达她的恨意,她的委屈,她的担忧,她的不舍.   兜兜转转,原来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并不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只是那儿把心思隐藏的太过缜密,她也没曾细心留意.   “对不起,洛旸,我不知道....”   “既然你要走那你就走吧,像五年前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余生。”安洛旸手中握着的,是刚刚从桑诺曦那里抢过来的剪刀,她感受到了自己情绪在逐渐失控,走向一个她无法收回的地步,为了保持仅有的理智,她需要迫切找到某一个点来转移消散这可怕的猛兽一样的情感,剪刀已经刺穿了她的掌心,可身体上的疼痛却不能消散她胸口里的窒息,痛到窒息,原来就这就是爱情吗呵,原来爱情竟然是这般让人受伤的.   “洛旸你松手,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走了,求你松手好吗不要这么对自己。”桑诺曦看到鲜血从安洛旸的掌心中落到了地上,好比自己受了伤还要担忧,她这么爱惜眼前的女人,不准任何人伤害她,连她自己也不行.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对自己的你不痛吗”安洛旸面色似乎很平静,泪水悄然从她眼眶跳跃出来,她松开了掌心,剪刀与地面撞击发出了响亮又清脆的声音.   她伸出手,摸着刚刚桑诺曦额头上的伤口,眉头难过地蹙起,泪水再也停不下来.   “恩那你呢,你不痛吗”   “我痛啊,我都要痛死了,每一次都渴望你能抱抱我,我痛死了,我们不要再伤害彼此了好吗”   桑诺曦走向前,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   她听到安洛旸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释然,还是疲惫,松懈,许多复杂的情绪凝结成了这样的叹息.   然后她感受到她也回抱住了她,听到她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 要甜了 第53章 愿此生终老温柔   “跟我讲讲,这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为何时隔这么久才回来?”   “不是我故意不回来。”桑诺曦眉目涌动着忧伤“后来我们真的打赢了桑木空,我也亲手让他死在我剑下,但那场大战之后,我全身筋脉尽断,内力全部被打散,根本就是成为了一个废人,每天瘫痪在床上,幽冥也为此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我们整整五年的时间都归隐在江南的一处山上疗伤,多亏有他照顾,熬制汤药给我恢复身体,我能开始行走还是两年之后,那段期间我拼命努力为了快点恢复身体,早日下山回来找你,我也很害怕,我怕我回来太晚,你忘了我怎么办,我终于捡回了这条命,但以后也算个废人了,再也无法习武,就连多走一些路都会浑身酸痛。”   闻言,安洛旸心中一阵阵苦涩,她目光满是心疼,抚摸上她的眉眼,看着刚刚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这人怎么总是喜欢伤害自己“这天下太平了,你日后不需再习武,我自会保护你,但你不许再将我推开,答应我,让我陪着你,我只有你。”   我只有你,这句话从安洛旸的口中说出来,给桑诺曦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力,我只有你,是不是就代表着她是她唯一可以信任依靠愿意亲近的人呢?桑诺曦心中温热,她又何尝不是,她的世界里早就只剩下她而已。   “好,不推开,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我怎舍得。”   “那幽冥呢?他后来去了哪?”   桑诺曦摇摇头“把我送下山后,他就一个人走了,也没告诉我要去做什么,将会去哪里,只是跟我讲日后有缘再见。”   幽冥照顾了桑诺曦整整五年,五年,在凡人生命里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这真是莫大的恩情,天下这情真是不公平,安洛旸想着,不禁更加疼惜地紧了紧怀中人,她何德何能啊。   躲在安洛旸的怀抱里,桑诺曦只感觉全身慢慢放松下来,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着,她窘迫地脸一红,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心情放松,终于感受到饿了。偏偏这不争气的肚子要打破如此温情的时刻。   “你饿了吧?”安洛旸想到她风尘仆仆的回来,正好又赶上这心力交瘁的事情,也一定很饿了,起身柔声道“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你煮吗?你亲自煮面给我吃吗?”幸福来的突然,桑诺曦晕晕乎乎,洛旸终于是她的了,终于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了,这一天终于来了果然不比她想象中的差,她的洛旸就是全天下最最最贴心的女子,想着以后可以独享她的一切,她开心的都快哭出来了。   “可是你的手刚刚受伤了,不碍事吗?”想着刚刚她用剪刀刺伤了自己的手,桑诺曦就一阵心疼。   安洛旸笑着摊开掌心,那伤口似乎已经在慢慢愈合了“我有内力护体,这点小伤还是没事的,别担心。”   安洛旸去煮面,桑诺曦便一步都不舍得离开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去,她爱了那么久的人,又分别五年整的人儿,让她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人,以后一定要把这五年少看的脸,都通通看回来。   以后终于可以想抱就随时抱住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会被推开了。   安洛旸看着身后那个紧跟自己寸步不离的小尾巴有点无奈,但还是纵容她的小性子吧,好些年没见,她也很想这眼前人了。   “好吃吗?”看她一脸满足相,安洛旸不禁好奇,不过就是一碗普通的面吗?怎么这人吃起来像山珍海味一样。   “恩恩,好吃,洛旸以后可以经常煮面给我吃吗?”   “你当真那么喜欢?”   “当真。”   “好,你喜欢就好。”安洛旸笑着。   看着她温柔的眉眼,桑诺曦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眉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好怕这都是一场梦啊?我真的拥有了你吗?”   “不是梦,我就在这里,怎么会是梦呢,只要你今后不再乱消失,无论幸福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相伴到老。”   听她这么说安洛旸也不免生出了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她握住桑诺曦停留在自己眉间的手指,也许身体的触碰更能带来一些踏实的温度。   相伴到老吗?这真是一个让人只有想想就开心到起飞的话,尤其对她说这句话的人还是安洛旸。   “洛旸老了也一定是最好看的老太太。”桑诺曦笑着,也回握住她的手。   “诺曦,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桃花林,我当然记得。”   “我带你去那里隐居吧?可好?就我们两个人。”安洛旸是想定下来了,决定要跟她共度余生,已桑诺曦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也不再适合参与到江湖的事情当中,而且这些年也让她厌倦了血雨腥风的日子,她们已经错过彼此那么久,这一回不能再错过了,应该好好享受今后的时光。   和爱的人归隐山居,过上一种闲云野鹤的生活,这正是桑诺曦梦寐以求的,关于安洛旸的提议,她很诧异也很开心,她明白安洛旸这样做多半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感动之余不免也有些顾虑。   “你说要隐居,好是好,那崆峒怎么办?”   崆峒是安北平一生的心血,她怎么可以放下这一切呢?   “崆峒可以交给花决来打理,他现在成长的非常出众,你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弟,我放心的下,况且还有柳少凉可以帮他。”   说到柳少凉,两人忽然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   “今天本来应该是你们新婚的日子,因为我的回来,打乱了一切,柳少凉他.....”   “是我对不起他,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跟他说清了一切。”   “那他怎么说?”   “他说他不怪我,他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让我来找你,他说他觉得自己也该回到原本属于他的世界里了。”   安洛旸垂下眼帘,柳少凉是好人,这些年她没有看错,从第一眼在桃花林见到他就明白他值得信任,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也许没遇见过桑诺曦,她会选择嫁给他的吧。   可惜世上没有也许。   这天下总是有很多恩情,是我们还也还不清的。   “他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吗?他是要走吗?”这么听来,桑诺曦倒一次良心不安,有点愧疚了。   柳少凉是好人,虽然以前讨厌过他,但是现在隐隐还是不希望他离开。   安洛旸摇摇头,她也不清楚,只是柳少凉说他近日也有预感觉得就快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了,如果安洛旸真的嫁给他了,他还内心不安呢。   “我们回去早些睡吧,明天一同去找少凉。”   “好”   安洛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瘦了很多啊,今后要多吃点。”   “你也是啊,我们以后一起变猪吧。”   看着她一如往常灿烂的微笑,这五年里安洛旸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开心与放松。   “好,今晚也一起睡吧,小猪。” 第54章 嗟余只影系人间   昨晚两人相拥而眠,睡的香甜。   醒来时已经日晒三更头,桑诺曦睁开眼睛就看见枕边安洛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芳香,感受着拥抱她的体温,一切都美好的太不真实了,不禁紧了紧怀中人,疼惜地在她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时安洛旸也睁开了眼睛,混沌的感觉只模糊了片刻,随即眉眼澄清,看着那人好看的桃花眼一直盯着自己“怎么一早就盯着我看,难道我脸上长花了吗?”   “你这张脸我百看不厌。”桑诺曦语调柔软的像小猫,窝在她颈间蹭了蹭。   “好啦,快起来吧,等下让人家堵了房门可不好。”   “好嘛好嘛~再给抱一下就起,再抱一下下~”   两人梳洗打扮好之后,一起走出了屋子,刚开门,就看见在外面已经不知等了多久的花决,当他看到安洛旸也从桑诺曦的房间里走出来后难免惊愕了一下。   昨晚不是长派与柳少凉的新婚之夜吗?无论怎么想,这两人都不该在一起啊。   见到花决后安洛旸是有些尴尬的,想着她跟桑诺曦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告诉花决,毕竟花决是桑诺曦唯一的亲人,总之,不该瞒着他。   桑诺曦知道她心中所想,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你先去找少凉吧,我跟花决有些话要讲。”   安洛旸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过想来有些话还是姐弟之间单独说开,会比较好,所以她点点头,便先走了。   “姐,要不要先去一起吃点东西。”   “好啊,我正好饿了。”   一桌子的飞禽走兽都吃的差不多了,桑诺曦很饱很开心,又悠悠地泡了壶茶。   “你在昆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一直在神泉里昏睡,醒来的时候就忆起一切急匆匆下山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   “姐,更辛苦的应该是你,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诺曦将昨天说给安洛旸的话重新给花决说了一遍,她为什么不回来的理由。   花决听后更是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唯有一遍遍骂自己“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   “姐,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花决,其实我今日有一事想与你说。”   花决见桑诺曦突然严肃起来的眉目,犹豫道“你可是要说与安长派的事?”   花决只是很早之前,心里就有个大概模糊的猜测,从刚来崆峒的时候,他就依稀记得桑诺曦很维护安洛旸,甚至别人靠近她一点点都会展现出不开心,并且这次回来,安洛旸大婚,桑诺曦也并没有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反而一个人跑到后园喝闷酒,今日两人又是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真是蹊跷。   “是的,花决,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很震惊,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唯一的亲人,应该知道真相。”桑诺曦深呼了一口气“我一直都喜欢着洛旸,是那种男女间才会有的喜欢,昨晚我和她表明了心意,所以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我希望…”   “好,我知道啦姐。”花决本来同样也悬着的一颗心当听到事实真相时,忽然如释负重般轻松了起来,她不需要再说更多“你开心就好啊姐,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与你站在同一边。”花决笑着,他何时见过桑诺曦这副涨红了脸羞涩紧张的模样,她应该是真的很爱安洛旸吧。   “姐,我还在想你要是不早点下手,我也会去追安长派呢。”花决装作轻松地眨眨眼,第一眼看到安洛旸的时候,确实很心动,后来随着岁月的沉淀,懵懵懂懂的初心,也慢慢变淡了吧,他是发自内心希望姐姐可以开心。   “臭小子。”桑诺曦笑着掐了掐他的脸“可惜姐姐以后不能有太多时间陪你了,这崆峒派,以后怕是要交给你打理了。”   “交给我?”花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和安长派呢?”   “我们打算去山中隐居,我的身体状态,也不太方便参与江湖里的事情了。”   花决明白桑诺曦身体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或许归隐山林,这也是最好的归宿,没想到安洛旸也舍得和放心将这门派交给他打理,他即欣慰,又悠悠叹息“那以后见到姐的机会怕是又很少了。”   “你可以来看我啊。”   “哇,姐,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弟弟。”花决故作委屈状。   把该说的都说完了,看花决的反应又这么温和,桑诺曦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却也不知洛旸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不免喝着茶,心不在焉起来。   安洛旸推开柳少凉的房门,里面静悄悄,只有一些微小的灰尘在空气里浮动。   屋子里都是大红桌布,床单,昨夜喜气洋洋的婚事气息还没有退净。   安洛旸眨了眨眼睛,虽然知道在她做选择的时候,就注定要有一个人离开,这人真的走了,她心中还是不免酸涩。   十几年的友谊,化为灰烬。   她许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吧,那个遍地琳琅满目全是她闻所未闻的世界。   应该这样的归宿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安排吧,只愿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第55章 白云不羡仙乡   话说,两人来到桃花林之后,小日子过得醉生梦死。桑诺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每天都要在床上和她折腾到很晚,安洛阳很怀疑自己哪天会不会被他弄死在床上…桑诺曦现在身子很弱。安洛旸便每天去山间采一些珍贵的药材帮她补身子,现在就不得不怀疑要不要给她断几天补品。。。   清晨,她又将一碗面条摆到桑诺曦面前,桑诺曦看着那碗热腾腾的面妩媚一笑,心里却冒起了虚汗。   “那个洛旸…明日我们可不可以换点别的吃?”   “你吃腻了?”   “不,洛旸做的我都喜欢,只是…”只是这几个月来一直喂她吃面,好好一个美人儿都快被喂成面条了,而那人倒是聪明,懂得给自己做些别的菜来吃吃。   安洛旸微蹙一下眉头“你不是说你喜欢吃面条?”“喜欢那也不能天天吃啊…”说到后面桑诺曦的声音越来越小,安洛旸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桑诺曦可不敢惹她的宝贝洛旸生气。而安洛旸看她这样子又觉得好笑,之前每次给她煮面的时候都看她吃得那么开心,以为她是真的很爱吃面条,原来也会有那么吃腻的一天啊。   “好,那明日就不给你吃面了。”   “好爱我洛旸,真是全天下最最善解人意,最最温柔贤惠的女人!”桑洛熙高兴地抱着她,在她唇上落下重重的吻。   本来两人就一直有个能重回洛阳的心愿,眼下有的是时间,便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双双回去了洛阳。安洛旸顾及桑诺曦的美,无论走到何处都太过耀眼了一些,特意叮嘱她男装打扮,还细心为她画上了比较硬朗的妆容,桑诺曦听话的同时也不禁吃醋,她也担心她的洛旸被别的男人看去,本想着她也应该男装打扮,但不过想想算了。她扮上男装,两人走到一起,更可以光明正大地宣示主权,何乐而不为呢?   她就要天下人好好看看,如此完美的女人是她桑诺曦的。   街景似乎都没怎么变化,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两人漫步在洛阳的小巷里,桑诺曦知道她走的这条路将通往哪里,童年的记忆越发清晰,原来曾经温暖的家已经荒废不堪,透过门外的缝隙望进去,里面杂草丛生。安洛旸知道触景生情会让她伤感,拉着她的手笑道“走吧,带你去听戏。”听了半场戏,感觉还不错,可这露天的戏台外频频传来一阵飘香,桑诺曦见安洛旸看得正入迷,不忍打扰她,悄悄说了句“马上回来”,就起身离开了,顺着那香味寻去,看见有一位老人正在炒栗子,那香味儿。就是从他的小摊前散发出来的,桑诺曦迫不及待要买来一份与安洛旸分享。   “老伯,来一份炒栗子。”   桑诺曦声音刚落就只见有一人影闪到了她身前。“老伯,你这儿的栗子我全包了。”   那炒栗子的老伯抬头看见前面站着的正是洛阳小霸王,王爷府上的公主,立刻吓得颤巍巍“好,马上给公主包好”薛兰满意地笑着。将一定黄金潇洒地扔在桌上,桑诺曦不满了,什么人啊?明明是她先来的,怎么莫名其妙都被这黄毛丫头给包了呢。   “这位姑娘我是在你之前来买栗子的。”   听到有人好像在跟自己说话,薛兰转过身见到桑洛熙那张阴柔俊美的脸,看在她眼里就是好一位举世无双公子哥的模样,忽然有些恍神儿,不过她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像此刻这位如此俊美的还是第一次见,整个人都深陷在他与众不同的气息里,并没有平常男子那种污秽浑浊之感。薛兰想着自己好歹也贵为公主,不能表现出来那样的花痴之像。   桑诺曦看这女子模样姣好,年龄不过17出头,正值大好年华,怎么做事情像个地痞无赖一样,俨然忘了,她自己儿时也是这地痞无赖一般。   “这儿家的栗子都被我包了,你再换别家去买吧。”说话间老伯已经包好了栗子,薛兰毫不犹豫将那几包栗子全部抱入怀。   “我只想吃这家的,不如你卖我一袋如何?”   桑诺曦见她要走,又急着回去陪洛旸,并不想惹出什么乱子,放软了一些语气,因为同为女子并没有想太多,住了她的手腕,试图留下她,但她这一身男子打扮又握着薛兰的手,情窦出开的少女哪里招架得住,她脸“腾”地一红。   “那你…真那么想吃?”   “当然”   “好吧,这两包送你了。”她别扭地转过头去,将两包栗子塞进桑诺曦怀中,头颅还是扬得高高的,保持着少女固有的倨傲,不知为薛兰的这举动忽然让桑诺曦想起了桑澜,记得儿时初到桑家的时候,桑澜也是喜欢抢走她的东西,一转身再还给她,曾经她恨死桑澜了了,总是欺负她,现在想来在那儿冰冷的桑家,也就只有桑澜曾给她带过温暖。   忽然鼻头有些酸,她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薛兰,你呢?”   “花漾。”桑诺曦不假思索说出了这个名字,毕竟在内心深处她不想做桑诺曦,只想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花漾。   “花漾?”这名字也太娘娘腔了吧?薛兰忍不住大笑,这么想来觉得他长得也有点娘娘腔,不过即使娘娘腔,也是很好看讨人喜欢的娘娘腔。   “你是女孩子,一定很美。”   老子本来就是女的。桑诺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又觉得有趣“我在那边戏台听戏,小孩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想来她跟洛旸也是两个人,多个人玩也热闹些。突然有一位俊美的公子主动邀自己一起看戏,任哪个17岁的少女都招架不住,公主也不能。   安洛旸等了很久也不见桑诺曦回来,终于起身去寻,却见她从不远处穿过人群走回来了,身旁又多了位年芳不过17岁的少女,安洛旸疑虑,想着难道她在这洛阳找到曾经失散的亲人了?   “洛旸,我回来了。”桑诺曦开心地小跑过去,挽住安洛旸的手臂,笑的特甜“我刚刚去给你买栗子了,还认识一小孩,咯,她叫薛兰,这两包栗子还是她送我的呢。”   “我是安洛旸。”没想到桑诺曦也会主动靠近别人,想必眼前这位少女一定有什么独到的可爱之处,桑诺曦笑着有点得意洋洋地凑到薛兰耳边悄悄说“洛旸是我娘子,怎么样很美吧?”   娘子…薛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已经娶妻了,不知为何知道他有娘子了,薛兰的心忽然变得很失落,闷闷不乐起来,目光也不禁开始认真打量起安洛旸,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子,气质卓佳,眉宇间透着一丝淡淡的书卷清气。与花漾站在一起,竟然天造地设的般配。哼,薛兰心里不服气,这女人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台上正演的长生殿,这曲子她已经听过很多次,早已对这出戏熟记于心,哗啦啦便开始讲起了杨贵妃与唐明皇那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直到口干舌燥,终于满意的收场。   挑畔地望着安洛旸,哪知安洛旸根本没看她,只是低头呢喃“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闻言桑诺曦心有灵犀地暗暗握紧了她的手“不止此生,生生世世都愿和你醉在这世间的温柔乡。”   这一幕深深发生在眼前,气的薛兰快吐血,感情她费尽口舌说了这么多,试图表现一把,结果成全了人家恩恩爱爱的场面,根本把她晾在了一旁。   薛兰气鼓鼓将怀中那几包栗子索性全摔在桌上“本公主有些乏了,先打道回府。”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桑诺曦看着这桌上的几包栗子疑惑,怎么感觉这小孩有点儿生气了?   安洛旸则只是笑着摇摇头,这桑诺曦啊,就算一身男装打扮还是会勾人魂,真是祸水啊祸水,今后还是把她紧紧拴在身边,别让她出去招惹桃花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昨天故意不更新 呜呜呜呜 我的存稿全没了 好几千字 我又辛辛苦苦码回来 求安慰   (薛兰是我强加进来吃狗粮的) 第56章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   一转眼,安洛旸和桑诺曦已经来到洛阳好几天了。   玩得也有些乏,打算过完今晚明日就启程回去。   那天桑诺曦拉着她跑去醉仙楼喝了很多酒,许是喝多了些,玩性大发,安洛旸拉不住她,她竟摇摇晃晃跑上戏台,跳起了舞。   这一舞,可若是翩若惊鸿,哪里还会有人把她看作是男子了呢?媚态横生,步履轻盈,完全就是绝世俏佳人的模样。   许多男子都看呆了眼,拍手叫好,还有见色起意的多次想要上台靠近。   薛兰正和家丁出来想找些有趣的事做,路过这醉仙楼看里面热闹非凡,不免好奇,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那戏台上翩翩起舞的佳人。   这一眼,可真是叫她颠覆三观。   那熟悉的轮廓,那媚眼如丝软弱无骨的人,那撩人心魂的舞姿,怎么看都像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那人明明是花…花漾吗?   他现在还哪有个男人的模样了?完全就像个女人,大男人喝多了竟然还跳舞???   “哟,这谁家女扮男装的姑娘啊,生的真俊。”   旁边随从也忍不住感叹。   “姑娘…她…她是女子吗?”薛兰不敢相信地问,眼神依旧紧盯着那台上人,试图把他看穿。   “一看就是女子啊,哪个男人能这般妩媚。”   随从信誓旦旦地讲。   眼看着周围越来越沸腾,安洛旸终于回过了神,这妖精不知不觉也把她迷的失神了,惹来这么多男人的目光,安洛旸微微有些不悦,下次绝不带她在外边喝这么多酒。   她飞身上台,将桑诺曦揽入怀中,醉醺醺的桑诺曦感受到了身旁被熟悉的温度与香味包围,抬头不偏不倚跌进了那人令她百看不厌的眼眸里。   “洛旸。”桑诺曦笑着唤她的名字,柔情似水的爱意藏也藏不住,小女人般的依靠在她怀里。   “你喝醉了,乖乖的,我们离开这儿。”   “嗯…?”桑诺曦只感觉全身软绵绵的,醉眼朦胧,也不是太听得清眼前人在说什么,只看见她那嫣红的双唇近在咫尺一张一合,让她口干舌燥心烦意乱,毫不犹豫凑前,吻了上去。   薛兰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个花漾,无论她是男是女,怎么可以这样轻浮呢?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这般羞人的事情。   真是…真是不知检点!!   众目睽睽之下被桑诺曦这么一亲,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安洛旸还是红了脸。   她就那么软弱无骨地挂在她身上蹭啊蹭,台下人群躁动,安洛旸将她抱在怀里,要离开这,出去的路却被人海堵死。   她冷着脸,不怒自威,还没有说什么,就只听人群末尾有人大喊“公主驾到,全都给我让开!”   这王爷府上的小公主,皇亲国戚,自是没人惹得起,人群井然有序让开了一条路,就只见薛兰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她眼神有点愠怒地看着安洛旸,再看看那个不争气醉死过去的人,没好气地说“跟我走。”   有公主的保驾护航,两人顺利穿越了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月亮如水。   桑诺曦抵在安洛旸怀里半醉半醒,薛兰气呼呼从衣兜里拿出一粒小药丸递给安洛旸“吃了它可以解酒。”   “谢谢。”安洛旸犹豫了一下接过那粒药丸,却没有给桑诺曦吃下。   “这个娘娘腔到底是男是女?!”   安洛旸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的光亮,好看的笑着“怕是就只有公主把她看作男子了。”   “所以她当真是女子?”薛兰仍然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可语气也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有何不妥吗?”   这一句反问彻底把薛兰噎在了原地,她居然真的是女子,既然是女子还要说自己有娘子?既然是女子还要那么轻浮地去吻别的女子?   薛兰心里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难过,她失望笑笑,最后用力看了看花漾“夜深了,告辞。”   少女心中那一颗刚刚萌芽的种子,就这样悄悄破碎。   桑诺曦依然窝在安洛旸怀里蹭啊蹭,完全不知晓周围都发生了些什么,安洛旸冷着脸试图把她的脑袋推到一边,低头却看见那人流出了一行殷红的鼻血。   这人定是喝了太多酒烧身,鼻血都流出来了,安洛旸无可奈何心中暗暗对她翻了个白眼,掏出手帕帮她止血,再转身带她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第57章 人生只有情难   桑诺曦酒醒之后发现自己正置身一艘小船上,周身静悄悄,只隐隐听到阵阵琴声。   起身来到床头,只见安洛旸一身白衣素雅,落落大方坐在那天水交接的背景处。   她见桑诺曦醒了,笑着,曲声一转,唱了起来,一首她们都很熟悉的曲子,曾经桑诺曦还特此去找柳少凉学过。   青城山下白素贞   洞中千年修此身   勤修苦练来得道   脱胎换骨变成人   一心向道无杂念   皈依三宝弃红尘   望求菩萨来点化   渡我素贞出凡尘   桑诺曦真是爱死了安洛旸,不止此刻,时时刻刻她都让她魂牵梦绕。   听她唱完,桑诺曦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咬耳朵“我要是妖精,第一个也要先吃了你。”   “你果然就是妖精啊,还记得自己昨晚喝多了都做了哪些好事情吗?”   额…本来气氛很好,但桑诺曦怎么感觉吧此时安洛旸有点笑里藏刀的模样呢。   “我…做了什么啊…?”桑诺曦咽着口水,虚汗直流,喝多了的事情她怎么会记得,就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全部不作数!因为绝对不是她本意。   安洛旸冷笑,看她这颤巍巍的模样很有趣,慢慢凑近她,两人就差一个手指的距离。   “你…你干嘛。”   只见她目光凌厉的一眯,扬起了手,桑诺曦任命地闭上眼睛,随即只感觉那人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下次不会再让你喝那么多酒。安洛旸低下头,眼底飞快隐去一丝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真是个呆子唉!   转眼,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一年的光景已过去,春意盎然的季节又来到。   今年春天格外慵懒,扰的桑诺曦身子困乏,经常一觉就睡到晌午。   安洛旸没有她那般嗜睡,经常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喝酒,那酒都是她自己亲手酿的,不辛不辣,带有清甜,又不会醉人,好喝极了,花决也经常时不时跑来这里蹭酒喝,安洛旸索性多酿了几坛,送给那馋嘴的家伙。   日子忽然安逸起来,人也变的分外平和,两人互相依偎在这处小小的世外桃源里。   这日桑诺曦忽然感叹时光过的太快,让她发慌,身边走了那么多人,她们还能留在彼此身边,这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洛旸,我们来一起种棵桃树吧。”   索性也无事可做,安洛旸便应了她的提议。   “你说它什么时候会长大啊?明天会嘛?”   “哪有那么快。”   “洛旸。”桑诺曦忽然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嗯”安洛旸抬头,看着她认真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用沾满泥巴的手在她脸上画了二道胡须。   记忆重叠,多年前那个阳光斑驳在墙面上的午后同时浮现在两人脑中,空气忽然变的很安静,桑诺曦就那样眯着眼睛微笑看她,有风在她身后飘动,格外温柔,安洛旸却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给过她的那一记耳光。   心里忽然发疼,揽过她的身子,主动吻住了她的唇,桑诺曦的唇永远香香甜甜。   有阳光晃到头顶,很热,桑诺曦感觉鼻子里痒痒的,随即两股热流淌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推开安洛旸,脸色潮红。鼻血一滴滴落到她淡粉色的衣裙上。   “怎么流鼻血了?”   “嗯…可能天气太热了吧。”桑诺曦支支吾吾,你这样投怀送抱让人家的小心脏怎么受的了啊?不流鼻血才怪!   “是吗?”安洛旸抬头看了眼正上方的大太阳,确实很晒,她忘了现在桑诺曦的身体状况不像以前,心疼地抱抱她“到屋子里去吧,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   可到了屋子,脱下衣服,桑诺曦就不再是那个娇滴滴的女子了,她反手将安洛旸按到床上,眼波里春光荡漾。   “你…”   “嘘。”桑诺曦吻上她的唇,尤温柔到热烈。   不知道是不是安洛旸的错觉,她觉得最近桑诺曦和她做床事越来越频繁,就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心里很慌。   “你居然在分心?”感觉到她思绪有些游离,桑诺曦愠怒地咬了咬她的唇。   安洛旸回过神看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回咬住了她的唇,屋内春光大好。 第58章 只余眉样在人间 相逢艰复艰   记得很久之后,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早上。   吃过饭,桑诺曦忽然问道“洛旸,你有很久没回崆峒了吧。”   安洛旸正在桌前端坐着看书,几缕碎发柔软的散在颈后“嗯。”她淡淡应着。   “不打算回去看看吗?今日天气很不错。”   安洛旸的目光依旧胶着在书上,很久没说话,片刻才扭过头看到桑诺曦正坐在一旁望着窗外发呆。   “怎么?你想回去了吗?”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啊,我觉得你该回去看看,崆峒好歹也是你父亲的一番心血,你这撒手掌柜做的就如此安心哦?”   “那不然怎么办呢?谁叫我整日沉迷女色呢?”安洛旸难得来了细致,将她抱进怀里调侃起来。   桑诺曦红了脸,她的洛旸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坏了?还会撩人了?   “不如你今日就回崆峒去看看吧。”   “你不和我一起?”安洛旸蹙眉,感觉今日桑诺曦有些奇怪。   “我要偷偷溜到山下去快活,反正我们整日在一起呀,就暂且分开一天嘛。”   桑诺曦整天鬼点子那么多,安洛旸以为她又在打什么小算盘,或者许是真的想独处一天,便没多想,纵容地笑笑“那好,你可不要乱跑,日落前就回来。”   “也许我就跑走了,让你找不到我呢。”桑诺曦眨了眨眼睛。   安洛旸笑笑,这人整天倒是真的会说些有用没用的。   两人梳洗后便一同下山,桑诺曦执意要把她送到山脚下。   “可要记得想我啊。”桑诺曦抱住她,很紧很紧的抱着。   那日阳光特别大,空气里都是青草的香气。   安洛旸有些想笑,还没分开怎么就觉得这人开始想她了?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她也回抱住身前的人轻声问。   桑诺曦摇了摇头,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总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你,你该太骄傲了。”   安洛旸讶异,她什么时候骄傲过唉?   “我会早点回来的。”   “好。”   桑诺曦松开了她,安洛旸走出好远之后回过头竟看见桑诺曦还在原地望着她,距离把她的身影变成了小小一颗,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   忽然那种不安的情绪又涌上心头,安洛旸步伐慢了下来,也站直身子看她,这种怪情绪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她笑着对桑诺曦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桑诺曦今日特意把安洛旸支开,确实别有用意,近日她频繁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糟糕状况,嗜睡得很,以前她没有这么困乏,但最近身子总是没有力气,尤其早上洗脸时,她居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吐了两团血。   幸亏安洛旸没发现,她也不敢让安洛旸发现,只想着自己去找个郎中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走了几家,大夫把完脉之后都是神色凝重地摇摇头,让她换别家去看。   太阳很毒,桑诺曦走了一上午,感觉体力渐渐不支,险些昏倒在街头的时候,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他。   那人穿着宽大的斗篷,帽子遮住头颅,桑诺曦做梦也没想到,某天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见到幽冥。   “看来你情况发展得比我预料还要糟糕。”   桑诺曦不明白幽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到这里,也不知晓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但这男人的突然出现让她本就沉重的心更加慌乱起来。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问道“你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身体状况的日益糟糕与幽冥的突然出现,她绝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事到如今,幽冥明白一切真相都没有再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从西域回来之后,你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基本是处于快速衰竭的状态,我内力销毁过半,无能为力,找不到任何办法让你痊愈,五年,每次午夜梦回我都能听见你在睡梦中叫安洛旸的名字,我知道你很想她,所以我才决心将你送下山,你是该回去见见她了。而这一年里,我一直在寻找能给你治病的药,可很遗憾,这世上无药可医你。”幽冥说着,刚毅的脸上第一次落下了几行热泪。   他为了让她可以好过一点,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因为他明白以桑诺曦对安洛旸的爱,如果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定不会找安洛旸的,而幽冥也想让自己爱的人开心些。   桑诺曦闻言心中百感交集,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你…告诉我,我现在最多还有多少时日了?”   “最多不过三日。”   三日,桑诺曦冷笑,就剩三日了吗?她的生命?她一边点头,泪水一边如泉涌。她本是不怕死的,可老天为何偏偏让她品尝到了幸福之后又剥夺她享受这一切的权利。   街市上熙熙攘攘,那残酷的烈日烤的她马上就要晕倒。   “带我走。”最后她捂住鼻息里涌出来的那些鲜血,拉着幽冥的衣袖。   幽冥看到她脸上都是泪水。   “你确定…不回去见见她吗?”   幽冥感觉胸腔里呼啸着悲凉,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凡人竟是这样弱小,眼睁睁看着爱的人就要死去,却无能为力。   “是啊,要回去一趟的。”桑诺曦强挤出一个笑容,袖子红了一大片。   安洛旸回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静悄悄,她唤了几声桑诺曦的名字无人应答,想着这人到底是去哪里疯了,居然还没回来。   可当她踏进屋子里的那一刻,惊慌的感觉就开始从脚底蔓延至心头。   地上随处可见星星点点得血迹,就连一向镇定沉稳的安洛旸也一时不明状况慌了手脚,她发现自己得身体都在颤抖,想着那人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却突然看到了桌上有一封摊开的信:   卿卿洛旸,见字如见人。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这次好像又没能遵守当初的诺言,还是一个人先走了。   细数和你共度的日子,每一帧画面都美好的让我忍不住落泪。我爱你清晨打在我耳边的呼吸,尤其最爱你刚睡醒的眼睛,像两颗最多情的小星星,让我情不自禁去吻你,拥抱你。   还爱你酿的酒,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香醇,你亲手煮的面,你为我洗过的衣裳有丁香花清香,你为我包扎过的伤口,你触碰我的每一寸身体,每一次都让我为之颤抖。   上次西域之行,我的五脏六腑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快速衰竭。   我不愿让你看到我难堪死去的样。我怕你难过,   你给我的记忆在我生命里时时刻刻如影随形。是因为你,我才有勇气去战斗,去前方拾起更好的自己,今日看到我们一起种的桃花树生出嫩芽了,想着我一无所有,我唯有最宝贵的就是你,日后好在还有这棵小树陪着你,答应我好好活着,不要以我为念。   唯一遗憾,我们相逢太晚,相守太短。   安洛旸读完整封信后眼睛已经模糊一片,她看见信上还有几滴血迹,轻轻一擦便花了,残留余温。胸口一阵窒息的难受,她怎么会如此粗心,都未曾察觉到枕边人身体状况的异样。她还记得今早离开时那个开玩笑的说也许回来你就找不到我了。   她还记得她紧紧的拥抱,桑诺曦你好残忍,你竟然,你就让那成为我们之间最后一个拥抱。   安洛旸疾步跑出屋外,从山野到田野,河流,通通寻不见那人的身影,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过,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悲寂的心痛过,永恒失去的恐慌在她心头蔓延。她千千万万次祈求桑诺曦来吧,出来见一面也好,不要对她这么残忍,她会想办法救她的,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她。   暮色苍凉,夕阳将闪着潋滟的湖水渲染成腥红色,无数个夜晚重叠的背影像她孱弱的身体,像她多年前孤军奋战的离开。她微笑,她转身,她化作春天,她走进夕阳。世间从此多了关于她的传说,她却不再属于世间。   你终究又是这么残忍,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留我一个人。 第59章 陪公醉笑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   柳少凉醒来时发现自己仍旧身处丛林那座木屋之中。   脑中呆呆涩涩,记忆里也是乱哄哄炸成一团,混沌的回忆里翻滚起波光潋滟的江南景色,那些潮湿炽热过分晴朗的夏日,还有湛蓝的天空,没有现代文明远离喧嚣的生活,以及某位少女低头浅笑的眉眼。   一幕幕无声划过。   “洛旸。”柳少凉呢喃,惊慌地起身去寻,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醒,他从衣兜里拿出那陌生的产物,好似忘记了该如何操作一般,半天才按亮屏幕,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07年5月16日。   他眯着眼睛,努力回忆这距离他失踪过去了多久,拼拼凑凑才不可思议的发觉好像时间大概也不过才过了一周左右,可在那真实的江南,他却整整过了十几年。   原来呵,他真的回来了,当初他就是在这木屋中昏睡过去的,如今才知,这林中正是安洛旸的栖身之地,思绪飘渺,他细细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木板已经久经风霜侵袭,腐烂了许多,屋内挂满青苔,杂草丛生,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还历历在目,哪知竟是几百年前的往事,悲从中来,泪水忽然涌上了柳少凉的心头。   他很想知道,后来安洛旸与桑诺曦究竟如何了,他试图从这屋子里找出一分一毫的线索来,最后是从那挂满蜘蛛网与灰尘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已经潮湿破碎的书,里面夹着一封信。   信纸上到处透露着年代久远的气息,已经泛黄变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破损,但让人讶异的是,唯有这封信还算保存完好,信纸上娟秀的字迹竟还清晰可见。   就好像等在这里,让他来读一样。   柳少凉读完这封信后,流下了眼泪,本以为她们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没想到竟是这般刻骨铭心,想象着桑诺曦死后,安洛旸的余生也并不好过,不知道她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漫漫长夜的,他拿着信纸走到屋外,还想试图找到些什么。   却突然听到不远处竹林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一点点逼近,竟熟悉的让他迈不开步伐。   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扰的他心跳如雷,听着那说话声越来越近,林中慢慢浮现出两抹身影,她们似乎也是走错了路,迷失在这枝叶繁茂的桃花林中。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我们还走的出去吗?”说话的这位女子,身穿纯白色短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蹙起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抱怨。   “可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她身旁的女人黑眸晶亮,面容清秀,一点也不浮躁,亭亭玉立的地站在那里打量这陌生的世外桃源,明明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却莫名心生好感。   最后她目光看到了柳少凉,眼神里发出一丝讶异的光亮“花漾你看,那边有人,也许他能带我们走出这片林子。”   闻言,花漾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有一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她们。   尤其将目光□□裸投射在安洛旸身上,花漾冷哼,非常不高兴了,他谁啊,凭什么肆无忌惮看她家的洛旸?   “才不要他帮忙呢,我们走!”花漾拉着安洛旸的手,转身欲走,没想到那男人却追了上来,挡在她们身前。   “不好意思,请问...请问你叫安洛旸吗?”   安洛旸愣住,对眼前这男人她并没有印象,可这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认识他?”这回也轮到花漾好奇了。   安洛旸困惑地摇摇头,望向柳少凉“请问您是?”   柳少凉大脑短路,整理着该如何来解释这一系列连自己都难以消化的故事。   最后他只是先将手中的信递过去“也许你们可以先看看这个。”   花漾狐疑这男人会不会是哪个疯狂暗恋过安洛旸的男人特意跑到这里搞鬼,她先伸手接过了那封信,纸质的触觉非常柔软,上面写满了娟秀的毛笔字,而且竟然都是繁体,依稀可见信纸上还有几滴斑驳变浅的血迹。   她冷哼一声,开始读信,看这男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可当读到开头“洛旸”那两个字后,就犹如重头一击让她心突然揪疼了一下,待整封信读完,她已泪流满面。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每一句话都能让她置身其中,仿若这信就如同她自己写的一样,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些很久远陌生的片段,有一位古装打扮的女人坐在木桌前写信,她用手帕捂着嘴,一声声咳嗽,鲜血顺着她的鼻息滴落到纸上。   那女人竟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哭了?”看她忽然泣不成声,安洛旸担忧地将她揽进怀中。   “好痛啊,洛旸,心里好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洛旸想知道这男人究竟是谁,给桑诺曦看了什么,会有本事让她哭成这样。   “你们相信前世今生吗?”   柳少凉答,曾经他是不信命的,而他现在深信,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相遇,又在这里重逢,但可笑的是,他没有资格做主角,命运赐给他的身份竟是这段感情的旁白者。   “我这里有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我相信,你们一定很愿意将它听完。”   身后场景还依如百年前那般瑰丽,世界焕然一新,唯有这里一成不变。   柳少凉开始缓缓讲起了这段冗长的往事,一阵风吹过,带来好闻的桃花香,若有若无间还隐隐听见从哪里传来了飘渺的歌声。   安洛旸听见了,花漾也听见。   信箱出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翠绿的山脚木屋袅袅的烟   但我惊讶的却是背面   你熟悉的字迹竟已相隔多年   那一句话是你离开的玩笑话   搁在我心里灰尘堆成了塔   你就这样的拨开了它   在信箱前我已就是那个木偶   线等着你来拉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像是陷入催眠的距离   我已开始昏迷不醒   好吧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你的誓言可别忘记   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   我已随它走入下个轮回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终于完结了 话说真的写了很久很久 两年之间也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情 最后我觉得这不算一个悲伤的结局 然而我选择让桑诺曦独自面对死亡 我想这就是她的性情使然吧 她是自私的 她不舍得看爱的人难过 却舍得留下爱的人独自难过 被留下来的那个人 日子才是真寂寞吧。 之后会有打算给这篇写个第二部 应该是现代番外 最后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过不久可能会开新坑 是明星文 存稿很多 不用担心要断更啦~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